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兄妹 文 / 南山煙蘿
「屏翳對萇戈也非忠心，此時還不急除去。」邵青頷首無聲地笑笑，轉過頭看著臥榻上酣睡的何月棠，眉頭微微一皺，「這裡曾是驪山之女補天之處，為你們二人緣滅之處也是緣起之地。」
秦雲羨垂目沉吟片刻，「還有誰知曉月棠的身份。」
「除卻你我，也只有陸離了。」邵青搖頭淡淡一笑，輕聲歎道：「驪山之女二度補天之前，曾與本座有過一段肺腑之言，她原以為不會再有來世，希望本座能以法術固其魂魄讓她在補天之後不會很快死去，可以尋一處安靜的地方，以水晶蘭讓自己做一個虛幻美夢。本座與她也算是故友了，當時之舉也是想讓她的夢能延續些時日。驪山之女於人間萬年的輪迴轉世，早已拋卻前塵記憶，但惟獨情執難拋。她前世如此，今世還是如此……即便是經歷天河水的千淘萬漉，也未能洗去對你的記憶。不過，你們的緣分，早該盡了，若非陸離以自身魂魄修復驪山之女因補天而受損的魂魄，驪山之女早就應該化為孤魂消散世間。」
「失而復得麼？」秦雲羨溫和若水的目光注視著何月棠恬靜的睡顏，「今生緣若盡，來世再無緣。」
「今日約見，原想讓你斬斷這情緣，但在這驪山之女修補天穹的地方，卻是於心不忍。」邵青揚手施術，撤去了讓月棠沉睡的法術。
何月棠揉了揉惺忪睡眼，看著眼前秦雲羨由朦朧逐漸清晰的輪廓，會心幸福的笑了笑，低聲道：「雲羨，剛才不知怎麼就突然睡著了，我夢見一個很美的地方……」說到這裡，月棠嘟著嘴輕輕皺了皺眉頭，歎氣道：「哎，剛才還記得，現在就不記得了……但肯定是一個很好的夢，有你。」何月棠興奮地坐起身來，卻看見一側頷首淺笑的邵青，稍稍驚訝了一下。
秦雲羨語氣平緩沉靜，「這位是邵先生。」
邵青抱拳頷首淺笑，「上次於甘露境見面之時走得匆忙，月棠姑娘，這次再見沒有了當日的憂愁之色，讓人頗感欣慰。」
何月棠調皮地笑著，笑容略帶羞澀，走下榻來，抱拳謝過：「那日多謝邵先生相助。」
「不過舉手之勞，月棠姑娘勿須客氣。」邵青側過臉，看著峽谷之上那在夜色中愈加殷紅的道道血痕，面露些許憂愁。
秦雲羨看著一側嬌憨的何月棠，柔聲說道：「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客棧休息，明日再帶你去巫山神女峰看朝霞滿天岫雲出壑。」
何月棠也覺困意難拂去，掩口呵欠道：「不知怎麼了，剛才睡了一會，現在還是那麼困。」
秦雲羨向身側邵青點頭告別，帶何月棠踏著粼粼月波離去。
邵青神情靜遠，猶如岫雲壑風，此時月輝已被黑霧遮蓋大半，天河處星輝點點，「幻姬…你的魂魄又在何處？」
……
公孫夏暫居的房間便在那半山腰上，門前幾樅新培的薔薇在夜裡展露著嬌美的笑顏，周幼薇站在不遠處，靜靜望著那間仍然閃著豆亮燈火的小屋。今夜突然襲來的陰冷寒氣，讓周幼薇微微顫了一下，驚異的看著四周的動靜，遠遠地聽到人靠近的腳步聲。周幼薇施展龜息之術，藏匿在一側，密切的注視著來人。
「沈素素……」周幼薇心頭一怔，這個女人來這裡做什麼……會不會對公孫夏不利？屋內的燈火微微閃爍著，周幼薇瞥見了公孫夏在夜色中走出的身影，心頭微微疼痛……
楚簫將沈素素帶入院內，看著走出的公孫夏，抱拳道：「公孫大人，屬下實在不忍見夫人因思念大人而傷心垂淚，擅自將夫人帶來這裡，還望大人見諒。」
沈素素連忙說道：「夫君，莫要怪罪他，是我央求他帶我來的。已有多日未見，我擔心夫君，所以才……要責罰，便責罰素素。」
公孫夏將沈素素攬入懷中，語氣纏綿而溫柔，「你又何錯之有？讓素素擔心了，是我的錯。」公孫夏眼神中帶著幾分得意，看著一側的楚簫，二人眼神交流，會意於心。
楚簫抱拳道：「大人，屬下先行告退。」
公孫夏將素素攔在懷中，緩步走入屋內。屋內微弱搖曳的燭光將二人的影子映襯在白色窗紗之上。沈素素貼在公孫夏的胸口，仔細聽著他的氣息，公孫夏的傷勢果然不輕，若違抗師命，強行催動玉衡神物之力為公孫夏療傷，必然會引起注意……沈素素眉頭不展，憂愁的雙眼凝望著公孫夏宛若深淵滿是柔情的雙眼。
公孫夏將沈素素攔在懷裡，吹滅一側的燭火，輕輕解開沈素素的衣帶，將沈素素橫抱於懷中，向臥榻走去。
周幼薇看見屋內燈火的熄滅，緊緊捂著仿若刀割的心口，轉過身傷心離去，公孫夏，你最擅長的便是虛情假意麼？呵，太可笑了，反而對於我，卻吝嗇這份虛情假意，我寧可你只是騙我，而讓我多在夢中能多開心片刻。那日的場景又浮現周幼薇的心上，周幼薇眉頭一蹙，絲毫沒有察覺周長華的靠近。
