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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寒意 文 / 南山煙蘿

    公孫夏雙眉微斂,略略抬頭看著身側的沈素素,道:「你不好奇?」

    沈素素面容恭敬溫婉,略略點頭,柔聲道:「大人非尋常之人,妾身早已知曉,這些原不該是我過問的。」

    公孫夏眉頭微動,頷首沉默片刻,輕輕握住沈素素的手腕,「那碗人參茶中加了些珍珠粉,吩咐下去為你備下的。」

    沈素素欠身行禮,神容十分恭敬,眼神中帶著敬畏與疏遠。公孫夏略略點頭,起身走下閣樓。

    ……

    沈素素怯怯抬頭,看著公孫夏離去的背影,似乎感覺到了一縷刺入骨髓的涼意……

    ……

    含水殿的花圃中,隨意掩埋了十餘具男子的屍體,這些京城市井的美少年佳公子莫名其妙被綁來這黃金堆砌玉石鋪路的宮殿,殊不知在與那宛若天仙女妖的佳人有過幾場翻雲覆雨的狂歡後,等待自己的便是埋屍於此……

    林秀娘眉頭微斂,恭敬立在一側低聲道:「淑妃娘娘,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但這些時日在這京城中並未發現蜀山之人的行蹤……看來來者是位高手,否則怎能躲過屬下的搜捕?難道真如公孫夏所言,這次來的是蜀山掌門秦雲羨?」

    公孫瓊章微微揚了揚手,蹙眉搖頭道:「那公孫夏恐怕只是危言聳聽罷了……這人雖說心思縝密,但仍然百密一疏,如果當真是秦雲羨,他怎會如此雲淡風輕宛若無事之人一般?」

    林秀娘點頭附和道:「今日清晨,公孫大人便帶了幾個隨從由北邊出了城門,看模樣裝束,像是要去狩獵。」

    「狩獵?」公孫瓊章不屑搖頭笑了笑,「他當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本宮需出宮一趟。」

    林秀娘有些不解,問道:「娘娘是擔心?」

    公孫瓊章搖了搖頭,哂笑道:「他的心思,我怎能不知?一旦有事,便將師尊搬出……昨日他吃了大虧,想必是懷恨在心,但又不敢拿我如何,便只好用這麼無聊下作的手段……他雖深得師尊信任,但總忌諱有個我。如今,他是想一家獨大,將本宮排除在師尊大業之外!」

    林秀娘眉頭微斂,似有疑惑,「娘娘,若是他真要尋師尊,為何又明目張膽地從北門出城?這樣豈不讓人生疑?而且他為何不用法術?」

    公孫瓊章掩口笑了笑,眼神神態極度不屑,「你跟隨我也有些年月,怎還如此駑鈍?那公孫夏心思雖然縝密,但難免百密一疏,他以為,這般若無其事大張旗鼓便不會引我懷疑,可偏偏這樣才是有問題。他故意不用法術騰翔,便是欲蓋彌彰。」

    ……

    北出城門,林木蔥鬱,公孫夏勒住馬的韁繩,絡了絡籠頭,輕揚右手,身後幾位隨從會意,立刻分散四下行動。

    晌午的陽光從樹冠的縫隙透射而下,灑落在公孫夏鎮定沉靜的面容之上,但即便是此時的暖陽,也遮擋不住此刻公孫夏深邃雪亮雙眸中的徹骨寒意。此時公孫夏並沒有往前行進,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頭頂之上被樹木枝冠遮掩的天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瓊章縹緲鬼魅的身影從樹冠之上落下,落於前方一側灌木之上,面容冷肅,淡淡喚道:「公孫夏。」

    瓊章四下裡看了看這四周的景致,有些不解地搖頭道:「公孫大人這是要去往何處?難道是想在師尊面前說些什麼?」

    公孫夏冷冷一笑,斜眼瞥過,「不過出城門狩獵罷了,到讓你如此緊張……瓊章,這麼多年,你竟然還是如此沉不住氣!怎能成大事?」

    瓊章感受到此時公孫夏眼中的寒意,這份寒意她似乎許久都未再見過……如今,竟然比當年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刺入骨髓般寒冷可怖。公孫瓊章微微一怔,掩口媚笑,緩緩搖頭道:「我的好哥哥,難道這便是你要在師尊面前說的言辭?未免也太過單薄……你以為,單憑你這一面之詞,師尊便會放棄我?你似乎也太過天真?」

    公孫夏搖頭笑了笑,仰面歎氣曰:「是瓊章你太過天真,當真以為我會如此做?不過借此引你來此一敘。」

    瓊章眉頭輕佻,似有不信,哂笑一聲看著公孫夏,搖頭道:「你是故意引我來此,該不是為了敘舊?」

    公孫夏輕輕從馬上躍下,笑道:「你也是如此大意…」說罷,公孫夏的身影便如霧氣一般消散無蹤。

    地面上鬆動的浮土開始微微顫動,眾多屍體腐爛的手爪刺破這浮土,緩緩向外蠕動爬行著。

    公孫瓊章輕蔑一笑,略略搖頭,低聲歎道:「不過一群穢物罷了……」公孫瓊章根本未將這些被驅使的腐屍放在眼中,略略揚手,便以離火將那剛破土的屍體焚燒得只剩灰燼,「那公孫夏想用如此彫蟲小技來拖住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烈火熊熊不滅,翻騰的松濤聲中似乎夾雜著一縷不尋常的氣息,樹林之巔那不尋常的樹浪波動引起了公孫瓊章的疑心。

