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章 酸醋、去留 文 / 楊平
聖殿之內。此刻只有聖公主一人處在這偌大的聖殿大廳之內，周圍一片寧靜。她站在兩座雕像跟前，抬頭仰望著那兩個高高在上的百年前的人物，目光深邃，一時間默然不語。但又讓人覺得，她似是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就這樣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直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在這空蕩蕩的大廳裡擴散飄盪開去，才目光一凝，搖了搖頭，回過神來。
卻是朱雀。她走上前去，拱手道：「參見聖公主。」
聖公主回過頭來，雖然蒙著臉，卻掩飾不了眼眸中溫柔和善的笑意。「不必多禮，有事嗎？」
朱雀望著聖公主那溫柔的目光，頓時心頭一寬。「聖公主，屬下有一事不明。」
聖公主道：「你說。」
「聖公主你把流星劍送給蕭貫虹，不是為了讓他助力殺魔君嗎？可為什麼沒有叫上他？」
聖公主眼睛微閉，搖頭歎息道：「我送他流星劍本是作長遠打算。可是我太心急了，沒等到他學成就去找魔君尋仇，才導致今日之景。」
朱雀看著傷心的聖公主，一時間沉默無言。片刻後又說道：「對了，現在江湖上最新消息說，蕭貫虹在鴛鴦樓為了爭搶一個妓，女，一怒之下殺了西門世家的少公子。」
聖公主一驚：「有這等事！」
朱雀點頭道：「應該不假，而且現在西門世家已經懸賞蕭貫虹的人頭了。」
聖公主連忙問道：「那蕭貫虹現在怎麼樣。」
「應該沒事，我一聽到消息，就暗中派人去保護了。現在，估計快到星辰劍莊了。」
朱雀那日雖不知道聖公主與蕭貫虹到底定沒定親，但送流星劍一事千真萬確……嗯，此事必有蹊蹺。所以一聽蕭貫虹有事便馬上派人去保護，萬一以後聖公主真嫁了，自己救了蕭貫虹的命……可是大功一件！
聖公主聽罷，神情稍作放鬆。就在此時，後面又走來一人，身材高大，俊朗瀟灑，正是白虎。
白虎聽到兩人談話也是一陣驚訝。這幾日他都忙於教中事物，少問江湖中事，知道消息可比整天嚼舌頭的朱雀堂女弟子少得多。走上前來見過聖公主後，對朱雀打招呼道：「朱雀妹妹。」
朱雀看著英俊帥氣的白虎，臉色有些發紅，滿眼柔情回道：「白虎哥哥。」
此刻聖公主看著兩人，眼角儘是不懷好意的笑意。
打招呼後，白虎似也是有些焦急。「怎麼，那個『流星劍客』殺了西門喜？」
朱雀點頭：「此事應該不假。」看著白虎著急的樣子，想起蕭貫虹的姐姐似是與白虎有什麼，關聯……但不好爭風吃醋一般的問此事是不是真的。故作疑問道：「怎麼，白虎哥哥跟蕭貫虹有交情？」
「……」白虎眨眨眼：「和那個蕭貫虹倒是沒什麼交情。」
「……」朱雀心細，覺得白虎話裡有話，一下子懷疑起來，醋意頓生。心道：「那就是和那個蕭貫虹的姐姐有什麼交情了？！」但又問不出口。
三人又談了幾句，朱雀老是想問白虎這蕭水靈是怎麼回事。這女孩子的心理就是刨根問底，不管有沒有，問了才安心。可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其實本來這事兒沒什麼不好意思問的，但女孩子想的多：萬一他看出來我喜歡他，覺得我吃醋怎麼辦？一直欲言又止。
最後，三人聊了幾句教內事務，便散了。
朱雀回去後，立刻給心腹弟子秘密「下令」，徹查蕭水靈底細以及與白虎的關係。那些本就愛嚼舌頭的弟子一聽到這樣的「命令」，喜不自禁，知道朱雀終於感到危機，忍不住要出手了。不由覺得好笑，但又千萬不能笑。連連稱是。
西門世家。
議事廳內。
只見天下群雄，不管是西門世家本門，還是外來救援的人，都是一臉驚訝的望著站在廳內的一個前來報信的探子。
「此話當真！」林一劍坐在西門世主西門霸旁邊的客座上，驚訝之餘一臉不相信的問道。
「此事千真萬確。」探子回道：「而且，魔教不但精英弟子損傷了一半，連玄武堂主都死了。」
