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摸瞎子 文 / 楊平
蕭貫虹揉著耳朵，向門口望去。
一個書生打扮的貴公子被一群下人及姑娘簇擁著走了進來。不是汪財又是何人？只見汪財面帶微笑，揮揮手示意姑娘們散開，又四處張望下，似是尋找著什麼。
蕭水靈輕咳一聲，變了變臉色。
汪財聽到咳聲，目光掃了過來。頓時，那一雙焦急期待的眼睛好像得到了什麼滿足，散發著興奮、害羞的目光。正正衣冠，走向蕭水靈。
蕭水靈衝著汪財微微一笑，傾國傾城的容顏在這青樓燭火之下顯得更加風情萬種。
汪財已經心神蕩漾了，在蕭水靈面前顫顫巍巍道：「蕭姑娘。」片刻後，又突然想起了什麼，道：「蕭公子。」
蕭貫虹還禮。在看姐姐，蕭貫虹差點沒笑出來。
蕭水靈柔情的看著汪財，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宛如剛被淚水浸濕，既美麗又惹憐愛。然後沉身施禮，像是僕女見了主子。
汪財連忙去扶蕭水靈，「蕭姑娘快起。」與蕭水靈接觸的一霎那，只覺得手心傳來一陣溫柔，軟綿綿的像摸到棉花。「蕭姑娘，在下讓姑娘久等，失禮了。」
一陣春風般令人陶醉的聲音傳出：「汪公子言重了，我們也剛到。」
汪財迫不及待了，不想過多寒暄，「對了，蕭姑娘，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連忙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給蕭水靈看。
「咦？」蕭貫虹心道：「這不是那塊姐姐說要送我的玉珮嗎？怎麼會在他那？」轉念一想，靈機一動，「哦哦哦！原來如此！」
蕭水靈看見玉珮，喜笑顏開，紅著臉的對汪財說：「汪公子，你……你真的帶來了……」
「是，蕭姑娘。」汪財很激動，「只要你喜歡，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只是不知……」突然有些扭捏，「蕭姑娘說的……是否還……算……」
「什麼話？」蕭水靈接過玉珮，故作疑問，挑逗道：「我不記得了，汪公子可以提醒我嗎？」
汪財臉上的紅潤又重了一些，四週一看，暗叫不好。
只見不少姑娘嫖客都圍了過來看熱鬧，似乎是特別好奇這觀雲山脈中最有錢的汪公子到底在對面前這如花似玉的女子做什麼。
如此一來，汪財就更不好開口了。
蕭水靈看著他羞羞答答的樣子，小嘴一撅，嗔怒道：「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可就走了。」說完身子一轉，竟要離開。
汪財一看著急了，「蕭姑娘，我說，我說！」
蕭水靈轉過頭來，面帶微笑，一動不動看著他。
汪財又掃了一眼旁人，心裡暗罵：這幫人怎麼對別人的情事兒這麼感興趣！雖不好意思，但怕蕭水靈再次跑了，只得狠心咬牙，堅毅起眼神，鼓起勇氣：「蕭姑娘，你說過，我若將這塊玉珮送給你，那麼……那麼……我想怎麼樣你便讓我怎麼樣！」
「嘩——」
眾妓女嫖客一陣嘩然。
「啊？!」蕭貫虹瞠目結舌。看了看那塊值三千兩的玉珮，心道：他還能想怎麼樣！姐姐這不是賣身是什麼！
這時，又有人說道：「快看快看，這不是那塊最貴的羊脂白玉嗎？值三千兩吶！」
「嘩——」人群又是一陣驚歎，這汪公子出手果然闊綽！
蕭水靈微微一笑，「哦對，沒錯，我是說過。」又走近汪財，身子微傾，挑逗般的似是要靠在他身上。「卻不知，汪公子你……想做什麼呢？」
汪財感受著撲面而來的香氣，心神蕩漾。看看四周的人，實在不好意思開口。但還是鼓起勇氣：今天就不要臉一回！大聲說道：「我……我想娶你做媳婦！」
「嘩——」眾人又是一片驚呼。就連蕭貫虹也在擔心汪財既然這麼說了，姐姐到底會如何。
蕭水靈一笑，沒有回答他的話，回頭對眾人說道：「大伙你們給評評理，這汪公子從未正式追求過我，也從未對我說過什麼情話，只是仗著有錢就想要人家的身子，你們說，我能給他嗎？」
「不能！」下面的人群一陣起哄。雖然心道：還不能，三千兩銀子都給你了，還要如何？！但是，這路人的心理他就是愛看熱鬧，如果說能，那豈不是沒後戲了？
「不能，絕對不能！」
「就是就是，得追，好好追!」
……
汪財看著眾人，臉色一陣難看，看來是被急壞了。
蕭水靈燦爛的笑著，看著汪財難堪的樣子，「這樣吧汪公子，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完成，我就是你的人了。」
蕭水靈的話無疑根救命稻草，汪財連忙道：「蕭姑娘你快說，你要我做什麼？」
蕭水靈不知從哪裡「嗖」的抽出一片蓋頭，確認不透光之後給汪財蒙上。為了結實還將蓋頭邊塞進了汪財的衣領。「這樣吧，我們來玩『摸瞎子』，只要你能抓到我，我就是你的人，如何？」
「好！」汪財還沒說話，一眾看熱鬧的都開始拍手叫好。
汪財其實也挺高興的，**之前玩一玩倒也無妨。「好，在我抓到你後，你就是我媳婦！」
