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難下手 文 / 楊平
魔君聽她如此要求，微微怔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便馬上答道：「好。既然是她奪走了你的愛人，毀了你的婚禮，給你帶來了這麼多的痛苦。那麼，沈飛雁就交給你了，怎麼處置她，隨你。」
梅茹雪聽罷，眼中突然露出一股恨意，甚至，一種興奮。
魔君對這目光很是滿意。「她就在第一層的庫房裡。」
梅茹雪沒再說什麼，只是緊緊握了一下劍，轉身向塔中走去。
白蝶站在一旁，望著梅茹雪的背影，問魔君：「師父，你把沈飛雁教給小師妹，為什麼？」
魔君面無表情，淡淡道：「讓她殺了沈飛雁。」
「什麼！」白蝶一驚：「師父，你不是說……你捨不得殺沈飛雁嗎……」
「我是捨不得，我是捨不得啊。」魔君眼中儘是哀歎，「可是，也許她的死，能讓我和先師的願望更進一步。」
「這是為什麼？」
魔君答道：「茹雪一旦殺了沈飛雁，就意味著她與蕭貫虹的徹底決裂。到時候，茹雪再無牽掛，就會死心塌地的跟我練武。」
「可是……小師妹她，真的會殺了沈飛雁嗎？」
「難道不會嗎？」魔君道：「你想一想，如果有人毀了你的婚禮，搶了你的丈夫。然後再把你與那個女人放到一間屋子裡。你會怎樣？」
白蝶目光一凝，沒有絲毫猶豫：「我會讓她死的很難看。」
魔君微歎：「這就是了。如此深仇大恨，茹雪怎麼能輕易放過她。」說著轉身離開，「你現在就去安排幾個人，準備給沈飛雁收屍。」
白蝶望著魔君的身影，喃喃自語道：「話雖如此，可我怎麼總覺得，小師妹與我們完全不同呢……」
庫房的門輕掩著。
梅茹雪走到門前，聽到裡面沈飛雁的一陣自言自語。
沈飛雁坐在地上，身上綁著一條鐵鏈，連在後面的牆上。她一邊輕撫著肚子，一邊柔聲道：「好孩子。不要害怕哦，你的爹娘命都好大的，你當然也一樣嘍。嘻嘻，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梅茹雪在門外身子忽然一震。
沈飛雁感到異狀，怒道：「誰，誰在那！偷偷摸摸的，要不要臉！」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下被推開。
望著走進來的人，沈飛雁不由得站起身子：「梅姑娘。」之後卻不知該說什麼。
梅茹雪走近沈飛雁。
沈飛雁感覺得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殺氣，心底一陣冰冷。她倒不是害怕，她連魔君的殺氣都扛得住。心底的冰冷，是一種愧疚。梅茹雪的樣子，痛恨之中透露出絕望。沈飛雁一見，就知道她這些日子並未好過。
梅茹雪停住腳步，冷冷的看著沈飛雁。同樣冷冷的，劍，已經抵住了沈飛雁的胸口！
沈飛雁感受著劍尖傳來的冰冷的寒意，心知自己也許將不久於人世。她很難過。不是怕死，而是自己的孩子。
梅茹雪淡淡道：「死前，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梅姑娘……」沈飛雁的聲音低了下來，「對不起。」沉默片刻：「你恨我的話，就動手吧。」
「哦？」梅茹雪笑笑：「居然一點不怕死。還真是有趣。」面容突然冷了：「你也知道你對不起我！」
「梅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沈飛雁道：「蕭哥並不愛你，他對你只是……」
梅茹雪打斷了她的話：「兄妹之情嗎？」冷冷一笑：「哈哈，這話我聽過了。」
「那梅姑娘，既然他不是真心愛你，你又何必執著？」
梅茹雪的眼睛略顯兇惡：「不是真心愛我？是啊，他不是真心愛我……」突然激動起來：「可是！他為什麼不是真心愛我？！是因為他遇見了你！他以前，是真心愛我的！」手中的劍不知不覺劍向前刺去幾分，沈飛雁的衣襟已經顯出幾點嫣紅。梅茹雪眼中閃爍著輕蔑：「告訴我，你究竟哪裡比我好……」
沈飛雁感受著劍尖帶來的刺痛，卻沒有後退：「梅姑娘，我比不上你，我甚至沒有任何地方強過你。可是你錯了，相愛，並不是建立在誰比誰好的基礎上。」深深望著梅茹雪的眼睛：「我們，只是情投意合。」
梅茹雪的心底被深深刺痛，「情投意合，情投意合……為什麼，我們從小到大，都不能情投意合，而你，只有短短的幾天，卻可以……」
沈飛雁搖搖頭：「梅姑娘，不是這樣的。情投意合，不是依照時間長短決斷。真正的相愛，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梅姑娘，當你真正遇到你喜歡的人，你一定會也有這樣的感覺。」
「你住口！」梅茹雪已然聽不下去，「不論你說些什麼，我只知道，你奪走了我的丈夫，毀了我的婚禮！」
沈飛雁也突然激動起來：「可是梅姑娘，這場婚禮本就不該舉行！他不愛你，這就是一門錯誤的親事！梅姑娘，你醒醒吧，何必要一錯再錯下去！」
梅茹雪目光閃動，閃爍出深深不甘：「錯誤的婚事，錯誤的婚事……錯誤又如何！若不是你，我們就能一輩子錯下去！」
屋子裡突然靜了下來。兩人互相望著，一時間沉默無聲。擁有的，只有兩個女人淚水滴落的聲音和略帶急促的激動的喘息聲。
