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4多情自古傷離別 文 / 書而不在
第三十四章:多情自古傷離別
申屠釋站在城牆之下,默默地看了許久。夕陽下,她孤絕的背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身上的傷漸漸癒合,結了厚厚的痂,再過幾日就要脫落出淡紅的疤,也會有一指之寬,正在她手指曾撫過的地方。然而,他再也騙不了她了,她的夢已經碎了。
若不是闖入她的夢,他從來不會知道,她的夢是那樣的美,又是那樣的憂傷。那個男人是夢中的主角,而他,什麼也不是。她的夢裡,根本就不存在申屠釋這個人。
光線漸漸黯淡下去,天上的織錦也悄然收起,而她依舊佇立在城牆上,為往事哀悼,無盡的悲傷。直至月上,城牆上和城牆下一樣的安靜,沒有人敢前來打擾。
往事如畫面泛黃,最後是誰微笑了,一瞬間,便舊了時光,誰寫下了悲歡,誰看歲月悠長,誰在月光下訴說?
握不住的月光,去不了的遠方,最後是誰關上了門?他被關在門外,她再也不回身,昨日的已成往事,蒙上的塵有多厚,他不能問。
歷經千年的月已斜,城樓冷寂,夜深沉。愛過什麼人,多少家國恨,恍然之間,韶音似夢還真,傷痕湮沒了前塵,怎樣才能夠生死相望不離分?
月白風緩,江山如晦,花已紛墮,離人去不返。
一段緣分兩段,兩生花開彼岸,看亂紅紛紛飛,不聞離歌見離散……
亂紅紛飛,不聞離歌見離散……
昭錦上的血色已淡,烽煙又起了幾番?指尖溫暖彷彿當時,唇間那聲輕歎還留在耳畔,殘陽已去,望不到天河,不見兩手相挽,誰說天上有鵲橋?
她在窗台上趴了一夜,他披著晨露步入大殿的時候,她緩緩起身,轉頭看著他,清晰地開口:「我要離開。」
他腳步頓住了,殿內亮了一夜的燭火突然熄滅。
昨晚月映照著光城牆,吟唱著千年的哀傷,夜風捲不走曾經的絕望,夜空一片茫茫,淒涼。
手心裡似有她的馨香彌留,他明知道是幻覺,地老天荒的相愛,也只是曾經的幻覺,而今錦繡早已是斷壁殘牆,他極目望向天邊,知道曙光初現,恍惚間她陪他佇立在城牆上,霓裳如夢,是不會謝幕的繁華。
晨風斷了華章,胸口的痛復發,他隱忍著,記起雪去的那日,擁著她站在窗前的情景,雪在窗外的園裡望著他們,是那麼的羨慕。雪說要他「好好待她」,也希望過她會留下來吧,但是也知道,那個男人一死,她沒有跟著去已是萬幸,沒有什麼理由能讓她留下來了。
隱忍的斷章,飄揚的衣袂,他挺拔的身影顯得那麼孤獨,那麼彷徨。沒有了母妃,沒有了雪,沒有了她,在這個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冰冷。
她是他最後的溫暖。那樣如花的笑容,那樣似水的溫柔,那樣的溫順,那樣的癡迷,雖不是為他,他只要看著,隔窗看著,哪怕與她莞爾談笑的不是他……
但是,一切都晚了,已經晚了。他再也不能還一個鄭宇給她,她心中的鄭宇,他沒有辦法還她。
她要走,他已經沒辦法留她了。
「再等等好嗎?」晨曦投入紗窗,映得他臉上一片蒼白,鷹隼般的眸子,堅毅的輪廓,懇切而悲哀。
元葳轉過身去,什麼也沒說。熹微的晨光撒進園子,櫻花早落,樹葉滿枝,一園冷綠。雙手緩緩抱住,她一臉淒清。
申屠釋回身拿了件外袍,準備給元葳披上。元葳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他。
申屠釋被她看得一陣心慌,默了半晌才開口:「元葳,我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離開的,只是……只是孩子尚未滿週歲,等孩子滿了週歲再走,好嗎?」
雙目對峙,申屠釋鷹眸絕望而執著,元葳最終默默垂了眼,緩緩退了一步,漠然轉身——
九重宮闕,瑤宮偏居其中,只佔了小小的一角,卻隱然成了整座王宮的中心。君王駕臨,乃萬眾盼望,只非瑤宮主人所望。
