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秉燭夜話 文 / 南山煙蘿
初夏的螢火蟲幽綠的螢火點綴在這山野草叢之間，鳳兒托著下巴看著樓下的螢火，詢問道：「你們江都也有螢火蟲麼？」
周長華溫和笑道：「有的，以往和家中兩個妹妹妹最愛在家中的宅院裡捉螢火蟲，不過她們兩個總是捉住之後又放走，追著螢火蟲在院子裡亂跑，急的丫鬟婆子跟著亂跑……」說到此處，周長華會心一笑，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難掩眼中歡喜之情。
鳳兒抿嘴點點頭：「你很疼愛那你的妹妹，明天我幫你詢問詢問……那日是不是你妹妹也來過？就是最後上樓的那個姑娘。」
「正是。」
鳳兒點點頭，「那天你們在樓上不知怎麼爭吵起來，我和爹在樓下也不知如何勸呢，後來看那姑娘匆匆跑來，只匆匆看見一個側面，但肯定是個大美人。」想到此處，鳳兒取下一根銀簪，撥弄著面前的燭火，憧憬地望著遠方的墨黛群山，「你方才說你有兩個妹妹，還有一個呢？也來了蜀地麼？」
「另一個妹妹已經出嫁了。」周長華目光沉遠。
「咦，妹妹都出嫁了，你是不是也應該有妻室了？就是那位你醉酒時候喚的月棠姑娘麼？」
周長華尷尬笑著，搖頭道：「我尚未娶妻，月棠她……已經有很好的歸宿。」
鳳兒瞇著眼看著周長華，搖頭道：「還有一個問題，你一直沒回答我呢！上次我和爹雖不該戲弄你，但你當時寧可自盡都不願娶我，難道我長得更夜叉一樣讓人害怕麼？」
周長華有些尷尬，臉色微微泛紅，不知是否是因為燭台上搖曳的橘紅色燭火的緣故，「姑娘莫要誤會，我並無此意……當時腦子一片空白，看你爹的樣子，真以為在下做出了天理難容之事，只能以死謝罪。」
「好了好了，逗逗你而已，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真是有趣。」鳳兒看著蠟燭流下的燭淚，隨手撥下一支，這蠟油尚未凝固，還是有些微燙，「像不像白玉？以前總央求爹給我買支玉簪，不過家裡沒有錢，娘就用這個哄我。那時候真是傻得可愛，後來也知道這個就是尋常的白蠟，但還是很喜歡，並不比那些有錢人把玩的玉石差。」
周長華看著鳳兒靈動漆黑的眼眸，點頭笑道：「若是真心喜歡，無所謂材質如何。」
鳳兒調皮地笑著，牽過周長華的手展開，將那支雲紋模樣的蠟油放在周長華的手心，「送給你。」
「多謝。」周長華頷首文雅一笑，看著手心中的那枚白蠟，輕輕握上。
鳳兒托著下巴，歪著頭看著樓外起伏飄蕩的螢火，恬靜地笑著。
突然一陣涼風襲過，帶著凜凜寒意，鳳兒不自主打了個寒顫，驚訝的看著外面，「都是夏日了，怎麼還有這麼冷的風。」
周長華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妙，袖中的魚腸劍似有異動，連忙將鳳兒擋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樓外漆黑的山林，「姑娘，你先回房中躲避。剛才那風，有些不尋常。」
這時李三也披著外衫從樓下走上樓，看著樓上的二人，問道：「趕快回屋躲著，快些！」李三說罷，示意二人趕快下樓。
幾人走進屋裡，李三連忙將房門闔上，吹滅手中的燭台。
「爹，發生了什麼事？」鳳兒有些害怕，現在屋裡一片漆黑，幾不可見。
李三將聲音壓得很低：「怕是遇上陰兵借道了。」
周長華心頭一緊，低聲詢問：「這裡雖還算酆都鬼城的地界，但有蜀山鎮守，那些邪魔妖物怎會如此明目張膽……」
李三低聲道：「噓！噤聲！」
三人極力放輕呼吸的聲音，緊張地注視著門外的動靜。
鳳兒很害怕，嬌小的身子不住顫抖著，李三將女兒摟在懷中，極力安撫著。周長華手中的魚腸劍尚未出鞘，但已寒氣畢現。
門外的風聲呼嘯，夾雜著淒厲鬼鳴，四周的草木在風中哭泣嘶嚎，房屋四側的柱子木板不住的晃動顫抖，大約過了一刻時辰，外面的動靜漸漸平息下來。
「爹……」鳳兒輕聲喚道，蜷縮成一團。
李三用手輕輕撫著女兒的額頭，寬慰道：「沒事了，鳳兒，你先睡下。」李三點亮手中燭台，放在一側，對身邊周長華說道：「周少俠，輕隨我來。」
周長華隨李三走出房門，來到酒樓的屋頂之上。
李三看著周長華手中的魚腸劍，「周少俠，能否告知此劍由何處而得？」
周長華點點頭，恭敬抱拳回道：「此劍名為魚腸，原為我家中三叔所佩，後來又得家師重鑄，傳於我手。」周長華意識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是位世外高人，從方纔的情況來看，這人的身手並不弱，往日見到的時候，他都是刻意放重了腳步氣息。