「幼薇，你果然在這裡！」周長華從一側躍出，雙手扣住了周幼薇纖薄的肩膀，看著周幼薇木然的雙眼。
「哥哥……你……如何也來了這裡？」周幼薇稍稍回過神來，詫異的看著周長華關切的眼睛。
周長華憐惜地看著妹妹，「你這樣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那公孫夏可有對你怎樣？」
周幼薇苦笑了一下，微微垂下紅暈的面容，略帶嬌羞地說道：「那日不是跟你們都說過了，我與公孫先生，已是夫妻……」
「糊塗！」周長華面帶怒色，雖是斥責的語氣，但是卻飽含寵溺和痛心。
「我原本就是被皇帝賜予公孫先生的侍妾，今生，若是不能追隨公孫先生身側，我也不會再嫁他人。」周幼薇語氣雖柔弱，但清澈的目光格外堅決。
「公孫夏若是始亂終棄，我定不會饒他！」周長華看著妹妹嬌弱的模樣，心頭疼痛不已。
周幼薇笑了笑，「大哥勿須為我操心，公孫先生曾許諾，待時機成熟，會給我一個名分……其實名分我並不看重，只要他心中有幼薇便好。大哥，你與我是一樣，為何不能理解？」
「月棠……」周長華被挑中心事，木然杵在原地，黯然地望著夜色中的月波粼粼。
周幼薇點點頭，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告訴哥哥，是有關月棠姑娘。」
「何事？」
周幼薇輕鬆地笑了笑，「那日秦掌門誤以為月棠的清白被黑水門所玷污，所以才放下掌門的身份，擔下此事……為了護住月棠的清白，秦掌門竟然能做到如此，當真令人唏噓！」
「什麼！你的意思是……」周長華驚訝不已。
周幼薇點點頭，「那夜，黑水門聖使用了計謀將秦掌門與月棠困住，還希望引蜀山之人來此，妄圖在眾人面前，讓秦掌門身敗名裂……若非公孫夏暗中相助，解開了那法咒，才讓秦掌門能帶月棠平安離去。」
「原來……」周長華微微退後了半步，雙眉不展，「但他們二人也是情投意合，彼此愛慕……如此也是成就了一段姻緣。」
「哥哥，你真的放棄了麼？」周幼薇看著周長華帶著欣然笑意的雙眼。
「並非放棄，月棠能得如此一位英雄豪傑守護身側，往後平安快樂，便是我之所願。」周長華欣然一笑，「多謝告知，也了斷了我的心結。」
周幼薇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山巒，「可惜我做不到如哥哥這樣的豁達。」
周長華溫和笑著，輕輕叩了叩周幼薇的額頭，還如幼時玩笑一樣，「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
周幼薇抿嘴笑了笑，「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呵呵，大哥，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不是說你的御劍術還未練成麼？」
「有人將我送來。還沒問你，我在九龍坡尋不到你，沒想到你跑到了這裡，你能日行千里，又用了什麼辦法？」
周幼薇調皮一笑，「笨蛋大哥，你若不勤加練功，以後也就捉不到我了，我們畫卦台有召喚地靈的方法，雖比不上御劍凌風，但也能縮地為寸，日行千里。」
周長華仰面笑道：「小時候捉迷藏，你總能被我找到，但現在，卻是力不從心了，過個三五載，等我的御劍術有所小成，定不會再輸給你。」
周長華察覺到一絲涼意襲過，轉頭看著四周的黑霧太過不尋常，難免憂心想到：幼薇在這裡終究是不安全，還需將她暫行騙離此地。周長華心疼的看著幼薇，說道：「你拜入畫卦台門下，也有許久未回家探望父母了，讓他們二老擔心，我們身為兒女，委實不孝，我雖偶有書信寄往家中，但卻未能親自回家一趟。還請幼薇先回江都，陪伴家人些時日，也告訴爹娘我的情況，讓他們不用太擔心。」
周幼薇低頭沉思片刻，點點頭：「我也想爹娘還有老祖母了，也不知在皇宮裡的雪倩近來如何……可是公孫先生……」
「公孫夏身懷絕技，你勿須太過擔心，你留在這裡，恐怕也見不上他幾眼，還是先回江都探望父母家人，幫為兄傳個平安信。」周長華寵愛的眼神望著幼薇，還如幼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