入秋了,思兒週歲生辰快到,瑤宮一切如故。
紅葉已醉,紛飛。
元葳步履有些匆忙,想到離開了這許久,思兒早該醒了吧。思兒本是活潑大膽的孩子,半歲的時候才見到母親,大概是第一次見面就被她嚇著了,起初並不怎麼親近她,之後她片刻也捨不得離開他,加之母子天性,漸漸地思兒反而只認她了。
奇怪,怎麼沒聽到思兒的鬧聲?難道還沒有醒來?元葳踏進寢宮,直接往內殿走去。
「如夫人!」內殿伺侯的宮女忙打起珠簾。
在踏進內殿的一刻,元葳的目光定住了。剛褪下衣袍,他健碩的上身無遮無掩,元葳大窘,一時竟不知該作如何反映。
申屠釋轉過身來,迎上她發怔的目光。
觸到那如炬的目光,元葳的臉瞬間如火在燒,急忙背過身去。
從沒有見過她如此的尷尬,申屠釋本想打趣她,卻怕她會生氣。本能地控制著衝動,待更衣妥帖,他輕鬆一笑,「好了!」
伺侯更衣的宮女退下,申屠釋緩緩走近她,柔聲道:「方纔思兒醒了,玩鬧了一會兒。」
元葳回過頭來,疑惑不解地看著申屠釋,怎樣的玩鬧需要弄得他在這裡更衣?
目光繚繞,瞥見宮女拿走的衣袍上有血跡,元葳蹙了眉頭。
知她在想什麼,申屠釋稜角分明的臉上綻開了一種溫和的笑,注視著她秋水般的美目,將一把精巧的匕首遞到她面前:「是這個。」
元葳看了他一眼,接過匕首,見匕首柄與鞘交接處也有血跡,大吃了一驚。
申屠釋從她手上拿過匕首,在她眼前緩緩拔出,匕首白刃,並沒有擦拭過的痕跡。
元葳恍悟:是一把玩具匕首!輕歎一聲,似是提醒:「思兒還小,不要太縱著……」話說到一半,這才覺得不應該對他說。
「我知道!」申屠釋明白,那些話是應該對孩子的父親說的,在她心裡,他永遠也不會成為思兒的父親,她讓思兒喊她娘親,而不是母妃,也不讓思兒喚他父王了。思兒剛學說話的時候,是喚他父王,後來硬是讓她給改了,因此思兒只叫「王」,不是父親,也不是君主,一個含糊地稱呼,只有思兒叫他「王」。
眉頭微蹙,似有無限煩惱,他默默地看著她,她還是不對他笑。要見她的笑臉,他必須先躲起來,偷窺她對著那張小臉笑。思兒那張嫩嫩的臉,似是從鄭宇小時候的模子裡刻出來的。
申屠釋怔怔地看著她,這樣秀美無雙的容顏,在他眼前,卻總是顯得淡漠。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元葳……」
元葳不著痕跡地避過,臉上依舊淡然。
申屠釋只得放下了手,暗歎一聲。孩子出生都快一年了,鄭宇過世也一年多了。將她強留在身邊,不為求得她的原諒,只是想多點時間想想,怎樣的挽留才能讓她留下。然而,他至今還沒有想到。
她要背負著過去到什麼時候?申屠釋臉上陰晴不定,見她坐下了,他也坐下,笑著問她:「剛剛去雪宮了?」
元葳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在暉國王宮裡,她是自由的,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哪怕是明目張膽地設案祭奠鄭宇,他也不敢說一個字。
見她不想回答,申屠釋便不再問。答應放她離開的時候到了,他知道她在向雪告別。雪雖然不在了,雪住過的宮殿還在,懷念雪的時候,她回一個人去雪宮走走,他從不干涉。
拉住她的手,感覺她的掙扎漸漸帶了惱怒,申屠釋就是捨不得放開。握住她微涼的手指,不自覺心疼,天涼了。
「元葳,這個時候最不堪離別,真的就要離開嗎?」
一泓秋水,泛起微瀾。元葳默默抽回手,別過臉去:「望大王不要食言。」
默默地看著她,半晌站起身來,見她故作冷漠的樣子,申屠釋不禁有些氣惱,突然將她拉起來,緊緊地摟入懷中:「不許你走,不讓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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