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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聖使 文 / 南山煙蘿

    皇宮含水殿內,在一叢草木掩映僻靜院落,林秀娘將新擷的幾隻白蓮放於白瓷瓶中,垂首供奉,神色哀婉傷痛。

    「難得你對瓊章的衷心……」黑夜間,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夜晚帶著螢光的微露霧氣逐漸凝結成一女子鬼魅的身形。

    林秀娘抬頭看著眼前之人,遲疑片刻,「你是……聖使……聖使駕到,屬下禮數有失,還望恕罪。」

    聖使的身影微微頷首,看著林秀娘道:「瓊章也算是死於公孫夏之手,你可是對公孫夏心存怨懟?」

    「奴婢不敢……」林秀娘緩緩低下頭,低聲道:「奴婢十幾年前便與瓊章相識,心知她若非為情所困,斷然不會變得如此任性妄為…今夜私自祭拜,還望聖使恕罪!」林秀娘伏地叩首。

    薄霧凝結的身影在月光下微顯月白天青之色,黑水門中除卻師尊,恐怕沒有人見過這位聖使的真容,如此神秘莫測,讓人不禁遐想猜測,此女子到底為何人?

    這薄霧身影搖頭輕歎,帶著幾分嘲諷,卻又似讚賞般歎道:「瓊章如此妄為,師尊定然也容不下她……如此棄子,不值同情,否則還會累及自身,你懂麼?」

    「奴婢知錯!」林秀娘垂首道。

    「本使來至中原之事,莫要透露,否則教規處置!今日來此,亦是有要事傳達。」

    林秀娘叩首道:「請聖使吩咐!」

    「這皇帝白曦進來可聽話?」薄霧魅影轉目眺望著不遠處的紫宸殿。紫宸殿依舊歌舞昇平,絲竹樂舞聲裊裊不斷。

    林秀娘點頭恭敬答道:「啟稟聖使,白曦沉迷歌舞,平日裡除卻與周雪倩飲酒賞樂,便無其他。」

    薄霧魅影冷笑一聲,搖頭道:「果真如此?看來我是高看於你!白曦私自結識江湖修道術士,暗自搜羅各處能人,這麼大的動靜,你竟然不知曉?!」

    林秀娘臉色大駭,低頭求饒道:「聖使恕罪!奴婢愚鈍,竟然被這豎子瞞過!」

    「那位周雪倩如今晉封為賢妃,當真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只可惜,你並不能借用此女子的身體附魂。」

    林秀娘點頭道:「若是以借屍還魂之術控制周雪倩,恐怕會讓那白曦反心更勝,倒不如留著這女子。奴婢已安排耳目於周雪倩身側,今日多謝聖使提醒,奴婢定然多加留意。」

    「如此……便好!莫要如那瓊章一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薄霧凝結的身影逐漸消散,低聲囑咐道:「本使現身之事,不得與他人提及!」

    「奴婢謹遵聖使之命!」林秀娘叩首恭送。

    ……

    雲麾將軍府上,海棠苑中傳來悠遠笛音,飄送到沈素素所居的閣樓之上,沈素素手托臉腮眉頭不展,若有所思地望著海棠苑的方向。

    「夫人,夜深了……」丫鬟喜鵲走到沈素素身側,低聲勸道,眼中儘是疼惜,「今夜,聽著笛音,想必是又要吹上一宿了。夫人還要等麼?」

    沈素素輕輕闔上雙目,搖頭歎道:「你退下吧!我喜歡聽他的笛聲。」

    喜鵲低頭歎道:「夫人,為何不去那海棠苑陪伴大人?讓大人明白夫人的心意?」

    沈素素低頭苦笑一聲道:「他不喜別人打擾他清淨,我明知故犯,豈不是更讓他煩心?若是他想找人解悶,自然也不會一個人在那海棠苑中吹笛到天明了。」

    喜鵲皺了皺眉頭,拜身退下,走下閣樓。喜鵲回望閣樓上微亮搖曳的燈火,心中萬分疼惜,望著海棠苑的方向,不由皺眉,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不能為夫人分憂,豈不是枉對夫人對我這麼好了?既然夫人不想打擾大人,那我應該去那海棠苑中將夫人對大人的心意如實告知,想來大人也非薄情之人,肯定會感動的吧?」想到此處,喜鵲會意一笑,快步走出內院,向笛音傳來的方向尋去。

