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文 / 追峰的雲
「西行三百里找到天岱山上的單足鳥……」這是老君在臨走之前留給我的話，奇怪的是這句話跟那個聲音告訴我的居然是一樣的。我還在思考，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自己的身體，直到站立在眾人面前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來。
見我安然無事的醒過來，嫘祖幾乎忘記了自己身體的不適，攀附著黃帝走到我身邊，「月伏……」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量我全身，「你沒有染上瘟疫！你不是受詛咒之人！那麼請你告訴我們天神給你的啟示吧，用這個啟示去除瘟疫的榮耀將屬於你一個人！」嫘祖說得很激動，我看到她的雙手在顫抖。「炎帝，炎帝！你看到了，你的族人將由月伏帶來拯救，你要感謝她！」
「嫘祖，夠了……你還在流血……」看著她血流不止的身子，我再也無法忍受了。「為了我，你做出這樣的犧牲，值得嗎？」我趴在嫘祖的懷裡，嫘祖的眼淚滴落在我的頭頂，我想她一定是很難過了，因為母親告訴我人難過的時候就會流淚，所以母親曾經一直流著眼淚。可是我卻不曾流淚，不知道為什麼，我看所有人的悲傷都像是觀賞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鬧劇。是悲是喜都是別人的事。就好比現在我也很想像嫘祖一樣難過流淚，可是我卻難過不起來。
「好了孩子，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炎帝的部落還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忍受著瘟疫的折磨，我們必須先救他們脫離惡魔。」黃帝的雙臂張開將我和嫘祖同時環住，一起拉起來。我感覺到嫘祖靠在他身上時那一種平和安心的歸屬感。不管我承不承認這個男人在嫘祖的心裡是強大的，溫暖的和安全的。
「請你告訴我們天神給你的啟示吧，月伏……」這是炎帝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身後的所有族人都對我俯首，包括那個從不低頭的刑天。
這一次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被需要，這種感覺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對我說，「月伏，你很重要，對我們來說你很重要。」這就是母親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我在這個世界活下來的原因嗎？讓我成為所有人都需要的存在？
「天神說西行三百里天岱山，尋找單足鳥。」我說出了那個啟示。
「什麼？天岱山？那裡沒有人敢去，據說天岱山裡藏著一隻天神都不曾消滅的半獸人，它凶狠無比，沒有人可以靠近啊。」
「就是就是，幾年前我就聽說部落裡好多勇士都被這怪獸給殺害了……」
「還有這單足鳥，據說也是不祥的鳥啊，遇見它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在場的都在搖頭。我看看黃帝，他將懷中早已昏迷的嫘祖輕放在一邊，走到炎帝跟前，「炎帝，我知道祭祀的規矩，既然月伏是犧牲那她就必須去尋找啟示，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我擔心……我本可以直接指派我族的勇士跟隨她的，但是這件事畢竟事關你們部落，而你又是部落首領所以……」
「我明白……」炎帝滿是感激的看了黃帝一眼，「刑天，你去吧。保護好月伏姑娘，因為只要你們挽救了部落，她就會是你們的首領夫人了。」
「這……」刑天面露難色，但是還是俯首應承了下來。
我們就這樣離開了神殿，向著西邊走去，臨行之前我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嫘祖，她的眼角還綴著一滴清淚，就是這滴未曾滴落的淚珠居然讓我感覺到一陣心酸，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有些酸有些疼……
為了我們可以盡快到達，炎帝把他的坐騎麒麟借給了我。據說炎帝的麒麟是一隻通靈的神獸，除了炎帝沒有人可以坐得上去。所以當他把麒麟召喚來的時候，我有些迷惑，因為這麒麟足足高出我兩頭來，我爬都爬不上去。而且麒麟通體火紅，就像燃燒的火球讓人不知道該如何靠近。我看著炎帝，「你有跟它說好嗎？」