許久。沈飛雁閉上眼睛，緩緩開口：「梅姑娘，也許，你說的對。」深深歎氣：「是我害了你，你動手吧。」
「你！」梅茹雪何嘗不希望殺之後快？！可是，就算殺了她，又有什麼用？只是洩了心頭憤恨，蕭世兄依舊回不來……也許，我們真的是有緣無份……可若不殺她，這麼多日子的痛苦煎熬，我豈不白白受過！最後還要看著她與世兄恩恩愛愛，白頭到老！不！
梅茹雪心中掙扎著，到底要不要殺她，一千種一萬種聲音在腦海裡呼喊，自己在心底是希望讓她死，死無葬身之地！手中的劍，更深入了幾分！沈飛雁的胸口，已經有一股血流湧了下來。
她若是死了，世兄會恨我一輩子，他永遠不會……不會和我在一起又如何？！是他首先要離開我！
望著沈飛雁，梅茹雪心中怒罵過後，又覺得可笑。是啊，他從來都沒愛過你，他對你只是兄妹之情，你因為你的單相思，為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一個根本與你毫無緣分的男人爭風吃醋，就要去殺他的妻子……這種行為，不是很可笑嗎……
梅茹雪心頭一震，一陣淒涼。突然麻木了，也徹徹底底的絕望了。忽然覺得，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她笑了，笑得很淒慘，伴著這一陣笑，眼淚忍不住的湧出。這也許，就是愛的代價。原來，這代價，竟是如此慘烈！
沈飛雁聽到哭聲心裡也不好受。想像著那日在雪梅城望見的梅茹雪的樣子，知道，自己，已經徹徹底底的，傷害了一個美好的女孩。
「啊！」
梅茹雪頭痛欲裂，不願再想！一聲大叫，長劍直驅而入！「叮鈴」一聲脆響，卻是劍刺得太深，刺在了後面的牆上。
這一聲後，沈飛雁忽然覺得輕鬆了。也許，自己馬上就是個死人了，自己明明對腹中孩子保證過……
可是，為什麼自己沒感覺到疼？
這一念想過後，突然又是幾聲脆響，卻是，鐵鏈掉落地上的聲音。
沈飛雁突然睜開眼睛！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梅茹雪的長劍劍鋒側轉，刺碎幫著自己的鐵鏈，再從腋下穿過，擊在身後牆壁上。
「梅姑娘……」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梅茹雪的眼裡一片死灰，「你走吧……你走吧……」說著，淚如雨下，卻強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揮劍在牆上一點，似是觸動了什麼機關，牆上忽然出現一道暗門。
沈飛雁驚訝，她居然會放過自己。可驚訝之後，又是感動的落淚。「可是我走了，你……」心知自己走了，魔君會放過梅茹雪嗎？
「少廢話！」梅茹雪控制住自己強烈的情緒，「你走了之後，見到世兄，不要告訴他我去過……這一個月，我一直在用，用離魂香……」說著，不禁閉上了眼睛。「走！」
沈飛雁心頭一震，明白了一切。看著梅茹雪，輕輕擦了擦眼角淚花，想說句謝謝，卻說不出來。身子一轉，沒入了暗門之中。
暗門重新閉合，毫無痕跡。
「你贏了……」
此刻，庫房裡空蕩蕩的，只剩下梅茹雪一個人。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趴在地上，放聲大哭。
地上冷冰冰的，流出的淚，也是冷冰冰的。
魔君和白蝶靜靜在塔外等著。
白蝶道：「師父，小師妹進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還沒出來？會不會出什麼岔子？」抬眼望了望：「要不，我進去看看？」
魔君搖頭：「不必，她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估計，沈飛雁現在，已經死了。」
許久。
梅茹雪緩緩從塔內走出，面容很是憔悴。「師父。」
魔君望著愛徒的模樣，一陣陣心疼，卻也知道她從此將專注與自己習武，內心深處確實禁不住的欣喜。走過去情撫著梅茹雪的長髮：「好孩子，別難過了。我知道，殺了她，其實你的心裡也不好受。」
梅茹雪忽然身子一滯。
魔君看出端倪，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茹雪，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梅茹雪神情寞落下來，「我……我……我把她放了……」
「什麼……」魔君目光一凝。
梅茹雪突然一陣恐懼，不禁閉上眼睛。
也只是一刻，魔君便恢復正常，依舊愛撫著摸了摸梅茹雪的頭，哈哈笑了兩聲：「放了就放了，只要我茹雪徒兒喜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梅茹雪萬萬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還以為要重重懲罰自己。抬起頭來，迎著魔君和善的目光，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師父……」
「好了好了。」魔君柔聲道：「天不早了，快去睡吧。」
梅茹雪木木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