李三點點頭，「此劍並非凡品，莫要辱沒了神兵之威。看你的內功根基尚淺，但身手卻不弱，你習武多久了？看你似乎並不通御劍騰雲之術。」
「師父曾言，御劍騰雲之術，雖是道家的基礎，但是三五年才能有所小成，需十餘年的功夫才可收放自如。說來慚愧，在下從師不足數月，近來也疏於練習。敢問前輩，這陰兵借道之事，晚輩雖有聽聞，但卻第一次見到。」
李三神色凝重，「酆都雖為鬼城與陰間相連，但有蜀山鎮守，這陰兵借道的事情，在這裡卻也是頭一遭。」
周長華面露憂愁之色，試探著詢問道：「方纔所見，這陰兵借道又是去往何處？」
「瞿塘峽。」李三聲音緩慢沉重。
「什麼！」周長華愕然一驚，「那月棠他們……不行，我得盡快趕去。」
李三將周長華拽住，蹙眉搖頭喝道：「去那裡做什麼？送死麼？陰兵借道這等凶煞之兆出現，那裡恐怕不太平了，你一個毛頭小子去那裡豈不是自尋死路。」
「多謝前輩好意，但我心意已決。」周長華神色堅決。
李三呵呵笑了幾聲，苦笑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了朋友義無反顧。有幾分我當年的樣子，可惜，我沒福氣招你做女婿。」李三的皮膚被世間的風霜打磨得猶如枯樹皮，但一雙眼睛卻極是雪亮，彷彿能看透人心。
「前輩……」周長華羞赧尷尬笑了笑，「鳳兒姑娘靈秀可愛，自然追求者甚眾，我不過浮世浪子，能得前輩青眼，已是榮幸之至。」
李三仰面大笑，歎曰：「你我也算有緣，今日便傳你幾招，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說罷，李三騰空躍起，如鳳凰展翅翱翔，一時間身影騰飛翻動。
周長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剎那間李三的身影幻化為數道光暈，一隻翠鳳的身影閃現，那光華褪盡之後，一容貌儒雅俊秀的男子翩然從雲中翩然落下，足尖輕點落於周長華身前，撫掌大笑：「小兄弟可學會了？」
周長華驚訝了半晌，說不出話來，「你是……」
「翠鳳為我真身，今日以真身現身，也是你我有緣。」李三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支翠鳳翎毛，遞與周長華手中，「你暫不能用御劍騰雲之術，這隻鳳翎能帶你去想去之地，不過只能用上一次。你要尋的周幼薇，如今也在白帝城。方纔你們的談話，我都聽見了，呵……並非有意偷聽，勿要介懷。」
……
蜀山之上，也已察覺到酆都邊界的陰兵借道的異動。梁菁菁冷眼注視著陰氣襲來的方向，吩咐門中巡視弟子加強守備。
此時蜀山大劫才渡，岳嵐與趙若蘭二人仍終日於聚魂湖之上守護，此時法陣不穩，還需日夜修補維護。此時蜀山之上，末輩弟子居多，如此非常之時，已抽不出人去調查陰兵借道之事。
陰兵去往的方向是白帝城，秦師叔也去了那裡……梁菁菁思慮道此處，不由擔心起來。
「掌門！」韓秋巡夜回來，抱拳行禮道：「方纔的陰氣，似乎向瞿塘峽的方向去了，可要派弟子去往調查。」
梁菁菁眉間不展，點點頭：「蜀山大劫才平復，我已是脫不開身。但你尚且年輕，方纔的情形，恐怕來者不善。」
「韓秋身為蜀山弟子維護人間平安斬除奸佞妖邪為我的職責，掌門若有吩咐，韓秋定不辱使命。」韓秋半跪請命，語氣堅決，目光堅定。
……
外界的動靜讓甘露境裡的妖類也稍稍一怔，羽蘭心感不妙，連忙離開甘露境來至酆都城中，瞥見蜀山金頂之上，幾人黑色的影子御劍離開，向瞿塘峽的方向趕去。羽蘭辨認出其中一人便是韓秋，也不顧身旁幾個石靈的阻擋，義無反顧地追上。
青琅玕\追不上羽蘭的腳步，急得在身後跳腳，「這個傻姑娘！」\r
白石英連連搖頭歎道：「急也沒用，我們靈力微弱，只能乾著急呢！希望她能沒事。」
……
白帝城被一層薄薄的墨色霧氣逐漸包裹籠罩，皎月的月輝被黑霧掩蓋了大半。
白帝城旁的高山峽谷內，一葉漆黑的泊舟之上，何月棠帶著恬靜的笑意靠在秦雲羨的身邊睡去。秦雲羨垂足而坐，從一側吹來的陰冷之風從門窗灌入，秦雲羨脫下外氅，披在身側熟睡的何月棠身側，冷眼注視著船艙外的動靜。
邵青撩開船簾，走進艙內，雙眸悠遠如岫雲沉靜若深淵，看著船艙內的二人，抱拳道：「秦雲羨，多年不見，刮目相看。」
「魔域之主，風采依舊，不過沒有了往日的戾氣。」秦雲羨站起身，抱拳淡然一笑，「看來，方才吹過的陰冷寒氣和你並無關係，看來應是風神屏翳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