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4寂寞宮花三春秘，知我者謂我心憂 文 / 書而不在
第四十四章：寂寞宮花三春秘，知我者謂我心憂
「我知道。」申屠釋先上了馬，不由分說地拉她上來，摟她在身前，在侍衛詫異的目光中，兩人奔進了樹林。
大雪初融，寒冷刺骨，申屠釋放下她，解了披風為她披上。
元葳低頭看著腳下，沉吟了一下，問道：「大王不再生我的氣了？」
申屠釋「嗯」了一聲，暖暖地看著她，將她拉近身邊，一臉似笑非笑：「元葳在民間生活了三年，怎麼沒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鷹眸中掠過一絲狡黠，申屠釋將她摟在懷裡，不著痕跡地偷香，慢悠悠說道：「床頭打架床尾和。」
「你說什麼！」元葳睜大眼睛，忙掙開了他。
見她著惱的樣子，申屠釋心中喜悅，不急不緩道：「我是說，夫妻沒有隔夜的仇，不是嗎？」
夫妻？元葳為這一個詞愣住。
申屠釋複雜地看著她。在她心裡，他和她從來就不是夫妻。她是鄭宇的妻，鄭宇才是她的夫！
元葳沉默著，緩緩轉身，走到一棵松樹下，倚身在樹背後。
申屠釋默默地看著她，林間風起，樹枝上的微雪落下，落在她消瘦的肩上，她的衣袍在風中瑟瑟。他突然後悔了，後悔那日對她大吼，後悔剛才說的那句話。
一向溫柔待她的鄭宇，也許從未與她生氣，他卻沒有做到……
冷風迎面吹來，臉上的淚被吹冷了，她無聲地擦去，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他。
申屠釋一臉痛色，抬手為她撣落披風上的雪，緩緩吻向她額頭：「對不起，我總是讓你哭。」
元葳怔怔地看著他，喚了聲「大王」，撲入他的懷抱。
頸間滴滴灼熱，她的淚水這樣灼人，他被灼痛了。在扮演鄭宇的那段日子，他知道了怎樣才是鄭宇，哪一個動作該如何變現可以喚起她的感情，他學得這樣好，這樣無奈。
攬著她的腰，將她抱緊，申屠釋幽幽歎了一聲：「你要我……拿你怎麼辦？」
元葳緩緩停止了哭泣，默默地離開他的懷抱：「大王，我想回去了。」
「好，我們這就回去。」申屠釋臉上露出了笑容，掇口喚馬過來。
元葳看著跑進的駿馬，沉吟道：「我……她想回村看看思兒。」
申屠釋轉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臉，對著她明如秋水的眸：「元葳，不要回哪兒去了，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
元葳拿開了他的手，認真說道：「你是大王，你不要為難我，好嗎？」
「如果我不是大王，你就會答應讓我照顧你，是嗎？」
迎著他焦灼的目光，元葳一陣恍惚，緩緩搖了搖頭：「不。」
「為什麼？」
「不為什麼。」她轉身要走。
申屠釋攔住她：「元葳，你這樣說服不了我。如果只是因為鄭宇，那我更不會放開你了。他不在了，我多少有些責任，應該照顧你們母子，你是知道的。」
元葳沉默了一會兒，秀眉輕顰，「沒有鄭宇的緣故，我也不會留在你身邊。」
申屠釋想了想：「你顧慮著姚艷，對嗎？」
元葳點了點頭，誠懇說道：「我和她同是女人，我不希望你傷害她。」
「元葳，」申屠釋握住她的肩，深深地看著她，輕歎一聲：「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傻女人。有時候，傷害與被傷害，不是刻意避免，便能避免的。我不愛她，只要她不做過分的事，我也不會對她怎麼樣。這與你無關。」
元葳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了，抬頭看了他一眼，「我真的該回去了。」
「你真的要回去？」申屠釋拉住她的手臂。
「我都好幾天沒有見到思兒了。」元葳看著他，一臉懇求。
申屠釋笑了笑：「那麼，你跟我回宮。我已命人將思兒接進宮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元葳急了，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真想一拳打在他臉上，「你還我思兒！」
申屠釋握住她的拳頭，柔聲說道：「元葳，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美眸中怒火已經燃燒，元葳氣得渾身輕顫：「申屠釋！你……你太過分了！」
「元葳……」見她這個樣子，申屠釋猶豫了一下，終是狠了心，「思兒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你和我一同回宮，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誰要跟你回宮？」元葳甩掉他的手，依舊怒目相向。
