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6待得中原欲鑄兵(續) 文 / 書而不在
第十六章:待得中原欲鑄兵(續)
「這些樹明年又會長出來。」
夕陽西下,牽著元葳穿過櫻花林,走回寢宮,見元葳目露惋惜之意,申屠釋側頭看向自己前天的傑作,一時竟不想轉過頭來。
倖存的樹枝,櫻花已經落盡,綠葉閃著翠光,覆蓋而上。
細雨如針,密密地下來了,在黃昏裡刺上絲絲冷意。
申屠釋抱起元葳,幾步便到了宮殿門口。
元葳自他懷中下來,若無其事地看著雨,緩緩吟道:「黃昏,卻下瀟瀟雨。」
申屠釋微笑著看著她,目不轉睛:「只要和元葳在一起,什麼樣的黃昏都是美好的。」
元葳收回目光,淡淡笑著,視線轉向申屠釋:「大王,今晚我為你準備了一支舞。」
和樂起舞的,是那群剛被選入這春行宮,年紀如花的女孩子。
鼓的節奏一起,中間著火紅舞衣的寧瀛雙手交錯竄起,火紅的袖子如同紅霞,舞出漫天的魚紋。四周淡色羅衫歡快起舞,女孩們拍手,扭腰,踢步,每個動作都如同她們臉上的笑容一樣歡快。
「呵!呵!」鼓點密集處,女孩子們加快了舞步,嬌喘微微,時而又緩下身來,聽琴師拂起的微風細浪,彷彿漫步在海灘,拾起一隻精緻的貝殼,或者撿塊躺在沙上的石頭,扔向遠方,看著一層層撲來的湧浪。
「咯!咯!」沙灘上笑鬧聲未斷,月亮不知何時升起了,海水輕哄著催眠曲,人們漸漸地散去,篝火殘餘的亮光應和著夜蟲,天地一片靜謐……
申屠釋從沉醉中醒來,大喝一聲:「好!」吩咐左右看賞。
「謝大王!」女孩們緩緩起身,都是一臉興奮。
樂師們似對剛剛的表演意猶未盡,都跪倒在申屠釋跟前:「大王萬歲!如夫人千歲!」
「好!都有賞!」
內侍領著眾人退下,燈火輝煌的大殿只剩下兩人。
申屠釋轉過臉來,失神地看著元葳。
一襲淡藍色晚裙,襯得她格外的寧靜。剛剛觀看舞蹈,他頗感驚訝,而她卻始終沉默著,秋眸如此幽遠,目光中似憧憬著什麼,又似在追憶。
申屠釋親自斟酒遞給她,「元葳,陪我喝一杯!」
「好。」元葳淡淡一笑,舉袂而飲。
見她喝起酒來爽快的樣子,申屠釋心裡格外舒暢,「對美酒看人,美人如玉。」
放下酒杯,握住她的手,緩緩將她攬在懷中,吻著她身上幽幽香氣,他感到特別安心。
元葳順從地依在他懷裡,與他交握的手就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他似乎已經忘了這個肚子的存在。
「剛才不像是楚舞。楚舞偏柔婉。西陵和朔國的舞促勁,北丘舞豪邁,而我暉國的舞蹈趨於精緻,都不似剛才的舞蹈。到底是什麼舞,元葳?」申屠釋側頭看向她秀美無雙的容顏,呼吸就灑在她耳畔。
「那是古風,大王。」元葳笑了笑,放開他的手,盈盈起身,「元葳為大王撫一曲,如何?」
似大喜過望,申屠釋忙點頭:「愛妃請!」
元葳腳步一頓,緩緩回身,在琴後案後坐下。
她奏的是上一次他聽過的曲子,再普通不過的《採蓮曲》,暉國人都熟悉這支曲子。然而,曲子結尾的時候,她指法稍易,於委婉處撫出了哀怨之音。
聽完了曲子,申屠釋沉默著,看她起身向自己走來。
「大王不喜歡嗎?」元葳為申屠釋斟酒,淺笑如蓮。
「喜歡。」接過酒喝了一口,申屠釋沉吟著,「只是不知為何曲終有變。」
轉眸一歎,元葳輕輕說道:「沒什麼。只是採蓮女後來嫁了人,新婚的丈夫卻出征了,一直都沒有回去。」
申屠釋握著酒杯,眉頭漸鎖。
半晌,元葳輕喚:「大王……」
申屠釋回過神來,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迎上她坦然的目光:「你想他了,是嗎?」
元葳低垂了眼簾,看著自己的膝蓋,「我知道騙不過你,我忘不了他。」苦笑著轉眸看進他深幽的眼眼瞳,「大王是不是覺得很失望?」
稍稍展眉,申屠釋勾了勾唇角,站起身來:「你真是傻,騙騙我又有什麼關係?」聲音漸冷,腳步頓住,他回過身來,「為什麼連騙我,你都不願意?」
迎上他受傷的表情,淡笑轉為悲傷,元葳定定看著他:「或許我很笨,不會撒謊。」
「是嗎?」嘴角噙著諷笑,申屠釋俯視著她,一時百感交集。她到底是笨,還是聰明?是不忍,還是殘忍?
他這樣地愛著她,可是她為什麼總掐斷他的希望?
