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那些年那些人 文 / 小姨子慢走
按照白磊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六叔跟張公子的父親之前肯定有著很多理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糾葛,白磊對此知之甚少也不敢妄下斷言,但也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六叔心裡對那個人的怨恨。特別是當兄弟兩個字從六叔嘴裡說出時他臉上那一抹不言而喻的不屑。張姓年輕人在xa地面上出名的不多,聽他那口氣也不是xa的,倒像是上街領導來這裡視察工作一樣,譜大得很。整個西北面,真正有頭有臉的張姓家族不多,十幾年如一日深入淺出尋常人難得見他一面的張元芳應該算一個吧。
年輕人走了,順便也帶走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猩猩,本來白磊還以為六叔最後還有什麼話要說,誰知道六叔曇花一下般的應用姿態迅速瓦解,再次回到先前的猥瑣狀態,讓白磊不得不懷疑剛才說出那些話的人到底是不是六叔。
六叔拍了拍白磊的肩膀。彎下身子。四十五度抬起頭自下而上的朝大腳嘿嘿一笑。乾枯的手指像是勾魂一般來回的在大腳面前搖晃著。
六叔詭異的姿勢也吸引住了白磊的好奇心,俯下身子配合著六叔的動作目不轉睛的大腳的神情。
大腳眉頭緊皺,兩眼緊閉,呼吸急促,咬緊的牙關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看情形像是在跟上面東西作對一樣。隨著六叔動作的加快,大腳臉上的痛苦之色也越來越濃重。
這場面相當玄乎,頗似白家村裡老人們描述跳大神時候的景象。就算是白磊從未涉及過這個領域也能看得出來大腳現在正在一個緊要的關頭,是否能回到自己以前熟悉的那個大腳在此一舉了。
從第一次看到大腳白磊就感覺他像是丟了魂一樣,整個人渾身上下都缺少了一股精氣神,按理說大腳活生生的一個人,剛才在拳場上不應該出現那麼被動的局面,至少打不過總會跑吧。眼前匪夷所思的場面讓白磊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大腳猛然抬起頭,瞪大著雙眼緊盯著六叔,良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氣。
「回來了?」六叔笑問道。
大腳點頭。
「回來就好,你們先聊會吧,我有點累了。」六叔說完搖搖頭,有點不甘心的味道。
白磊看著六叔走開的背影,感覺他忽然蒼老了很多,挺直的肩背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彎曲。
老頭子炕頭上總是雷打不動的放著三本書,清一色的文言文。其中有一本是專門介紹一些奇聞異事的出處,白磊以前閒暇之餘也曾經看過,但是看不懂,在白磊眼裡,看那本書裡面晦澀難懂的文字比茅坑裡的蛆還要糾結。與白磊截然相反的是老頭子卻偏偏對著裡面足以讓白磊騰雲駕霧的文字大呼幸栽,好像裡面所記載的那些神乎其神的事跡對老頭子有著莫大的吸引力。白磊懵懂之時問過這裡面的原因。老頭子摸著白磊並不怎麼茂盛的頭髮笑道。「這世界上的事情很奇妙,看到的並不一定存在,看不到的也並不一定沒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跟禿頭上的虱子一般無二這世界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人的命天注定,時間長了總會有些人想要逆天改名的。」
老頭子的話白磊一直記在心裡,有時候也會拿來品味一番。白磊性子倔,挖空心思之後的一知半解並不足以滿足他對未知事情的渴望心理,每次想完之後都會對覺得那些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未解之謎更加難以捉摸。剛才六叔短短的幾分鐘讓白磊對那本沒有封面的文言文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也明白了老頭子為什麼會因為一本破書廢寢忘食。
這茬確實新鮮,有點像裡面記載的巫術,能殺人於千里之外的巫術。
