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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1九天御風傷只影 文 / 書而不在

    第八十一章:九天御風傷只影

    夫君?

    申屠釋看著被她拽住的手,也不急於抽開。如果他沒有聽錯,剛剛這個傻女人確實抓著他的手叫了聲「夫君」。從來沒有人這樣叫過他,姚艷以前叫他「三王子」,現在叫他「大王」,私下也叫他的名字,卻從未叫過「夫君」。

    如果眼前這個女人是在叫他,他應該會心喜吧。申屠釋凝視著她,見她甜甜的笑容,這笑容讓她顯得如此溫柔。

    「鄭宇……」唇角微動,她把申屠釋的手貼在了臉上,繼續著夢囈,「我知道是你……」

    鷹隼之眸中怒意隱然,申屠釋「哼」一聲,猛然抽回手。這傻女人,真把他當成了「鄭宇」!

    頭皮被扯痛,元葳的美夢突然中斷。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元葳臉色一變:「你……你怎麼在這裡?」馬上,又知道這個問題問錯了,現在她身處的,不是夢裡的東侯府,也不是曾和鄭宇嬉戲的河灘,而是暉國王宮!

    這幾天她被軟禁在此,整天對著恭子和代子,無計可施。剛剛打發了代子和恭子,一個人靜下來了,思念也跟著瘋狂起來。坐到鏡前,解開了頭髮,她恍惚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溫潤男子,就在鏡中。

    他用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細訴溫情;他撫弄她的髮絲,無限憐愛;他眼中柔情繾綣,低頭與她商量該梳個什麼樣的髮式;他看著初妝的她,忍不住深情吻她……

    一面銅鏡,映出的是平常的相處,卻情濃意厚。原來像每天的呼吸一樣的平常,一直就是他的一片深情,她似現在才明白。

    「鄭宇……」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她閉上眼睛趴在梳妝台上,慢慢回憶著他的一切。他爽朗的笑聲,他溫潤的笑容,他狡黠的表情,他的豪情和抱負,他的無奈和苦痛,他所在意的,他所期望的,他眉目間的明月清風,他慣常的體貼的動作,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溫度,他的呼吸……

    這些天,她夢裡全是他,是如此的想念他。

    趴在梳妝台上,意識漸漸模糊,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長河草灘。那個暖陽的午後,她坐在草地上靠著他睡著了,他指間捏了一根草,輕輕騷擾她的鼻子,他一臉促狹,看著睡眼惺忪的她,她發覺自己依偎的,是他寬廣的懷抱,原來他早已躺到草地上,做了她的枕頭。「討厭!」她揉了揉眼睛,嘟囔著,內心卻無限溫暖,她抽過他手指間的草,也在他鼻端擾了擾,他握住她的手,溫柔笑道:「再不起來,就看不到最美的日落了。」

    山頂上,涼風習習。晚霞漫天變換著,飛鳥扇動著雙翅,或飛向天邊,或臨風歸來。向下俯瞰,東面廣闊田野,稀稀落落的村莊;北面山谷幽曲,翠崖飛白練,霧氣氤氳;南面,長河與連山相互依偎著,在很遠的盡頭轉身向東行去。西面,正當落暉勝景。那時的太陽有多大?恐怕誰也說不清楚。在她眼裡,它好像不大,就那麼遠遠的一個光圈,又好像很大,光圈裡似乎涵蓋了一切。最後,她也搞不清楚了。然而,它的顏色卻是很耐看的,她說不清是有幾種顏色,相近的顏色相互交融,成了眼前的金燦燦,不很耀眼,光線四周擴散著,那試圖籠罩一切氣勢,成就了它的壯麗,吞噬一切的壯麗,群山寂靜了,飛鳥失聲了,人也變得渺小了,唯有漫天晚霞變化著陣杖,似有威嚴的天神指揮……

    她皺了皺眉,往他懷裡靠了靠。他緊擁著她,問她:「冷嗎?」她笑著搖搖頭。並不是因為冷,只是剛剛凝神屏息,沉浸在那片壯美和靜謐中,她想到了和表哥並肩站在陵宮城牆上看夕陽的情景,又想到了和陳其昌看過的楚宮落照,那種斜暉的背景在她心中已成永恆。落日,飛鳥,回歸,歸向何處?一絲熟悉的蒼涼在她心中悄悄蔓延,似乎只有緊靠著身邊的人,才能借力擺脫那絲蒼涼。

