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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石榴裙 文 / 南山煙蘿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周幼薇看著白絹上的娟秀字跡微微有些出神,突然聽見身後的笑聲,才回過神來。原來是鶯鶯,周幼薇連忙藏好方纔的那白絹,有些害羞地低下頭,說道:「姐姐來取絲帕了吧?方才繡好,要給姐姐送去,正巧鶯鶯姐過來了。」

    鶯鶯接過絲帕,笑道:「看你神不守舍的模樣,也不好打擾你……那桃林仙留下信兒,說有急事要趕回家鄉,事出緊急,也就沒過來道別了,幼薇妹妹這些時日便安心待在這裡,也不用擔心。」

    周幼薇點了點頭,又不覺回想起公孫夏所言之事,眉尖若蹙。

    鶯鶯仔細看著絲帕上的折枝葡萄,不由笑道:「果然是靈巧的江南女兒,這繡花竟然如此精美。話說,今日有位金主,給了姐妹們好些綢緞繡錦,我特意為你留了一匹布,你可以給自己裁件漂亮衣裳。」說罷,鶯鶯便走到一側桌上托起一托盤,將一匹繡錦端至周幼薇的面前。

    周幼薇接過這匹緞子,仔細看著,微微欠身行禮,謝道:「謝謝姐姐。」

    鶯鶯略略抬了抬眉毛,搖頭道:「勿須客氣,原想著這上面的花案小巧精緻,也適合妹妹,不過今天一看妹妹的手藝,發覺即便是這緞子,也要黯然失色了。」

    周幼薇將托盤放在一側,好奇問道:「這位金主又是何來歷?」

    鶯鶯故作神秘的掩口說道:「是位俊俏的哥兒……不過我看,他其實是女子假扮的,那些姐妹還傻傻地圍著他轉,真是笨死了。」

    「……什麼……」周幼薇有些不解,疑惑地笑了笑。

    鶯鶯淡藍色的雙眸微閉,狡黠一笑道:「她來這裡似乎也不為這葡萄美酒,也不知為何……」

    周幼薇搖了搖頭,不解地問道:「竟然還有這麼奇怪的人?」

    鶯鶯一個輕盈的胡旋轉身,信自在這偏廳裡舞蹈起來,笑道:「京城中奇怪的人挺多的,只是出手如此闊綽,到讓我們有些受寵若驚了。」鶯鶯停下腳下的舞步,停在周幼薇面前,拉住周幼薇的手腕,說道:「一起出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得些好東西。」

    周幼薇似有些顧慮,微微收回了手,搖頭道:「我不去了……」

    鶯鶯不屑地搖了搖頭,調侃般笑道:「怕什麼?她不過一個女子,又不會把你怎樣?幹嘛這麼膽小,跟我來。」鶯鶯握住周幼薇的手腕,向前廳走去。

    前廳中地上鋪著華麗的絲毯,其上還逸散著昨天潑灑在上面的酒香,胡姬舞步作胡旋,與中原一帶的緩歌縵舞相較確實多了份嫵媚靈動,無怪乎能讓京城的才子闊少都趨之若鶩,皆拜倒在這胡姬翻舞的石榴紅裙之下。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曲終再拜謝天子,天子為之微啟齒。胡旋女,出康居,徒勞東來萬里余。

    一位面容俊美的白衣「公子」就靠坐在一側,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胡姬的舞蹈,可惜背對著周幼薇,看不見他的面容。

    周幼薇與鶯鶯站在前廳簾幕的一側,周幼薇輕聲問道:「你如何知道他是女子假扮的?」

    鶯鶯頗為得意地笑了笑,側過頭掩口低聲道:「別以為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這跳舞的姐妹,其實啊,她根本沒有看任何人……這女子換上女裝定然也是個秀麗人物,難免會有這般傲氣了。」

    一曲歌罷,那位白衣公子拍了拍手,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金風酒肆的美酒歌舞當真是不負盛名,讓小生開了眼界。」

    絲麗在一側斟酒,笑道:「公子謬讚,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白衣公子略略點頭,道:「複姓公孫,單名一個夏。」

    眾人驀然一驚,驚恐地看著這位白衣公子。

    這位自稱公孫夏的公子不由搖頭哈哈大笑,說道:「諸位莫怕,小生與那雲麾將軍不過碰巧同名罷了。」

    眾人不由側目,此人出手闊綽,而且與公孫夏同名,恐怕也並非巧合這麼簡單,在中原這「為尊者諱」的規矩胡姬們也都明白,但此人非但不避諱,反而如此張揚,到底又是為何?

