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老子不是殺人犯(下) 文 / 小姨子慢走
「你們tmd就不能小點聲?別給老子戳眼眶子。」白磊聽得出來是那個大鼻子的聲音。
「張哥不好意思啊,給新來的那小子上課呢,您抽根煙消消氣。」煙疤討好著湊上前去從褲腿裡抽出一根煙遞上去,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別把事情搞大了。」大鼻子接過煙,透過鐵窗看了幾眼,跟煙疤使了個眼色之後就走了。
以前也有一些家裡有錢有勢的人為了來這裡住幾天給某些人作作秀,每次這些人來的時候都會有獄*警跟裡面的房客事先打好招呼,別讓這些細皮嫩肉的人傷著。也幸虧白磊長得皮膚白皙,看起來像是平日裡養在溫室裡的公子哥,最終讓煙疤誤以為白磊也是來旅遊的,陰錯陽差的讓白磊逃過了一劫。對於煙疤來說,那些在監*獄裡來去自如的公子哥們,他不敢得罪,要不然進到監*獄第一天可是有很多豐富多彩的歡迎節目。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看著小子細皮嫩肉的也不經打。」煙疤走過來推開了幾個還在動手的人,「稍微意思一下就行了,趕緊舉行下一個節目」。煙疤拎起白磊指著一個臉盆,「趕緊去打滿水。」
白磊走過去,拿起臉盆打了一盆水站在大鼻子面前,等待下一步指示。白磊不想因為要爭一口氣而跟這些下三濫的東西計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要把今天所受到的屈辱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白磊不懂得善解人意是什麼道理,他喜歡記仇,而且一記就是很多年。
「小子,很聽話嗎,去,挨個給他們洗腳。」
白磊真的很想把臉盆口到他頭上,沒有說話。心想就當是給剛出生的豬崽子洗澡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白磊走到其中一個面前,拿起那兩只可以跟像被曬剝了皮的木頭媲美的腳放進水裡,
「哈哈哈,有人伺候洗腳就是舒服啊。」這是正在洗腳的那個,腳很大,臉盆有點放不下。
一個,兩個,三個白磊記得很清楚煙疤是最後一個也是他第一個出的這個主意,白磊走到煙疤前面,拿起他的腳放在水裡。
「叫什麼名字」煙疤問了一句。
「白磊」
「犯了什麼事」
「被冤枉了」
「你快行了吧,進了這裡面是個有九個會說自己是被冤枉的,老子還是說我是被冤枉的呢,你信嗎?」
煙疤笑著從床下拿出一支煙點上,「會抽嗎?」
白磊搖了搖頭。抽煙也是高消費,以前看著別人吞雲吐霧的時候也嫉妒過,想抽但不敢抽。
「小白啊,其實你剛才經歷的這些我們以前都經歷過,而且我們比你更慘。」
「對對對,就是,我剛進來拿來連續好幾天都死去活來的。」這是那個大腳。
煙疤吐出幾個煙圈,「問你誰厲害的時候你應該說大哥你最厲害。現在讓你給我們洗腳是讓你學會怎麼孝敬前輩,我們幾個比你先進來那就是你的前輩。洗完腳後你也算是完場了入門儀式,以後你也就是自己人了,如果有哪個班房的人欺負你就報我王斌的名字。」
聽到最後一句話,白磊心裡暖和了一點,對這些人的恨意也減輕了幾分。白磊不明白為什麼進到這裡還會有什麼歡迎儀式,但是考慮到自己在這裡也不會呆很長時間,沒有理由為了幾個可能到死走不會再見的兔崽子生氣。白磊很精,百家村裡德老老少少都知道,生氣這種樂了別人苦了自己的傻事情他不會去做。
「王哥,這就完了啊,我還沒玩夠呢。」一個小眼睛。
「滾你媽的,沒玩夠要不要我們幾個現在玩玩你?」煙疤瞪了小眼鏡一眼。
「呵呵,算了吧,我著身子板經不起你們折騰,」小眼睛搖著頭躺到了床上,「小白你運氣好啊,王哥好不容易發一次善心就讓你給碰到了。」
「行了,都別叨叨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要幹活呢。小白你也趕緊睡吧,以後小心點,這裡面的沒有幾個好東西。」
白磊嗯了一聲躺倒了自己床上,很臭,鋪的蓋的這些應該有幾百年沒有洗過了吧。習慣就好了,白磊安慰著自己。上學那會大冬天睡在一張只鋪著一條薄毯子的木頭板床上時的罪也受過,跟這裡比是小巫見大巫。第二天天還沒亮,白磊就醒了,在以應試教育為主導的素質教育深刻影響下,白磊也形成了早上五點起床的生物鐘。
很快就聽到一陣鈴聲,接著就是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趕緊都tmd的給我起來,誰要是晚一分鐘就要誰的命。」獄*警在門外吼著。
「敲敲敲,敲你媽個b啊。」煙疤嘴裡罵著從床上坐起來,「老子正坐著春夢呢」。
「王哥,每天都這麼早起床嗎。」白磊醒得早,收拾的也快。
「小李啊,以後你就知道了,進了這裡面人就不是人了。」煙疤最然嘴上罵咧咧的但行動也不慢。