    卻原來,那種蒼涼去後,又會回來。

    元葳看著這張陌生的臉孔,不明白自己何時得罪了他。

    「傻女人,不做夢了?」申屠釋直起身,唇角浮現出一絲譏諷。

    元葳站起來,退後了兩步,警惕地看向他:「你將我關在這裡,是何居心?」

    「居心?」申屠釋突然大笑起來,上前逼近她,鷹隼般的眼眸中怒意已消,得意乍現。他慢悠悠地說:「夫人如此聰慧,怎會不知寡人的意圖?」

    元葳看著他,沒有說話。

    申屠釋勾起唇角,抬手去撫她的眼睛,「多美的眼睛啊,這樣看著寡人,就不怕寡人失控?」

    元葳偏過頭,抬手想要打開他的魔爪,卻被他翻掌抓住。

    申屠釋意味深長地一笑,緩緩說道:「夫人遲早要成為寡人的人,何必如此?楚軍已敗,東楚國遲要劃入我暉國版圖……」

    「你做夢!」元葳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鉗制。

    申屠釋眸光一斂,與她過了幾招,索性將她帶入懷抱,臉上邪氣一笑:「夫人何必急著投懷送抱?」

    「你!」元葳又急又氣,奈何力不從心,被他的銅牆鐵壁禁錮著,她竟動彈不得。

    「寡人是不是做夢,明年開春以後,你會知道。而現在,」申屠釋湊近她的臉,沉吟了一下,「寡人要你做寡人的如夫人!」

    元葳氣得一臉通紅,「你……你休想!」

    眼前的傻女人已像一頭發怒的小獸,申屠釋眼中笑意深濃,漸漸鬆開了她。「在寡人的王宮裡,寡人還不知道什麼是休想!」

    元葳深吸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手臂,眼中恨意隱然。皺著眉看著眼前霸道無理可惡至極的男子,她怒極反笑,「堂堂的暉國國君,想要的,都是強求來的!」

    申屠釋往梳妝台靠了靠,看著她絕美的臉上強扭的笑容,腦海裡翻過母妃生前少有的笑容,片刻怔愣,他笑道:「傻女人,你生氣的樣子很迷人。你不必激寡人,總有一天,你會來求寡人的!」

    恭子和代子前來添暖爐,看到剛才的一幕,不知該不該進來,只能哆嗦著跪在外面。待申屠釋離開後,她們才進來,「東夫人,你還好吧?」

    元葳無力靠在牆上,半晌才緩過神來,「不要緊。謝謝你們!」

    年小的代子一臉同情,扶著元葳坐到軟塌上,「夫人……」真不敢想像,如果大王剛才硬來,後果會怎樣。

    大王素來喜怒難測,她們只能敬而遠之。

    恭子照看著暖爐。代子溫和道:「夫人,夜已深,奴婢服侍你歇息吧。」——

    元葳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寒風呼嘯,久久不能入睡。儘管暖爐燒旺,這個寢宮並不寒冷,她的心裡卻亂著,一點不覺溫暖。

    要怎樣才能離開這裡?

    聽申屠釋的口氣,並沒有把她當作俘虜來威脅鄭宇的意思。只是,從申屠釋的話中,她知道了這一戰東楚已敗,而且來年春天,戰爭會繼續。

    之前僅僅是道聽途說,還以為暉軍的瘋狂是渲染出來的,經過河谷那場血光,她才略略懂了,暉軍的凶狠兇猛確實。確實如豺狼猛獸,令人恐懼膽寒。

    難怪諸葛圮預料後果會那麼嚴重,難怪鄭宇急著讓她離開軍營,難怪鄭宇眼中的焦慮那麼明顯,難怪張虎他們聽到暉軍的馬蹄聲會那樣恐懼……

    這一戰,楚軍肯定損失慘重。那麼,下一戰,楚軍該怎麼應付?

    她現在什麼忙也幫不上,她現在幫不了她思念的人,甚至不能站在他身邊幫他撫平皺起的眉頭……

    分別的時候,他哄回去,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卻不知道她最擔心的是他。如果他知道她並沒有如他所願地「回去」,如果他不知道她陷入了敵人的深宮,而認為她已經死在了敵人的兵刃下,那麼他……

    「鄭宇,鄭宇……」她呢喃著,淚水無助地落下。鄭宇,千萬不要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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