天下群雄一臉愕然，完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氣勢如虹的天女教大軍怎會突然折了一半的精英弟子，還死了一個堂主。雖然自己未與天女教交過手，但這四人武功之高，卻是眾所周知的，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殺得了玄武堂主，又能讓傳聞武功天下第一的聖公主兵敗而返。
錯愕之下，林一劍又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女教為何會遭如此大難？」
「這……」探子有些語塞，「這個弟子就不知道了。魔教監察太嚴，弟子也探不出究竟為何魔教會兵敗，而且……魔教作戰地點，也未能知曉。」頓了頓又道：「不過，魔教確實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林一劍沉吟片刻。魔教元氣大傷，自己在上任武林盟主以來又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壯舉，那麼，不管魔教為何會如此，這不都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趁著敵方疲憊，乾脆一鼓作氣，滅了魔教，也不枉自己當一回武林盟主！想到這裡，林一劍的眼中突然露出幾分堅毅，幾分狂熱，以及，幾分殺氣。
眾人見林一劍異樣表情，不由得心中一寒。雖然這武林盟主平時毫無架子，平易近人，但卻不怒而威。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此時，林一劍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眼中殺氣轉瞬即逝。低頭靜了靜，似是在思考什麼。
片刻後，林一劍豁然開口，似是下了什麼決心，豪言道：「諸位武林同道，如今，魔教損兵折將，雖不知原因，但的確銳氣大傷，這難道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我武林正道，不論何邦何派，具以剷除魔教為己任！既是如此，林某認為，現在時機難得，我武林正道，應一鼓作氣，剿滅魔教，揚我名門正氣，成先人宏願！」
「好！」眾人頓時熱血沸騰。就算有那些盼著天下太平，不喜征戰的，在林一劍面前，也不敢說不，只得假笑著叫「好」，否則被武林盟主記恨上了，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林一劍見眾人支持，心中大快。「好！既然諸位都有此意，那麼，逆天而行的魔教，已經走向絕路！」稍微一頓，「不過，若要除魔教，光靠我們眼前的力量還略有不足。」
群雄相視點頭。畢竟此次來西門世家主要為防守，而且時間倉促，只是附近的門派到了，稍遠的慕容世家、東方世家以及一些邊遠門派都還沒有到。現在去打魔教，天時地利人和都不沾，出戰不利。
林一劍又道：「我覺得，趁著魔教元氣大傷，我們應火速召開一次『除魔大會』，廣邀天下武林門派，齊聚一堂，舉義旗，行天道，除魔教！」
群雄又是點頭稱是。培養一個精英弟子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魔教居然折了一半，恐怕一年半載是緩不過來了。
由此，經長時間的商議，眾人定下，二十日後在萬劍門召開「除魔大會」，廣邀天下群雄，討伐魔教。
事已談妥，林一劍命弟子常文飛鴿傳書給萬劍門，再從萬劍門向四面八方發出號令，通知江湖各地幫派，不論大小，來參加「除魔大會」。
最後，林一劍道：「既然諸位已團結一致，那麼二十日後的除魔大會，林某在萬劍門恭候諸位大駕，還請諸位務必賞臉。」
此刻，眾人連道「一定」。天下豪傑辭別西門霸，回去準備。
送走天下豪傑，西門世家略顯空蕩。西門霸站在議事廳外，遠望群山，靜立許久，若有所思。靜默之中，突然臉色一變，幾道殺氣掠出。門中弟子見到西門霸的異樣，心中一驚，在下面如履薄冰，大氣不敢出。
西門霸面帶殺氣，殺氣之中卻是無盡悲傷。頓了頓，開口說話，聲音微顫，冷冷的，有些讓人發寒。聲音不大，卻一字字深深刻在眾人心裡：「你們速回去準備，明日一早，我們上星辰劍莊！」
觀雲山。
星辰劍莊。