這時其他的人也都醒了,洗刷完後一起走到了一個大倉庫裡。裡面有很多紙箱,擺得整整齊齊,每隔幾步遠就又一個圓桌,周圍擺著七八個凳子。
「趕緊坐下來幹活,別讓他們挑到毛病。」煙疤指著遠處的幾個獄*警。
「我們幹什麼活。」白磊幾人坐在一個圓桌旁,看著桌子上凌亂的放著一些圓珠筆芯和圓珠筆筒。
「就做這個」,煙疤指著桌子上的東西,拔一根圓珠筆芯放到圓珠筆桶裡,然後扣上筆蓋。「照著我做就行,快點吧要不然今天沒有飯吃。」
白磊有點困惑,電視上經常報道的那些能下棋可畫畫的和解監*獄為什麼在這裡沒有看到,看到的都是一群滿臉橫肉用看寡婦的眼神看犯人的獄*警。好在白磊也是上過幾年學,跟這些圓珠筆也打過不少交到,不管是組裝還是拆分一點都不顯得陌生,整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下班,吃飯了,來得晚的沒有飯吃。」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鼻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嘩啦」。
整齊劃一的凳子向後拉扯的聲音。所有的人都貌似很有秩序的站起來朝著一個窗口走去。白磊也隨著人群走著,跟學校食堂差不多,只不過幫忙盛飯的人也穿著跟自己一樣的衣服。土黃色,不怎麼鮮艷的顏色。
打到飯後白磊又跟煙疤幾人做到了那個圓桌旁,一個饅頭,幾塊醃黃瓜,每個人都一樣,這就是中午飯。
「王哥,我們每天都吃這個嗎?」白磊咬了一口饅頭,很硬,像是山裡的石頭,還有點土腥味。
「知足吧,這還是好的呢。」小眼睛大口大口的吃著饅頭,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飯菜。
「小白,是不是嚥不下去?你以為這裡會和電視上演的似的整天吃水果雞腿喝牛奶?」大腳苦笑著說了幾句,拿著幾片為數不多的醃黃瓜仔細品味著。「在這裡,吃出煙頭吃出活蛆都是小事,只要能吃飽,屎也要吃。」大腳以長輩的身份對著白磊侃侃而談,也著實讓他風騷了一把。
白磊看著大腳的樣子,嗯,真像個教授。
「趕緊吃吧,只有十分鐘吃飯時間,這些東西也是我們整天裝圓珠筆掙的,要不然什麼吃的也沒有。」煙疤很快就吃了半個饅頭。
「不是說政府撥款改善伙食嗎?」白磊往嘴裡才進小半饅頭,趕緊喝了口水往下送了送。
「撥款?都進了當官的口袋裡了,我們能得到個屁,不想吃這些的話讓家裡往裡送錢,買著吃,一包方便兩塊,一根火腿腸兩塊,還都是tmd過期的.不過你也別想太過了,那群人都是人渣,就算你家裡有錢往裡送也要先讓他們扒層皮。」小眼睛無奈的說道。看得出來小眼睛也算是個老人了,對這裡面很瞭解。
吃了幾口,白磊實在嚥不下去了,饒是白磊在學校裡吃慣了學校食堂裡做的土豆炒沙子,現在也是難以下嚥,
「都吃掉,一點不能剩,要不然晚上沒飯吃。」煙疤大口的吃完,猛灌了幾口水。
「吃吧,又不是毒藥,這些東西我都吃了一年多了,很快你就會知道這些東西的重要性了。」小眼睛也吃完了,用袖子擦了擦嘴。
看到別人都吃完了,白磊也趕緊把東西送進嘴裡,不管吃的是什麼。肚子不餓才是真的。
「**的,不想吃是吧,好,你們小組今晚上誰也沒有飯吃。」獄*警把一個桌子掀翻了。看樣子有任何白磊一樣是新來的,吃不下這裡的飯,讓獄*警挑到了毛病。
「呵呵,看了晚上有戲看了,好了,吃完了就趕緊幹活吧,別讓他們挑到毛病,在這裡面他們是狼,我們是兔子。」煙疤指著那個掀桌子的獄*警。
晚上八點,晚飯時間。
其他人都打完飯坐在桌子前吃著,只有今天被獄*警掀桌子的幾個人坐在桌子前大眼瞪小眼。幾個人全都惡狠狠的看著那個新來的,如果不是她沒有人會挨餓。
「我這人啊心腸好,看你們挨餓心裡實在過意不去,這裡有一份吃的,誰搶到就是誰的。到時候可別跟人說我不給你們飯吃啊。」說著一個獄*警吧一個茶缸扔到桌子上,桌子邊的幾個人看到吃的全都上去搶了,幾個人抱在一起弄得茶缸裡的飯都撒在地上。
「哈哈哈,」旁邊的幾個獄*警指著幾個搶飯的人哈哈大笑。只有獄*警在笑,其他人沒笑,他們知道說不定下次搶飯的人就是自己。
「小李怎麼樣,我說這些東西很重要吧。」小眼睛看了那幾個搶飯的人一眼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晚飯白磊幾人繼續坐在桌子前裝圓珠筆,知道十一點半的時候出來一個獄*警告訴他們看樣睡覺了。
「睡吧,小李,」看到白磊坐在床上發呆,煙疤安慰了幾句,「這裡不是外面,今天你已經體會過了,只要你在裡面不犯錯誤,基本上每天都是這樣過的。」
「再有三天是不是又可以看電影了。」大腳隨便把他那雙看樣媲美小船的鞋一扔倒在床上。「裡面的人最期待的就是看電影了,看著電影裡的娘們過過乾癮,假的總比沒有強。」