    喜鵲雖然知道公孫大人在府中營造海棠苑,但並不許僕從進入,自己也不知這海棠苑的入口。雲麾將軍府,喜鵲是再熟悉不過,卻始終不見通往海棠苑的通路。笛音是從東邊傳來,但這裡除卻幾叢荼蘼之外,卻也不見其它路,不由在荼蘼花架下徘徊焦慮。

    「這麼晚,還在此間徘徊?」一陌生男子的聲音劃破了喜鵲的心緒。

    喜鵲驀然轉身,看見楚簫略帶笑意向自己走來,喜鵲微微一怔,問道:「奴婢是側夫人身側丫鬟喜鵲,是來此處尋公孫大人。這位公子應是大人府上貴客,不知該如何稱呼?」

    楚簫嘴角微微揚起,略帶笑意,瞇著眼打量著眼前因害怕而微微顫抖的喜鵲,笑道:「喜鵲?很有趣的名字。我姓楚,單字一個簫。你來此間尋公孫大人又是何事?公孫大人吹笛之時,最不喜旁人打攪。」楚簫微微側過頭,仔細聽著從空中飄來忽近忽遠若即若離的蒼涼笛聲。

    喜鵲緩緩低頭,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許久。

    楚簫笑道:「若是不便言及,那倒算了!我猜啊,定然是這公孫大人讓這位側夫人獨守空房,側夫人讓你過來尋人的?」

    「不……不是的!」喜鵲連忙抬頭擺手道:「側夫人不讓打攪大人的……是奴婢自作主張。」

    楚簫不禁抬了抬眉毛,略帶無可奈何的神情,輕聲歎曰:「公孫大人如此辜負佳期,倒讓我這外人都不免唏噓。」說罷,楚簫坐在一側荼蘼花架之下,將手中洞簫置於唇邊,緩緩吹奏,其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淒涼悠遠,讓一側佇立靜聽的喜鵲心頭微微一蹙不覺流下淚來……

    楚簫察覺到身側喜鵲低聲的啜泣,不由厭惡蹙眉,停下簫聲,將洞簫放於一側,轉頭略帶嫌惡地說道:「為何哭泣?」

    喜鵲連忙擦拭眼角淚水,抿嘴低聲道:「奴婢擾了公子雅興了,還望見諒。」

    楚簫略略擺手,歎道:「你們這些人,總是傷春悲秋的……簫聲也不過簫聲,哪有那麼多感情在其中?不過隨心而至。」

    喜鵲微微搖頭,若有所思般說道:「請恕奴婢多言,楚公子此言差矣……若非心中傷痛,又怎能流露於樂聲之中?想來楚公子也是有心事之人……奴婢聽聞簫聲的哀傷,觸動自心,不覺下淚。」

    楚簫不屑揚了揚嘴角,側目看著喜鵲,「這番便是你的體悟?」

    喜鵲搖了搖頭,笑道:「奴婢愚鈍,之前對樂聲並無所感……後來時常陪著側夫人整夜聽著公孫大人的笛音。之前那番話,也是側夫人告知……奴婢如今才有所悟,側夫人是公孫大人的知心人,但是他們卻如此隔閡,奴婢於心不忍……」