此刻的星辰劍莊似是被什麼在籠罩著。充斥著無盡的悲歎之意。本就滄桑的星辰劍莊，在這樣的格調下，顯得又蒼老了一百歲。春來夏至，微風習習，是上天恩賜的好日子。議事廳中，所有人卻是愁容滿面，一時間說不出話。
蕭莊主坐在堂椅上，手扶額頭，靠在茶几上，皺著眉，閉著眼睛，一言不發，一臉懊惱。不知什麼時候，他的頭上已顯出幾多白髮。
蕭貫虹在下面跪著，低著頭，一臉的寞落，寞落中又有著幾絲不甘。本來，錯在西門喜，現在為何我卻在像犯人一般無故受審。
蕭夫人和李力在一旁站著，臉色自然也不好看，略有絕望。
一時間無人說話，鴉雀無聲。眾人甚至連屋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聽的真真切切。
過了好久，蕭莊主才長歎一聲，睜開眼睛，看著下面跪著的蕭貫虹，聲音出奇的平靜。也許，此時此刻，不平靜又能如何？淡淡道：「你說的是真的？」
蕭貫虹跪在下面，目光閃動，微微咬牙，道：「是。」
看著蕭貫虹，蕭莊主此刻沉默無言。
蕭夫人和李力覺得蕭莊主下一刻就要對蕭貫虹大發雷霆，正在暗自憂心之際，卻發現蕭莊主此刻並沒有衝上前去狠狠教訓蕭貫虹，反而說了一句讓眾人都不敢相信的話。
蕭莊主點頭，眼睛裡突然堅毅，淡淡道：「做的好。」
此語一出，眾人心驚。
蕭貫虹原本還一臉寞落地低著頭，此刻卻豁然抬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蕭莊主，似是根本沒料到爹的反應竟會如此。
「起來吧，錯不在你。」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差點讓蕭貫虹淚如雨下。自己殺了西門喜，無疑是斷送了星辰劍莊，可是，爹卻沒有怪罪自己，這是為何？
「爹……」
蕭莊主微微搖頭：「起來。」
蕭貫虹緩緩起身，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蕭莊主歎氣，之後卻堅定，說道：「西門喜恃強凌弱，意圖殺人，確實該死，而我星辰劍莊，也絕不能害怕西門世家權大勢大，就去放任其胡作非為。如今，你殺了西門喜，是揚我名門正氣，沒有辱沒我星辰劍莊威名。貫虹，你做的好，做得很好！」
「爹……」蕭貫虹實在忍不住，淚如雨下。他沒想到蕭莊主會如此說話。在他眼裡，爹爹和自己一樣，是個貪財市井。原本以為爹聽了以後會暴跳如雷，狠狠教訓自己不該去青樓，不該多管閒事，不該殺人，更不該殺像西門喜這樣有權有勢的人！
可是，爹不但沒有責怪自己，反而讚揚了自己這必將讓星辰劍莊遭受滅頂之災的行為。原來，爹是一個深明大義，有膽有識的人，絕非貪生怕死之徒！蕭貫虹心中既感激，又悔恨，感激爹爹能讓自己在這絕路上感到一絲溫暖，悔恨不該把爹爹想的如此不堪。原來，還是回家好，總有人，保護你不受傷。
蕭貫虹牙關咬緊，心道，就算自己做的沒錯，可世道如此，西門世家不會放過自己，如果繼續呆在星辰劍莊，必將星辰劍莊全部拖累進去。想到這裡，聲音之中帶著幾絲堅強的倔強，道：「爹，我去躲一躲，如果我繼續留在星辰劍莊，那麼西門霸定會將我劍莊趕盡殺絕的！」
蕭莊主怔了一下，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然後突然苦笑幾聲，「為何要躲？明明我們行的正，坐得端，為何要害怕？我星辰劍莊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與其去躲一輩子，還不如戰死留個清白！」
蕭貫虹又是一陣感動。發狠道：「那我現在就上西門世家，大不了死在那！我……我不想連累劍莊。」
話音剛落，幾聲苦笑，又從蕭莊主口中傳來。「讓我看著你去西門世家送死？為何？難道我是貪生怕死的人嗎？我們星辰劍莊雖然人丁稀少，卻沒有膽小怕事的。你哪也不用去，好好在劍莊待著。」
蕭貫虹又流下淚來。看了看娘和大師兄，她們亦是點點頭，投來支持的目光，目光之中，雖然絕望，卻沒有恐懼之色。一種別樣的溫暖，湧上心頭。
許久許久，蕭貫虹的嘴裡才艱難的擠出一個字：「好……」
議事廳眾人散去。蕭夫人立即下令遣散所有家丁。星辰劍莊，徹徹底底的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