「這麒麟本是神物，肯跟隨我已是我的萬幸，我是斷然不會命令它的，因此我只能告訴它你有事需要它的幫忙，至於它肯不肯接受你卻不是我可以決定的。」我在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他說的沒錯麒麟確實是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的，但是我從他的內心深處看到他其實是希望麒麟拒絕我的，只有如此他才能找到別的理由拒絕我成為他的妻子，但是讓他感到矛盾的是若是麒麟真的拒絕我以至於我們不能及時取回解除瘟疫的方法那麼他的族人將會因此遭受不可預知的災難。我看著他的內心在矛盾中掙扎然後轉身走到麒麟跟前。
「你來了？」我聽到一個聲音，卻不知是誰發出。
我繼續靠近，麒麟的前腳跺著地面，「他們封住了你？這些天神居然可以封印你？這個軀體……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的可以通獸之女？」炎帝驚慌跑來，按住麒麟的身體，「麒麟，你怎麼了？叫什麼？若是你不肯幫忙我再找別的辦法便是。」
原來方才說話的事麒麟？難怪我聽著聲音怪怪的。以現在的情形看炎帝他們似乎沒人聽懂麒麟在說什麼，除了我。「炎帝，你誤會麒麟了，它其實是願意幫我的。對吧，麒麟？」我看著麒麟的眼睛，這是我最喜歡也最習慣做的事情那就是窺探它的心。
麒麟以為我聽不懂它說什麼，以為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從不馱女人。」面對炎帝的請求，麒麟給予這樣的回答。可惜炎帝沒聽懂我卻聽懂了，「若因為我是個女人你不肯幫忙，那就算了，我也從不喜歡強迫別人做他不想做的事。」這句算是暗示麒麟我聽得懂它的話，果然麒麟愣住了。
很快它就乖乖的蹲下身子讓我坐上去，我和刑天一前一後從軒轅部落一直向西，我們跟隨著太陽的影子，刑天的坐騎是一隻黑色的巨熊，緊緊跟在我和麒麟的身後。我聽見巨熊對麒麟說的話，它說，為什麼麒麟會願意背著一個女人跑。麒麟只是毫不客氣的叫它閉嘴，否則激怒了我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暗自覺得好笑，激怒我能有什麼後果呢？我只是一個想在人間生存下去的女人而已。況且，憤怒是什麼我都還不知道。
耳邊的風還沒停止，我們已經到了天岱山下了。我撫順被風吹亂的頭髮，看看身後的刑天也早已是蓬頭垢面。
「讓我下來。」我對麒麟說。麒麟蹲下來，我翻身落地。
這真的是一座山嗎？除了石頭還是石頭，我站在它的腳下看到的全是光禿禿的石頭。隨高聳入雲卻見不到半點翠綠。而且這些石頭看上去光滑無比，想要攀爬何其容易，更何況我們還要進去尋找一隻什麼單足鳥。
「很奇怪嗎？這裡一直都是寸草不生的，沒有路進山更沒有路出來。月伏，你還要去嗎？」麒麟站在我身邊，「你是不是害怕了？你不是無所畏懼的嗎？當年你殘酷的殺戮毀滅的何止這麼一座小山？」
「你在說什麼？我這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我是月伏！」我知道麒麟從頭到尾都在把我當成別人，會不會又是年獸我不知道但是我很不喜歡這種被無視的感覺。我只想以月伏的身份被別人需要的存在。
「是啊，麒麟，你是怎麼了？老了嗎？才跑了兩步就累昏頭了？」巨熊也過來湊熱鬧，可愚蠢的它竟然沒有意識到我可以聽得懂它們的談話。
「月伏姑娘，我們進山吧。」刑天可是好不耽誤，轉身對著麒麟和巨熊，「你們暫且在這裡等候，我們若得到想要的東西自然會從此處出山。」
然後我們就開始往上爬，太陽很快就落山了，我的雙手也被石頭磨破，墨綠色的血液滲入石頭，我驚奇的看到石頭發出微弱的光芒。刑天以為我出什麼事了已經爬到老高的地方還折回來找我，見我對著石頭發呆，自然有些生氣，「月伏姑娘，你既然已經答應了炎帝要尋找解藥為何現在又無故拖延時間？你可知道你拖延一刻我們的族人就有可能白白死上許多！」
我抬起身子，讓他看到那顆石頭，刑天這才愣住了，趕緊跑過來，將我護在身後，「姑娘你先後退，怕是什麼妖怪。」
可是我們等了許久卻什麼都沒發生。正要離開卻聽得一聲尖銳的叫喊，聽起來像是小孩子哭泣的聲音，卻要比小孩的啼哭淒慘上千萬倍。緊接著是一陣陰風，刑天趕緊將我撲倒在身下才沒讓我滾落這石山。
黑暗中我們只看到那顆石頭被什麼東西托起飛起來，待它飛到頭頂我們才發現原來是一隻巨大的黑鳥。那鳥銜著石頭一直飛到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忽然一聲巨響這山竟然開始整個的搖晃起來，我緊緊拉著刑天的手，大概刑天以為我怕了就轉身對著我微笑，「月伏姑娘，沒事的，我刑天保護的人還沒有出過事。」他的微笑好乾淨，那麼誠懇，這是我第一次在人族男人的臉上看到這樣的微笑。
搖晃了半天終於安靜下來了。我們卻都驚慌了，因為在我們的身邊早已沒有半刻、顆石頭的影子了。有的儘是青翠的草地茂密的樹林，幾隻小獸跑來跑去。
刑天看看我，我看看刑天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