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百合粥 文 / 南山煙蘿
周長華緩緩垂下頭，眉頭若蹙，眼神含傷，心中波瀾亦是難以平復，如果選擇忘情便能做到灑脫，那月棠如今心中的那片空白又該如何才能填上？
「哥哥，你還放不下月棠姑娘？」周幼薇一步躍到周長華的身前，攔住了周長華的去路，歪著頭略帶調皮地笑了笑，但眼中卻也是滿含憂傷。
「求而不得亦可遠觀，她是我的好友，只是最近多有不順，不由為她擔心。」周長華略帶苦澀地淡然一笑，繼而略略搖了搖頭。
「月棠姑娘和秦先生……近來可是不順？」周幼薇有些不解，微微搖頭輕聲問道。
周長華木然佇立片刻，才緩緩答道：「他們的緣分也盡了，幼薇，往後在月棠面前，不要再提及秦師叔的事情。」
「什麼？為何會這樣？可是秦先生做了何對不起月棠的事情？」周幼薇一臉驚訝難解。
周長華眉頭緊鎖，「莫要誤會，他們只是緣分盡了，這事情，我們事外之人又怎好評說？你與月棠親暱，為了不讓月棠傷心，就不要提及了。」
周幼薇仍然是疑惑不解的模樣，但也心知不好多問，「哥哥放心，我有分寸。趕快進屋吧，爹娘都等了許久了。」
二人相視一笑，向主廳走去。
這家宴其樂融融，一家三代也很久未有如此共聚天倫，周老夫人看到長華幼薇略顯清瘦憔悴的面頰，也忍不住心疼落淚。
周老太太摸著周幼薇的額頭低聲囑咐道：「如今雪倩成了皇妃，榮耀之至，但也是難聚親倫。前些時間說是要將我們接入京中，但我的身子，怕是經不起這舟車勞頓，所以也就罷了……雪倩為你們二叔的女兒，自幼父母就不在，但是與你們一起長大，也與親兄妹無異，若是你們有空，便陪你們父母去京中看看雪倩，我這把老骨頭，就還留在家中，家裡的婆子丫鬟能伺候呢！」
「老太太，您就是操心太多了，等過些時日，您養好了身子，我們一同去京中。」周幼薇略帶撒嬌的模樣，靠坐在周老夫人身側。
周老太太輕輕咳嗽著，吃力地說道：「我已是半個身子入土的人了，就盼著你們幾人能早些成家，哎……可是你們兩個，真是讓人不省心啊！不過我也不逼你，你們兩個人都跟你們那三叔性子太像。」
周幼薇緩緩垂下頭，「老太太好好養身子，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周長華握著周老夫人的手，點頭道：「老太太，您身子健碩，才是我們一家人最開心的事情。」
鳳寧殿內的幾株太平花開得絢爛，幾個小宮女在花樹下追逐嬉戲，用紅豆打著那枝頭啼鳴的雀兒。周雪倩慵懶地靠在軟席一側，微瞇著眼，淺笑著看著那些嬉鬧遊玩的宮人。
白曦已有些時日未有來鳳寧殿中，也未傳召周雪倩去紫宸殿伺候，宮裡的日子，總有些百無聊賴，每日就靠這些打發著時日。
林秀娘端著一疊鮮花酥餅從一側碎步走上玉石台階，來至周雪倩身側，微微垂首，恭敬說道：「賢妃娘娘，這是皇上賞賜的鮮花酥餅，是南詔才送來的貢品，皇上特意吩咐拿來給娘娘嘗嘗。」
周雪倩秀麗圓潤的臉上帶著些許倦容，微微睜著雙眼，淡淡笑道：「這幾日都無甚胃口，皇上如此費心，你取些金瓜子賞給皇上派來的人。」
林秀娘領命，將鮮花酥餅放在一側木閣內，從漆盒裡取出一小把金瓜子，交予門外等候覆命的內監手中。那內監接過金瓜子，千恩萬謝，喜不自禁，連連諂笑道：「這鮮花酥餅今年南詔也只進貢了兩盒，一盒送去的皇后娘娘所居的麟德殿，一盒便給了賢妃娘娘。」
「南詔今年的貢品怎如此寒磣？往年少說也有二十盒。」林秀娘眉頭輕皺，低聲詢問道。
「林娘子不知，那南詔這兩年持續乾旱加之又有妖物作祟，已有很久滴雨未落，這鮮花餅的材料難尋，能得的上乘之物就更是金貴呢！」內監嘖嘖感歎。
林秀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打發那內監退下覆命，又回到周雪倩的身側，柔聲詢問道：「娘娘這些時日食慾不振多有倦容，是否要傳御醫進宮診治？」
「不過小恙，不必如此費心，若是請了御醫，定會傳到皇上那邊去，我不想讓皇上為我多操心。」周雪倩模樣嬌柔，掩口輕聲呵欠。
林秀娘垂首道：「娘娘，奴婢略通些醫理，若娘娘信得過……」
周雪倩慵懶地笑了笑，將手腕遞與林秀娘身前，「自然是信得過的，你做事細心，有你在，宮裡的事情，我也省心許多。」
林秀娘半跪於地上小心為周雪倩切脈，眉頭微微一皺。
周雪倩察覺到林秀娘面容上的異色，連忙問道：「林秀娘，可是有何不妥？」
林秀娘淡然一笑，放下手腕，叩拜道：「恭喜娘娘，是喜脈。」
「什麼!？」周雪倩一時驚喜詫異之情溢於言表。