其他人也開始嘿嘿的笑著。看來大腳說出了所有的人的感受。飢渴難耐的傢伙們憑著他們超乎尋常的想像力努力把那群穿著正統的女主角們想像成一絲不掛的樣子,借此打發他們慾求不滿的心。看不看電影白磊不在乎,白磊只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出去,能夠看看白芳。
一來二去的,白磊也算是體驗了一把監*獄一日游。一起嫖過娼,一起下過鄉,一起扛過槍,一起蹲過房。蹲房就是指坐監。老頭子說只有這四種情況下才有可能真正培養出兄弟之間的感情。雖然只在裡面呆了一天,白磊也能體會到那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哀,能體會出大腳那夥人心裡的不忿和對自由的渴望。
一大早,白磊沒有來得及跟幾個有過一宿之緣的獄友告別就被昨天那兩個條子叫了出去。昨晚想了一晚上,白磊也大體上明白了一些東西,這夥人不會無緣無故去窮山溝裡找他的麻煩,想必中間肯定也會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白磊不想在低位不平等的情況下繼續跟這群人磨牙,問道。
「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死也應該讓我做個明白鬼吧。」
「小子你也不笨嗎,我們副所長的妹夫一家你也敢算計,挺有能耐啊。老老實實認了吧,能少受點罪。」
一胖一瘦兩個穿制服的也像是要多給白磊些考慮的時間,坐在一旁抽著煙聊著晚上該去哪個地方找樂子,哪裡的婊子會幹活,會伺候人。
「給我根煙抽吧。」
「是不是知道該說了,抽吧,抽完了趕緊在認罪書上簽個字,我們還等著去打牌呢。」
深吸一口,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急促的咳嗽,向上漂浮的煙讓白磊睜不開眼,眼珠子有點泛紅,像老頭子家那條狼要咬人的時候。老頭子說那條狼不是真正的狼,是狼和狗的雜交,雖然現在看起來跟狗差不多,但骨子裡流著狼血,早晚有一天會露出狼的本性。
「有什麼招,使出來吧,我受著。」
「好小子,有骨氣。」
白磊整個人吊在一個鐵架子上,呈半蹲姿勢,下面是一個鐵凳子,凳子面上全是鋼釘,腰上吊著一個鐵疙瘩,綴著白磊的身子。總的來說就是想站站不起來,想做屁股肯定會變成篩子。胸口上用透明膠帶纏住了幾本很厚的書,大鼻子手裡一根橡膠棒沒命的往白磊胸膛上招呼著。多完美的招數,看不到半點明傷,中國人的智慧在這上面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這樣難怪上個世紀的時候被人欺負成那樣,想想看也是正常的事,誰讓別人都在製造洋槍大炮的時候,我們卻在家裡研究什麼滿清十大酷刑。
大鼻子打累了,看著白磊嘴角的血跡和陰冷的面孔,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特別是那兩顆血紅的眼珠子更是讓他毛骨悚然。
胸口上的重擊讓白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肚子裡還在翻江倒海。
真疼。
「我招了。」
終於,白磊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
大鼻子一步步的走上前,認真聽白磊嘴裡蹦出的幾個字,耳朵也湊到了白磊嘴邊。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大鼻子掙扎著想要遠離白磊,似乎白磊現在成了什麼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另一個穿制服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也顧及不了太多,順手抄起橡膠棒照著白磊的腦子劈頭蓋臉的一頓亂打。
後面的事情白磊就不知道了,也沒感覺到有多疼,就是嘴裡有股鹹滋味,再就是多了點東西。
城裡人喜歡吃人不吐骨頭,這人肉味也不怎麼樣嗎。
大鼻子終於擺脫了白磊,臉色慘白,兩隻手緊緊地抱住左邊的耳朵,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淌出來。驚恐的看著面前嘴角正有鮮血滴下的白磊,半截碎肉像狗屎一樣吧唧掉在地上。
是大鼻子的耳朵。
「給我打死他!」
看得出來,蓋這間審訊室的時候開發商沒有用一些垃圾材料,要不然肯定會被大鼻子這一聲吼震倒。
想起每天起早貪黑的白長平,想起草垛裡楚楚可憐的白芳,想起那個拉二胡的老頭子,想起狗娃和三娃子,白磊告訴自己,不能死,活著。
那條狼叫灰背,養在家裡是狗,放到山上就成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