    公孫瓊章猛然抬頭觀望,一股清明凌冽的劍氣正在逼近……「可恨!竟然中計!」

    一陣勁風壓過,這些樹木彷彿感受到極大的勁道,紛紛壓彎,似要將公孫瓊章與林秀娘二人包裹在其中。一時間雷霆閃動,在這晴空的晌午,格外震懾人魂。

    ……

    金風酒肆內,此時周幼薇才緩緩起身,外面陽光晴好,投入羅窗之內落在周幼薇的面頰之上,映照著窗紗上的葡萄蝴蝶的花紋……周幼薇走到桌側,微微端起那盅已涼的燕窩,若有所思……此時心中百感交集,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周幼薇連忙放下翡翠盅,下意識往外看著,發現鶯鶯正領了一位姑娘向自己臥房走來。

    鶯鶯輕輕叩門,喚道:「幼薇妹妹?可好些了?」

    周幼薇輕輕打開房門,看著鶯鶯笑道:「好多了,有勞姐姐掛心。」周幼薇側頭看了看身邊的那位女子,問道:「這位姑娘是?」

    何月棠莞爾淺笑,看著周幼薇點頭道:「我叫何月棠。」

    何月棠面容明媚,笑容可親,讓周幼薇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頓時倍感親切,「姑娘請進屋一敘。」

    鶯鶯點頭淺笑,道:「既然見面了,也勿須擔心,何姑娘與幼薇妹妹不妨好好聊聊,我也不打擾了。」

    ……

    何月棠走進屋內,看著這四周的裝飾,會意一笑,「這裡也是雅致,周姑娘住得可舒心?你大哥很是掛念你?」

    周幼薇請何月棠坐下,聽聞此言,不免有些驚異,問道:「何姑娘是從江都來京城的?」

    何月棠點頭笑道:「受你大哥所托,從江都一路跟過來……中間也遇到了一些怪事,還好你們現在都安然無恙,那你家人便可放心了。」

    周幼薇驚訝地看著何月棠,微微遲疑片刻,心中猛然一驚,竟然是眼前的女子……是啊,公孫夏是何等人物,所愛慕之人,肯定非尋常姿色……自己當初竟然還會以為是桃林仙,如今想來,豈不可笑?周幼薇稍稍有些出神,有些恍惚起來。

    何月棠淺淺一笑,瞅著發呆的周幼薇,笑問道:「姑娘想什麼呢?」

    周幼薇連連側過頭,掩飾方纔的尷尬,搖頭道:「感念何姑娘之恩,讓你們如此擔心,實在過意不去。」

    「何必如此客氣?」何月棠故意側過頭,露出鬢邊那支海棠絨花,明媚一笑,道:「這件絨花我都收下了,既然拿了長華的東西,自然不能辜負他的所托……」

    「大哥?」周幼薇仔細看著那簇海棠絨花,不由會意一笑,問道:「我那笨大哥,竟然也有這份心思……」

    何月棠從袖中取出一隻扇墜,正是那日在集市上挑選的,黃玉雕刻的秋葉和秋蟬,也是別緻,「你大哥平日裡也不缺這些金玉玩件吧?不知道這個他會不會喜歡?」

    周幼薇略帶詫異地看著何月棠,微微側頭問道:「姑娘對大哥可是有意?」

    何月棠搖了搖頭,尷尬笑道:「為何這麼問?」

    「我能看出大哥的心思,他定然十分傾慕姑娘,否則也不會如此用心。」周幼薇雙眸平靜溫和。

    「他也送給桃林仙了許多……難道也是這意思?」

    周幼薇不由噗嗤笑出來,道:「那並不一樣……桃林仙對我家有恩,大哥所準備的是感激之禮,但我能看出,姑娘鬢邊這支卻是深情之物。」

    何月棠蹙了蹙眉,輕聲歎道:「哪有這般玄妙?朋友間如水般淡泊清澈,二人心中明白便好……這倒是周姑娘多想了。」

    周幼薇掩口淺笑,若水雙目靜靜的凝望著眼前女子的面容之上,如此笑容燦爛毫無雜質的女子,怎能讓人疏遠?無怪乎大哥和公孫夏都傾心於她……轉而又看著那只精巧的玉墜,念叨:「蟬鳴黃葉漢宮秋……倒是一份遺世獨立的意境。」

    何月棠若有所思地拿起那玉墜,迎著陽光仔細看著,似有不解,「為何是這寥落寂寞不勝寒意的句子?當初看中這玉墜,也是因為後面那句,『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周幼薇略略點頭,道:「果然是好句子。」

    何月棠的笑容頗為調皮,微微瞇著雙眼看著周幼薇,柔聲道:「所以,一件事情換個方式也就不一樣了……以前娘叫我讀詩書,那些文人騷客傷春悲秋的最是我不喜歡的,悲秋始於宋玉,他倒算得上這始作俑者了。從小念的句子中,最愛夢得的那首『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如此豪邁,才是人生境界。」

    周幼薇若有所思,點點頭,「姑娘可是有言外之意?」

    何月棠抿嘴淺笑,道:「你們這人說話總是拐彎抹角,我也染上了這壞毛病……姑娘冰雪蕙質,自然也能想到對麼?我前幾日聽聞你被送返回鄉,卻沒想到你還留在京城?卻又為何?難道是捨不得那位公孫夏?」

    周幼薇驀然一驚,不知從何說起,微微垂下頭,不讓何月棠發現她此時驚恐的神色。

    何月棠淡淡說道:「是公孫夏告訴我你在這裡的。他讓我送你回鄉。」

    「公孫大人?」周幼薇想到此人之時,心頭微微一顫,低聲問道:「他還說了什麼?」

    何月棠點點頭:「公孫夏說,周姑娘所擔心的事情現在也不會發生了,讓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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