林秀娘笑道：「千真萬確，奴婢還是有這個把握的，從脈象上看娘娘懷上龍裔也有一月之久了。無怪乎前幾日還說道為何這個月的月信延遲了，如此看來，便是確定了的。」
周雪倩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有幾分不知所措，面頰有些微燙，幸福地兀自笑著。
白曦退朝之後，便回到紫宸殿中休憩，最近朝政繁多，黑水門步步緊逼，讓他似乎感覺要窒息一般。
已有數日未去看望雪倩了，白曦捏了捏眉頭，此時聽聞有鳳寧殿宮人來報賢妃有孕，白曦驚喜異常情難自抑，連忙吩咐身邊內監備上步輦去往鳳寧殿看看雪倩。
周雪倩走出宮門迎候，白曦連忙走下步輦攙扶起嬌弱無力媚態萬方的周雪倩，「倩兒有孕在身，不必行禮。」
白曦與周雪倩二人相互攙扶走入鳳寧殿內，其餘宮人垂首立於兩側伺候。
寢殿內，和煦陽光從窗外投照在青磚地面之上，帶著窗稜的精緻雕花的花案。林秀娘示意兩側伺候的宮人退出內殿退到內殿簾外等候。
入夜後，皇宮各處宮室司責掌燈的宮女已經點上宮殿四周的燈籠，在這迷離夜色間，仿若星光閃耀。
林秀娘雖已在鳳寧殿伺候，但賢妃也念及她心念舊主之忠心，許她時常回往日公孫瓊章所居的含水殿打理照看。
含水殿的那彎溫泉在夜色中騰起的氤氳霧氣微微反射著燈火微光，含水殿不比當日繁華之時，清寥冷落。沈素素凝霧的化身呈現於溫泉一側，惆悵望著四周寥落景色，悠然歎曰：「當日瓊章的恩寵之極，也未曾想過這含水殿也會有如此寥落的景象。」
林秀娘看著這薄霧凝結的身影，緩緩拜下：「屬下拜見聖使。」
沈素素濃霧凝結的身影微微回過身來，看著林秀娘，問道：「你於黑水門中年歲不短，我問你，公孫夏與闞瓊章之前的事情你如何看？」
「聖使……」林秀娘遲疑片刻，卻也不敢有所隱瞞，「他們二人自幼交好，兩小無猜，但門中嚴禁弟子動情，之後的事情……屬下不好評說。」
「闞瓊章因情亂了心智，接連做出離譜之事，如此任性妄為，就算公孫夏不借秦雲羨之手殺她，我也容不下她。」沈素素語調輕柔緩慢，卻透著刺骨的寒涼。
林秀娘緩緩垂下頭，「聖使，皇城中的法陣暫時無恙。」
沈素素轉過臉看著半跪的林秀娘，問道：「聽聞周雪倩有了身孕？」
林秀娘緩緩點頭，回復道：「此事正要稟明聖使。」
「白曦早有反心，若是有嗣恐怕更甚。」沈素素語氣冰冷。
林秀娘內心微微一怔，遲疑片刻，「屬下明白。」
沈素素薄霧凝結的身影逐漸散去，留下這泉水之上氤氳浮動的薄霧。
林秀娘緩步走出含水殿，踟躕片刻後向鳳寧殿走去。白曦尚有許多政事處理，在用過晚膳後也已離開。內殿的宮人將燈台的蓮花擋板調整了位置，讓寢殿內的光線變得明亮，周雪倩坐在寢殿內臥榻上看著詩書。
林秀娘端著一碗百合粥走至殿外，眉頭微微皺起，遲疑了片刻。
宮女春桃從殿內走出，看見在門外徘徊而不入的林秀娘，連忙問道：「林娘子，為何不進去？」
林秀娘淡淡笑了笑，「這是尚食局送來的百合粥，擔心賢妃已經歇下，所以怕打擾而不敢入。」
「賢妃娘娘在寢殿裡看書，林娘子趕快進去吧。」春桃抿嘴笑著，用眼神瞥了瞥身後的寢殿，「皇上聽聞賢妃娘娘有了身孕，龍顏大悅，賞賜了好多東西，方才各處宮殿都送來賀禮，皇后娘娘還專門命人送來一對白玉竹節靈芝如意。」
「看你高興得，如今我們鳳寧殿雖是聖寵最甚，但也需要防範其他人的嫉妒之心。別忘了，當日我們二人都在含水殿伺候，風頭也是一時無二，在皇宮裡行事，我們這些宮人小心謹慎些總沒錯，這樣也讓賢妃能省些事情。」
「林娘子教訓的是，我也是開心嘛……被從含水殿遣出後，受了那麼多罪，若不是林娘子，我也沒福氣能到鳳寧殿伺候，賢妃娘娘性子柔順對我們也是極好。」春桃調皮的笑著，從袖子裡取出一對玉簪，「娘娘賞給我們的，林娘子那時不在，賢妃娘娘特意吩咐讓我交予你的。」
林秀娘接過這一對玉簪，眼神裡閃過一絲遲疑，「我不多說了，這百合粥都快涼了。」林秀娘端起百合粥向內殿走去。
周雪倩靠在臥榻的簷側看著書冊，頗有幾分意興闌珊，看見緩步走入的林秀娘，連忙站起身來，「那對玉簪可還喜歡？平日看你都戴素銀宮花，甚是素淨，那對玉簪清雅，也適合你。」
「多謝娘娘如此費心……」林秀娘雙目微垂，不敢看周雪倩清澈純淨的雙目，「這是尚食局為娘娘備下的百合粥，最是開胃養顏，娘娘趁熱吃些。」
周雪倩笑了笑，點頭道：「雖然還是沒什麼胃口，但不能餓到肚子裡的孩子，以後你送來的，我都不挑食就是了。」周雪倩笑著從林秀娘手中接過白瓷小碗，舀起一口正要送入口中，卻被林秀娘攔下。周雪倩一臉疑惑不解地看著林秀娘，問道：「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