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劍中藏劍 文 / 林蒼白
哼著歌走回家，還沒到屋子，就見福叔鬼鬼祟祟跑過來小聲道：「公子，老爺剛才來過了，聽說你不在家修煉，就有些不高興，說是一會還要來看看。」
凌霄的歌聲登時戛然而止。
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形象，立刻閃現在眼前。父親的資質平庸，脾氣也很溫和，在凌家乃至整個黑石城，是出了名的無用之人。
但對自己，他卻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父親。幼時母親就去世了，是父親辛苦將自己養大。長大後自己不學無術，也是父親，毫無理由的全部包容，溺愛。偏偏自己還毫不理會，只知道闖禍，頂撞，害的全家都為自己的犯錯付出代價。
直到自己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
重活一次，凌霄最開心的並不是自己撿回這條命，而是能夠再見到父親，承歡膝下。
剛剛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
凌霄渾身一震，緩緩轉過頭，就看見一個有些癡肥的中年男人走進來。他的眼睛本就不大，和凌霄一樣，狹長的猶若柳葉一般。少年的時候，或許還有些清秀，現在全都被肥肉擠得，只剩下一條肉縫。
身上穿著一件紫色的長袍，緊緊捆著，走動的時候，還能看見腰間贅肉抖動。
凌霄貪婪的看著父親，從面容到身體，細微到每一根頭髮。彷彿下一秒鐘，這一切都會從眼前消失。
凌守信登時感到奇怪，不過按照他對這個寶貝兒子的瞭解，肯定是沒做好事。本來是想過來好好罵一頓，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猶豫再三，才含含糊糊道：「聽說你又和老四家的小子一起去逛窯子了？」
這口氣……哪裡像是嚴父？
沒等凌守信醞釀好怒火，眼前就猛地一黑，凌霄幾乎是衝上去死死抱緊他。凌守信下意識舉起雙手，準備照著凌霄的屁股來幾下，落下時心中又是一軟，輕飄飄的碰了下，連灰都沒拍掉。
一旁提心吊膽看著的福叔終於放下心，點著頭悄悄離開。
「爹！爹！爹！」
凌霄像是發了癔症，緊緊抱住父親，嘴裡不斷叫喊著。語氣中飽含深情，瞬間就澆滅了凌守信微弱的怒火。
凌守信嘿嘿一笑，拍著寶貝兒子瘦弱的肩膀道：「別哭了，你小子肯定又輸了錢。行了，行了，直接說吧，輸了多少？老子這還有點私房錢，三千兩，夠不夠？全給你。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這樣，我就打斷你的腿。」
凌霄幼時喪母，父子倆幾乎是相依為命，也不怪凌守信如此溺愛。
前世就是因為父親如此溺愛，才慣得自己越發墮落吧。凌霄此時心中也有所想法，不過人都死過一次，這些都是過往雲煙。
再說，還能怪父親對自己太好？
抽了抽鼻子，凌霄不禁老臉微微發紅。現在可不是十幾歲的孩子，活了三百多年的老鬼，居然也有痛哭流涕的時候。
又重重抱了下父親，凌霄這才依依不捨放開手，帶著刻意流露的靦腆笑容，從懷裡取出厚厚一疊銀票。
「這是？」凌守信好奇的接過銀票，稍微一點，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四十萬兩？銀子！你你你，你從哪弄來的？這銀票是真的假的？」
即便是凌家的下一代家主，此時也被震驚了。
四十萬兩銀票，就算是他，平時也不多見。更何況是這個一貫游手好閒的兒子。
凌霄哈哈大笑，也怕老父親焦急，就簡單將賭博一事告訴他。
凌守信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當凌霄說完之後，眉毛直接皺成一團，連連低聲道：「有問題，有問題。」
「當然有問題。」凌霄搬起手指，一條條的道：「首先是凌凡，這傢伙絕對是吃裡扒外。夥同張家，李家等幾個小家族，一併算計我。卻沒想到被我算計了，嘿嘿，這就叫肉包子打狗，有來無回……哎，感覺那裡不對勁。」
凌守信登時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許久後才喘息道：「你小子，就是不學無術，說句話都弄不明白。不過運氣倒是不錯，眼光嘛，也有幾分。老爹我倒是小瞧你了。」
「那是。」凌霄越發得意起來，得瑟的不行。
他倒是有意這樣做，免得變化太大，引起父親的疑心。小聰明是正常的，要是全都說明白，就顯得太過妖孽了。十五歲的凌霄，用不學無術這個詞來形容，甚至都是一種表揚。
笑過之後，凌守信沉思了片刻，吩咐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你以後要多個心眼。賭博的事，哪有總能贏的，這次你是走運，下次怎麼辦？這些銀子，我先拿走，免得你亂用。至於靈丹和靈砂，你自己拿去修煉。」
頓了頓，凌守信又道：「還有拿婚契壓賭一事，傳出去太不好聽，你最好趁早去方家登門拜訪，把這事給說清楚。」