    楚簫眉頭微斂,舉目望月,似有幾分歎息的神色。微微出神片刻後,楚簫轉過頭,看著喜鵲,低聲道:「今夜難得與你聊及這些,可願意聽我一夜簫聲?」

    喜鵲微微點頭,抿嘴淺笑,「楚公子若不嫌棄,奴婢榮幸之至。」

    楚簫苦笑般搖了搖頭,闔目將簫置於唇邊,指腹輕按,緩緩清吹。

    ……

    蜀山的夜晚,蟲鳴山風,清光瀉地。

    何月棠無甚睡意,坐在一棵斜生於巖壁一側的樅樹之上,發呆地看著遠方夜色中迷離的遠山。

    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江山游已遍,卻回煙棹上高唐。

    何月棠眉頭微斂,輕聲念著這闕夢中出現的詩句,心間似有萬般糾葛,卻也說不清道不明……白日裡干將莫邪的那番話,如勁風般吹亂原本沉靜無波的內心,腦海中不住的回想當時秦雲羨擋在自己身前的情景,還有他的眼神……何月棠想到此處,心頭驀然一疼,險些跌下樹去,幸而反應靈敏,抓住了一側樹幹又穩穩坐上。

    「還不睡?」桃林仙從一側躍上樹來,靠坐在何月棠身側,抿嘴笑道:「有心事呢?」

    何月棠微微緩過神來,從繡囊中取出魚腸劍的斷劍,問道:「干將為古之名匠,他說炎洲或許有修復此魚腸劍的辦法,恐怕並非無由。」

    「對此劍,你比我更加上心呢!」桃林仙歎道:「此劍的主人,便是江都周家的週三公子周俊,也就是周長華與周幼薇的三叔。」

    何月棠有些詫異,悠然一笑,歎曰:「竟不料還有這番因緣?當日聽長華說過,他家中有一位長輩仰慕仙神之道曾經出海尋仙,想來便是此人了……」

    桃林仙微微垂首,不住蕩著雙腳,低聲歎道:「正是。可惜,如今回想,還是不免惋惜痛心。」

    何月棠笑道:「如今我更有理由去炎洲尋找修復此劍的辦法了!我之前想的是,若是能修復此劍,便能幫上雪峰山的那幾人,不知為何,聽到雪峰山幾個字,我總覺得熟悉,尤其是見到蓑笠翁之後,更覺得親切,他們有難,我定然不會推辭。如今又知道,這魚腸劍竟然是長華三叔的遺物,待修復好,幫雪峰山找出那施法鬼魂之後,便將這魚腸劍物歸原主。」

    桃林仙咧嘴一笑:「月棠小妹妹當真是俠骨仁心,不愧是何墨的女兒!許久沒有見到你爹娘了,待幾日閒下,我便去水精月樹之境拜訪。」

    何月棠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看著桃林仙說道:「桃林仙能否暫不要告知我爹娘我去炎洲之事,我怕他們擔心。」

    桃林仙皺了皺眉,故作為難地歎道:「去炎洲之事,恐怕還有幾番波折,若是你爹問起,我明知不言,豈不是陷我於不義了?」

    何月棠掩口笑道:「我爹讓我出來歷練,自然希望我有一番作為,若是事事都讓前輩們護著,我何時才能有所成長?我想給爹娘一個驚喜,我時常用符鳶給爹娘傳信,他們自然放心的。方纔的請求,就算你我朋友之間的約定,我們曾經共患難……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這點小小請求也不能答應麼?」

    桃林仙撫掌大笑,搖頭歎道:「你果然是何墨的女兒,分毫不給人回絕的餘地啊!好吧,就算我對不住何墨了,替你暫時瞞著,如何?」

    何月棠抱拳悅然一笑,「多謝桃林仙大義!」

    二人坐在山間樹上相聊甚歡,似乎已然忘記了白日裡的那番凶險。

    ……

    秦雲羨於明月堂前眺望遠處,不由淡淡一笑。秦雲羨並未偷聽二人聊天之事,只是在遠處靜靜凝望何月棠的背影,又有幾分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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