「感覺怎麼樣。」白磊問道。
「你是……」大腳疑惑的問道。
「小眼睛,煙疤,看守所裡。怎麼樣,還沒想起來?」白磊笑著提醒道。
「你,你,你……」大腳聽完白磊的話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驚喜的神情,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直接一拳打在白磊胸膛上。
白磊也沒躲閃,硬挨了這一拳,也只有曾經有過類似經驗的人才會真正體會到裡面包含的感情。男人有四大鐵,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嫖過娼,一起蹲過房。這不是隻字片語就能表達出來的感情。
有些人,有些事,那些人,那些年。總會有點事情是藏在心底忘不了的。
「看來最近生活的不錯啊。」白磊拍著大腳結實的胳膊笑道。
大腳看了白磊好一會,臉上的表情走馬觀花一般的變化著,從開始的驚訝繼而道欣喜,到最後的垂頭喪氣,白磊似乎能夠感覺到他最近一段時間多變的生活方式。大腳給白磊的印象一直還保留著最開始的那種沒事偷著樂的賤脾氣。很少有機會看到他生氣,哪怕是被同個班房裡難友們搞幾個惡作劇去了一番他也是大咧咧的一笑了之,從不計較。
「怎麼了,有話就說,別跟個娘們一樣墨跡。」白磊罵道。
「唉,」大腳沉重的歎息一聲,搖頭說道,「說來話長啊。」
這個看守所裡的情況好像跟白磊以前的認識大不相同,幾乎所有能走進拳場的人都不受獄*警的管轄,每個人只要不出這個房間就不會有人理會你在做什麼。鬧劇之後拳場也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現在已經又重新上去了兩個同樣自恃甚高的二貨。白磊打上眼一看就已經兩人的情況就已經對這場勝負心裡有底了。果然不出白磊所料,拳場上一面倒的形式讓白磊失去了看下去的念頭,知道大腳有難言之隱,拉著他走到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裡。
「跟我說說我走後的事情吧。」白磊跟身邊一個不認識的人身上要了兩根煙,遞給大腳一根。
「戒了。」大腳擺手拒絕道,「你走後發生了不少事情,很不好的事情,我算是命大吧。」
大腳說著,淒涼一笑。
白磊點上煙,等著大腳的下文。
「說起來都是你小子惹出來的貨。兄弟幾個看到你想著法子出去了都眼饞,也都想找個機會出去。就像煙疤那貨,一輩子都出不去了。自從你出去之後連續好幾晚上都沒有睡個安穩覺。每天晚上都拉著我們商量出去的事情。誰都知道你是踩了狗屎運才有機會出去的,其他幾個人包括我在內都沒有當真。開始的時候也只是應付他一下,他說什麼我們就聽什麼答應什麼,可是時間長了心裡都有了出去的念想了。更巧的事偏偏那個時候外面傳來了消息,煙疤十四歲不到的閨女讓人在外面禍害了,聽說挺慘的。」
大腳說到這裡的時候白磊心裡突然咯登一聲,煙疤是什麼脾氣白磊心裡清楚的很,一個背叛了無期卻還不知悔改整天跟獄*警對著干的主知道了自己的親閨女出事的消息會做出怎樣的舉動白磊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繼續說。」白磊深吸一口煙,暫時麻醉一下腦子裡那些揮之不去的壞念頭。
「煙疤知道了這個消息後哭了好幾晚上,還跟裡面其他幾個人打了一架。關了禁閉。接著我就有幾天沒有看到過他,知道有一天有人跟我說煙疤想要逃走,還殺了一個獄*警,最後被抓住了,可能要被槍斃。本來我還納悶煙疤他準備了半年多的計劃怎麼會敗露,後來才知道是小眼睛告的密。小我問過小眼睛,他說自己還有半年就可以出去了,他不想被牽連,他想回去看看老婆孩子。煙疤也沒有恨過他,只是求他出去以後照顧一下他的女兒,就當是幫兄弟最後一把。那天晚上煙疤就自殺了,我們都沒有見最後一面。」
大腳說完搶過白磊手上快要燒盡的煙頭,猛吸了幾口,接著就咳嗽的不像樣子。眼睛不停的眨著。眼珠猩紅。說不上是煙嗆得厲害還是心理難受的厲害。
這裡面的是非對錯白磊不敢隨便下定論。煙疤對了,想辦法出去看看女兒可以理解。小眼睛也對了,不想自己受到牽連做出那樣的事情也無可厚非,畢竟誰都有個自私自利的時候。
一根煙抽完,白磊重新點上另一根。腦海裡煙疤憨厚的笑容越來越清晰,甚至小眼睛那獨有的老鼠眼也在白磊的腦中跳動。
或許他們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