凌霄只能點頭應了，老老實實將銀票交上去。不過靈砂他也拿了出來，當著父親的面一分為二，道：「以我現在的修為，根本用不了這麼多靈砂。這些你拿去，至少能再提升一兩層修為，也免得叔叔們總是拿修為笑話你。」
凌守信的眼睛瞬間濕潤了，倒也沒多說，點了點頭將靈砂收入懷中，轉身離去。
等老爹走了之後，凌霄拉上房門，將所得之物全都擺在桌子上。
首先是靈砂。
雖然分給老爹一半，仍然還有七八顆如米粒大小的靈砂。可別小看這點靈砂，任何一顆，都蘊含著極其強大的靈氣。修煉時，只需將其握在掌心上，便可吸收其中靈氣。
這麼好的東西，自然價值不菲，靈砂乃是天地靈氣所化，世間極為罕見，也不知道凌凡那廝從哪弄來這麼多。
雖然後世凌霄也沒少用過靈砂，甚至更高級的靈石也常用，但在此時，擁有這麼多的靈砂，還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另外還有玉筋丹，更是凌霄此時最需要的東西。
至於其他幾件小玩意，玉珮之類的，凌霄倒也沒當回事，雖然值錢，也只是裝飾罷了。唯獨那柄古劍，凌霄握在手中的時候，嘴角抑制不住露出笑容。
這柄古劍，當年在黑石城可是引發了不曉得轟動。
不過那是在李家以五萬兩銀子賣給一個路過的流浪劍客之後……
想起當年的那件事，凌霄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匡啷一聲拔出寶劍。古劍表面斑駁點點，還有些銅銹，看上去倒是古香古色，雖然是個值錢的古董，但作為兵器，質量卻差了些。通體都只是青銅打造，與其說是兵器，倒不如說是一件裝飾品。
天元大陸的兵器和靈丹，武技一樣，都分為一到九品。一品為最低，九品最高。這柄古劍，根本連品級都排不上。
但凌霄早就知道古劍的秘密，他伸出兩根手指緊緊捏住劍身，用力一震丹田真元，居然將劍身上硬生生拽出一截空殼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柄恍若秋水的青鋒寶劍。劍身充滿古樸的菊花紋路，鋒利無比。
「果然是劍中藏劍。」凌霄雖然早就知道秘密，此時親眼看見，也不禁嘖嘖稱奇：「這柄紫薇軟劍終於重見天日，能埋藏在上古王室墓穴的，怎會是一柄尋常青銅劍？此劍雖然掩埋多年，失去一些靈氣，但至少也是二品靈器。嘿嘿，就算是地元境高手，也不是都能配有二品武器。只是有些對不住那位無名流浪劍客了。」
這柄二品級別的紫薇軟劍，凌霄準備送給爺爺。
凌破天一生所學，全都在劍術上，只可惜沒有一柄合適的佩劍。若是有了這柄紫薇軟劍，綜合實力至少能增強一倍，家族中的地位也能更加穩固。
若是如此，他也就沒有必要給自己壓力太大去閉死關，最後落到那般田地。
至於凌霄自己，還有更好的準備，而且這柄軟劍並不適合他的戰鬥模式。
將古劍隨便掛在牆上，凌霄毫不猶豫從玉瓶裡倒出一顆玉筋丹，放在掌心看了許久。
玉筋丹是鍛體境高等級之後比較常用的靈丹，也是考驗一個煉丹師技藝的標準。足足十七味靈藥，用炭火煉製七七四十九天。這期間，稍有差池，整爐靈藥就報廢了。
所以才能賣得五萬兩一顆的高價。
在凌霄看來，這三枚玉筋丹倒是真的沒錯。只是顏色雜亂，氣味也散而不聚，實在是煉製失敗，估計藥力最多也只能發揮出五成不到。
不過對於他這種只有凝脈期二層的廢材來說，倒也足夠，甚至藥力還有些生猛。
凌霄倒也不急，找了瓶烈酒，將玉筋丹碾碎丟進去，晃了幾下。等到藥力充分散開之後，才重重嚥了一大口。
一股炙熱的感覺瞬間貫穿喉管，帶著強烈的能量直通小腹。
凌霄的額頭上，立刻溢出冷汗。
疼！
玉筋丹強大的藥力，立刻隨著烈酒散發開來。丹田里，彷彿有無數柄小刀，噴發而出，瞬息鑽入經脈之中。
凌霄那脆弱的經脈，立刻就開始崩裂。但他還得咬牙堅持，運轉體內混元功法，將霸道的藥力運轉全身。
耳邊似乎聽見無數經脈炸開的聲音，那種劇痛，簡直像是被人凌遲。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而且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劇烈疼痛。
經脈被強大的藥力裹挾著渾圓真氣一根根衝開，細小的經脈根本無法容納這麼可怕的能量，大部分都炸裂開來，隨後又被玉筋丹的雄渾藥力治癒。
從頭到腳。
這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等藥力耗盡的時候，即便是凌霄這般堅定地意志力，也咬破了嘴唇，滿嘴都是血腥味。
但是心裡，卻極為暢快。
凌霄上一世，最大的遺憾就是底子沒打好，日後修行雖然拚命努力，也偶有奇遇，卻一直未能突破至巔峰境界。
好不容易重生能再來一次，就算是活活疼死，也要忍住這般煎熬。
若是這點痛苦都受不了，怎麼能逆天改命！
休息片刻之後，凌霄又將酒瓶塞入嘴裡，大口大口的嚥下。濃郁的鮮血，混合著藥酒，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氣味。
一陣極其壓抑的嘶吼聲，如受傷的孤狼一般，散發在這個無人的院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