長歎一聲,拉著她站起來,攬著她走向寢室。
殿外的雨一直沒有停,屋簷上已經滴答成聲。
他們在窗邊停下,就著簷上的燈看了一會兒雨。
在這個雨夜,她難得用心,為他準備了一場節目,他卻要令她失望了,儘管他極其不願意看到她失望。
申屠釋沉聲說道:「已經晚了,元葳。我不會放你回去!」
元葳轉過頭來,對上他一臉的肅然,緩緩說道:「其實……我只是希望讓徵人們早點回家,與親人團聚,你能答應我嗎?」
聽她道出是這一層意思,申屠釋神色稍變,凝視著她問道:「對鄭宇,你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會的,如果還有可能。」元葳側頭看向宮外的滴答雨,幽幽歎了一聲:「以前,我沒有考慮這些,也從來沒有要求他什麼。」
那個男子那樣愛她,自是事事順著她,哪裡用她要求什麼?申屠釋心下暗惱,口中卻輕快地說:「今晚,我們不談這些了。」
將她牽至妝台,申屠釋自己脫了靴,翻身上了她的床,大大方方地躺下。
元葳詫異地回頭,眼裡似不敢確信,「大王?」
「怕侍寢?」申屠釋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做了寡人的女人就免不了侍寢,難道元葳不知道?」
花顏頓失顏色,她放下髮簪,背著銅鏡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我只是……沒有準備……」
「我知道。」申屠釋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示意她過來,幽幽瞳眸凝視著她,像是沉重的歎息。
元葳楞了半晌,緩緩挪到他身邊,「大王……」
「躺下!」申屠釋故意板著臉,掩去眸底深深謔笑。
元葳怔怔地看著他,終於發現了他唇角的抽搐,猛然想起他今日的怪異,這才知道自己被戲弄了。
怔愣之際,猛然被他拉進懷抱,元葳趕緊將手臂橫在他與自己之間,「大王……」
「不用擔心!」申屠釋將她的手拿開,為她蓋上了被子。「今晚只當你收留我,可好?」
看清他眼裡確切的懇求,元葳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背身對著他躺著,她突然不再慌張。自今早以一身侍衛打扮出現起,他似乎一直在隱秘行蹤,平日熱鬧的櫻花園突然變得安靜。今晚,他還要藏匿在她寢宮裡,難道形勢真的這麼嚴峻嗎?
「在想什麼?」申屠釋溫柔地拂開她臉上的發,看到她微蹙的眉。
「大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真的想知道?」申屠釋撐起身子,扳過她的臉,認真省視。
元葳看著他稜角分明的臉,緩緩說道:「我只是隨便問問。」
申屠釋歎了口氣,依舊躺在她身後,閉上了眼睛,柔聲說道:「安心睡吧!天亮的時候我要出宮,可能好幾天都不會回來。」
元葳沒有說話,照樣背對著他,將手輕放在自己的腹部。
燈光太耀目,申屠釋起身,親自熄滅了幾盞燈,室內頓時昏暗了不少。
回頭見她側著身子,一隻手臂還在被子外面,申屠釋輕輕掀開錦被,將她的手放了進去。看到她素來纖細的腰部已經顯型,他心裡一緊,愣了片刻,伸手攬著她的腰,不敢抱得太緊。
這些日子,他和她玩捉迷藏似的,故意半蒙著眼睛,看到想看到的,忽視不想看到的,都不敢靠得太近,不敢抓得太緊。
「元葳!」暗歎一聲,他心裡如此不安又蠢蠢欲動,深深吸氣,再度閉上眼睛,半晌似自言自語道:「你願意成為我的王后嗎,願意嗎?」
他的聲音漸低沉下去,似睡夢人的自語。
綃帳輕拂,元葳緩緩睜開眼睛,一臉的驚異。成為他的王后?他和姚艷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難道這一次刺殺與姚艷有關?
元葳恍惚記得,自境湖離宮回來後,申屠釋詢問了葳蕤閣中黑衣蒙面人之事,她只告訴他,葳蕤閣失火之時,她剛打發了守夜的宮人,聽到失火便想起代子在閣頂,她趕緊往上跑,不料半路殺出幾個黑衣蒙面人,幸好躲閃得快,加之離宮侍衛前來相救,她才趕到閣頂放了代子,卻被跟上來的蒙面人阻在頂層,幸好鄭宇及時出現,她和代子才僥倖逃脫。
申屠釋聽了,沉默了半晌,眼神漸漸變得可怕,她想要逃離,卻被他扣住。他一臉堅定地向她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她果真這樣量小,我不會繞過她的!」
當時元葳很想問他:「是王后嗎?」那個美艷絕倫的女子,那個高傲雅貴的王后,那個與申屠釋可謂絕配的女人。想到姚艷說話時譏誚的口吻,被申屠釋捏住下巴時受傷的眼神,她頓時退縮了。在她和他的這個交換中,承受痛苦的不只是她和鄭宇,還有那個傲然不可侵犯女子。
睡在申屠釋身邊的,不應該是她,而應該是姚艷。
元葳低頭看著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伸手想要將他的手鬆開,手卻被他緊握住。
元葳在他臂中緩緩轉身,竟發現他唇畔一彎如孩童般的笑,後腰突然一緊,她已被他牢牢按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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