    周幼薇躲在簾後看著稍遠處的這位白衣公子的背影,待此人微微側過身的時候,才看清她的容貌……「公孫瓊章……」周幼薇驀然一驚,害怕得後退了幾步。周幼薇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害怕,公孫瓊章如今已是淑妃,怎會出現在這金風酒肆之中?周幼薇害怕多生事端,連忙躲進一旁側廳。

    「誒,你怎麼了?」鶯鶯想要叫住周幼薇,卻也來不及。

    側廳之中的周幼薇仍然心緒難平,來回踱著步子,不知那公孫瓊章是否已經離去,如今還是回房間暫時躲避片刻的好。周幼薇從後門走出側廳,微微垂首,快步穿過酒肆後院的花園,向臥房中走去,剛進臥室,卻不料此時公孫瓊章已坐在臥房之內,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淑妃娘娘……」周幼薇有些驚恐地退後了幾步,連忙跪身行禮,不敢抬頭看此時公孫瓊章的面容。

    「這裡並非皇宮,不必行如此大禮……若是讓人知曉本宮擅自離宮,恐怕也會生出些閒言閒語來。」公孫瓊章輕輕踱步來到周幼薇身前,俯身從周幼薇懷中抽出那繡字的絲帕,搖頭歎息:「如此癡情,連本宮都要動容了……可惜……」

    「娘娘……」周幼薇將頭埋得更低,微微顫抖著。

    公孫瓊章笑道:「你也勿須如此害怕,本宮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今日在宮外相遇,不如聊些知己話,也便摒棄了這些繁文縟節。」

    「奴婢不敢……」

    公孫瓊章走到周幼薇身側,將她攙扶起,柔聲道:「你可聽過那句『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周幼薇有些惶恐地看著公孫瓊章,怯怯地點了點頭。

    公孫瓊章示意周幼薇在自己身側坐下,掩口笑道:「雖然知道,卻做不到……為何這世間癡心女子那麼多,卻沒有幾位有情郎君?女子被玩弄拋棄後,便只能以淚洗面麼?為何不換個方式想想,若你是男子,有眾多選擇,還會癡心於一人身上麼?」

    周幼薇頭依然低垂,不敢擅言。

    公孫瓊章繼而說道:「你的事情我也知曉,那沈素素如此為人,又怎配嫁入我們公孫家?你既然為皇上賜予家兄的妻妾,自然也算得上我的嫂子,如此輕易便被攆走,連我都要為你不平了。」

    「娘娘……」周幼薇正想起身,卻被公孫瓊章扶住了肩膀。

    公孫瓊章繼續說道:「家兄應當是很喜歡你的,可惜,卻偏偏多了一個妒婦,讓你們如此相思相望卻不相親。」

    「公孫大人所愛另有其人,他曾經親口說過。」周幼薇極力掩飾內心的惶恐不安。

    公孫瓊章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那不過借口罷了,若不是對你有意,又怎會幾次三番地救你。」

    「可是……」周幼薇面頰發燙。

    公孫瓊章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幼薇,以手觸摸這她面頰上細膩紅潤的皮膚,柔聲說道:「你有這般好的天資,足以迷倒這天下的任何一個男人……我若是男子,也會被你的美貌吸引。」

    周幼薇此時心跳不已,一言不發,有些驚愕地看著公孫瓊章。

    公孫瓊章笑道:「本宮有辦法讓你再見到他,再給你一個秘方……」公孫瓊章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小包油紙包裹的物件,遞於周幼薇面前,「這是宮中不外傳的秘方,用比翼鳥的心肝晾曬之後研磨而成的粉末……」

    「娘娘……這……」周幼薇不敢接過這包粉末,驚訝地看著公孫瓊章,她明白,這厭勝之術一直是宮中禁術,被歷代帝王所忌,如今淑妃竟然毫不隱瞞,讓周幼薇一時無措。

    公孫瓊章淡然一笑,道:「用巫術秘法蠱惑君王,是犯了死罪……但這並非巫術,不過被人惡意誇大了,也不過是讓所愛之人更加垂憐自己的一個法子。本宮如此冒險將這授予你,也是希望你能與家兄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再備受煎熬……他是我的哥哥,本宮又怎會加害於他?這藥粉,不過是讓家兄能有勇氣邁出這一步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介懷?倒顯得本宮不義了。」

    周幼薇雙手有些顫抖,緩緩接過那包藥粉,跪地叩頭。

    「這就對了。」公孫瓊章仰面豁然一笑,頗為讚許地看著周幼薇,「今晚,這金風酒肆中的胡姬便會被召入雲麾將軍府上以歌舞助興,我會讓你在公孫夏的書房內伺候,你將這粉末摻到酒水之中,二人一同飲下便可同心,往後,你也不必寫些如此傷感的句子自傷了。」說罷,公孫瓊章將那張絲帕投入燈籠之間,燒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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