蕭水靈微微一笑，不過這個笑汪財是看不見了。對眾人說道：「勞煩大伙幫幫忙，拾出個地方。」
「好勒！」眾人應著，七手八腳的搬桌子抬凳子。還真別說，原本互不相識的眾人在這個時候還挺齊心協力，不一會兒就將醉花樓的吃飯大廳騰出一大片地方。
蕭水靈按了按汪財，示意他先別動。走到大廳中央，笑道：「好了，快來抓我吧！」
只見汪財平伸著兩隻手，邁出雙腳，一步一步，不知所措的來回走動，像殭屍一樣到處亂摸亂抓，腦袋明明看不到還左右搖擺著，傻登登的樣子可愛極了，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汪財被這笑聲弄的實在頭疼，根本不知道蕭水靈在什麼地方。
蕭水靈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汪公子，我在這那！」
汪財一陣欣喜，蕭姑娘如此讓我，必是對我有情！高興的喊：「媳婦，我來了！」說罷向蕭水靈的方向摸去。
蕭貫虹看去，只見蕭水靈並沒有想躲的意思，當下暗叫不好，要是被抓到了，姐姐該當如何？就要開口提醒。
卻見汪財就要抓到蕭水靈的時候，她的身子竟靈蛇一般「唰」的閃開了。汪財撲了個空，眾人馬上一陣喝彩。
別人看不出，蕭貫虹卻馬上明白，姐姐這是使了輕功！嗯，以姐姐的武藝，斷不會被抓住的。嘿嘿一笑，加入人群，揮動雙手，跟著拍手叫好。
蕭水靈後退幾步：「汪公子，這裡這裡！」
汪財回身又追。果不其然，蕭水靈一閃，汪財又撲了個空，然後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汪公子，快點來啊！」
汪財又聞聲撲去，可還是抓不到蕭水靈。
眾人看著汪財又呆又笨的樣子，都快笑岔氣了。
反覆數次，汪財實在抓不到蕭水靈，累得有些氣喘。而且被那個蓋頭蒙著，呼吸不暢。蕭貫虹想想都覺得不好受。
這時，汪財的腳步有些不穩，速度明顯減慢。旁邊的看客覺得沒意思了，不時過去推他一把，搡他一下。更有甚者，伸過腳去給他一絆，然後在眾人哄笑聲中，汪財便傾倒下去摔個狗吃屎。
不過路人也在納悶：這情郎與情人玩「摸瞎子」，到最後一定是情人做出讓步，讓情郎摸到才是正理，可今日這情人怎麼鐵了心似的，就不「放水」呢？話雖如此，但摔得不是他，真希望這汪財再摔的狠點。此情此景，有詩為證：
面前漆黑睜眼瞎，
磕磕碰碰往地趴。
任你才華高八斗，
情關難過苦到家！
又過了片刻，只見汪財在一次跌跤之後，竟坐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似有哽咽聲。下人們一看不對，連忙起身去扶，摘下面罩。
群眾一片嘩然，結局竟然是這樣。
蕭水靈見到汪財退下面罩的樣子頓時滿心愧疚。
汪財臉上磕得青一塊紫一塊，兩隻眼睛淚汪汪的，沒有一絲神色，似是哭過，表情是極為寞落，坐在地上垂頭耷拉腦的，彷彿是自尊徹底被傷透了一樣。
蕭水靈有些於心不忍，暗罵自己過火了。汪財是個嬌生慣養的文弱書生，哪裡經受過如此屈辱？在別處也就罷了，卻偏偏是在這妓院裡！對他這終日抱著書本，死要面子的書生來說，還不如殺了他的好！
眾人一見事兒不對，都散了。
蕭水靈滿心的難過，連忙上去道歉。蹲下身子，遞去玉珮，「汪公子，對不起，這玉珮還你，我……」
汪財緩緩轉過頭來。
目光接觸的那一瞬間，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直壓得蕭水靈喘不過氣。她心裡「咚」的一跳，身子竟不由得向後傾了幾分。
汪財的眼睛，沒有血色，沒有歡喜，沒有憤怒，沒有痛恨，沒有幽怨……總之，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蕭水靈。
這哪裡是人的眼睛！
人的眼睛，有感情，無論喜怒哀樂，人，都會通過這兩扇窗子表現出來。可是，這雙死灰般的眼睛，有的，只是淡淡的平靜。
這一剎那，蕭水靈感受到了恐懼，莫名其妙的恐懼。這是她即便在江湖仇殺中都沒有感受過的。
兩行清淚，不由自主的從眼中滑落。此刻，蕭水靈多麼的希望汪財能大罵自己一頓，甚至，痛打自己一頓！越是平靜，就越是讓人害怕！
他瘋了嗎？是我害了他嗎？看著這毫無表情的眼睛，蕭水靈的心涼到了冰低。腦子裡也完全空了。
汪財看了蕭水靈一眼，也就只是這樣淡淡看了一之後，回過頭去，沒有說話，也沒有接過玉珮。依舊面無表情，起身，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塵，與隨從緩緩走出大門。身子一轉，消失在蕭水靈的目光之中。
蕭水靈望著這空蕩蕩的大門，有些發愣，身子也有些不穩。
蕭貫虹趕緊上去攙扶。
蕭水靈突然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她今日深深地傷害了一個深情自己，暗戀自己，並且，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