申屠釋有些慌亂了。該如何向勸服她？既然已經拿思兒脅迫她，他還能說什麼？他所做的一切，不需要解釋，她都清楚。可是，這一次……
鷹眸中浮現出一絲苦惱，申屠釋語氣軟了下來：「元葳，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他的目光這樣深，元葳轉身躲避著，「把思兒還給我。」
「給我一次機會！」申屠釋扳轉她的身子，半是請求半是脅迫。
「機會嗎？本來就沒有機會，你何必苦苦糾纏？」心中一陣酸澀，元葳忍不住淚水盈眶。
默默地看著她，申屠釋點頭再點頭，瞳孔漸漸放鬆。他輕笑著，說道：「好。我不糾纏。思兒已經在宮中了，我打算留他住半年，到時候再送他回來，你看怎麼樣？」上前輕擁她，不讓她逃離他的臂彎，輕聲哄到：「元葳，就半年，好嗎？」
元葳蹙著眉，抬眸看向他：「你無賴！」
申屠釋笑了：「我只願對你一人無賴。我知道你捨不得思兒，和我一起回宮吧，元葳，半年以後，如果你還堅持離開我，我絕不阻止！」語氣變得堅定，卻又充滿著信心。
他溫熱的氣息拂來，元葳退縮了一下，抬手撐在他胸前：「誰知道你說話算不算數？」他的氣息追蹤而至，輕輕的，癢癢的，像鄭宇湊近她時的情形，她的身子一陣麻痺，神情也跟著恍惚了。
攬著她的腰，申屠釋以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請問：「答應我？」
元葳半閉著眼睛，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答應我，好嗎？」申屠釋開始吻她的耳垂。
全身一酥，元葳輕「嗯」了一聲。
「元葳，你答應了！」申屠釋欣喜地吻在她的臉頰上。
「我……」元葳回過神來，頓時覺得臉似火一般燒，猛地推開他，稍稍鎮定了心跳，回想起剛才的一切，心中頓時亂了。
申屠釋不由她分說，歡呼一聲，將她抱上馬：「我們回宮了！」
他眼角眉梢儘是笑，元葳卻在這笑裡察覺出一絲狡黠。知道被他騙了，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
她不答應，他會放過她嗎？
這一次被他找到，她要想擺脫他，是不會那麼容易的——
尋過山外山，找遍水中水，還是沒有找到她，他已經精疲力竭了。
語嫣，你到底在哪兒？
三年前，得山中郡相助，他秘密回到北丘國，首先派人去相府打聽，得到的消息卻是：燕燕小姐幾日前剛離開相府。
她剛離開相府，他就接踵尋她，她能去的地方，他都尋遍了，就是不見她的蹤影。另一個人甚至張了榜，動用飛虎軍全城搜尋，也是一樣的結果。
語嫣長翅膀飛了，還是憑空消失了？
長川雁渡，影帶沉暉，水屋輪翻，沙堤橋斷，鳧飄浦口，樹夾津門，春籮絡繹，野筱縈籬，……曾是他攜她游過的山野鄉間；洛水微波，長空皓月，連山起伏，旭日東昇，南國花海，蜂飛蝶舞，北國冰封，瀚海無垠，……曾是她興會的山河壯美；野肆鄉民，山花盈集，通邑大都，比肩接踵，豪門大宅，宴會歌舞，清泉林下，隱逸高致……她會在哪兒藏身？
千萬人中，伊人獨立，千萬人中，他四顧茫然，是擦肩而過，還是陌路無緣？
三年了，他尋了她三年，他又回到了北丘王都。城闕巍峨，夕陽西下，他在郊外徘徊。廢墟上長滿野谷，萋萋一片。彼黍離離，彼稷之苗。離家遠行邁步難，他心中煩悶，方寸何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獨坐在廢墟之上，望著餘輝中的城闕，他沉吟著，如醉如噎，「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一聲大喊，驚動了取水回來的侍女。腳步一緩，青兒迎著漸漸褪色的光輝，望向站立在廢墟之上的人。
昔日的清雅王公，今日的愁悶遊子，反差何其之大？
「王爺，喝點水吧？」青兒上前，將水捧到招嶸面前，「王爺，今日我們不進城了嗎？」
招嶸看了青兒一眼，緩步走下郊墟。
城門將要禁閉之際，一匹瘦馬側門而出，是進宮去的糊塗！
「王爺！」糊塗下馬跪在招嶸面前，一臉興奮的樣子。
招嶸扶起他，忙問：「母后還好嗎？」
糊塗「嗯嗯」點頭：「老太后一切安好。王爺，這次入宮，我見到一個人！」
「什麼人？」此時還有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
「是……王妃！王爺！」
「什麼！」招嶸退後兩步，一定是他聽錯了，「語嫣？」
「是！是王妃，王妃一直都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