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翠香樓 文 / 林蒼白
「霄哥！」
「凌公子！」
還沒到前院，就見兩個身穿錦衣的少年笑著走過來。
凌霄定了下神，很快也笑著迎了上去。
這兩人，哪怕是化作灰他都忘不了。
前面那個身材稍矮的叫做凌凡，是凌霄四叔凌守智的兒子，也是個游手好閒的紈褲。後面那人，叫做張一帆，是張家的少爺。
凌，張，王，楚四大家族，幾乎壟斷了黑石城所有產業。
這四個家族彼此間的關係也很微妙，既有聯姻合作，又相互下刀子。數百年延續下來，已經形成一個怪異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趨勢。在這一代，凌家和張家關係較好，凌霄和張家嫡女自幼便有婚約。
不過身為凌家頭號紈褲，又是三代子嗣，豪門裡總是有一些喜歡吃喝玩樂的，凌霄和另外幾個家族的第三代紈褲關係也不錯。
當然，只是酒肉朋友的那種關係。前世的凌霄卻一直以為他們是好朋友，好兄弟，才不慎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陷阱中。
此時仇人相見，凌霄卻絲毫不動神色。後世三百年的磨練，已經將他從一無是處的紈褲，鍛煉成一個意志堅定的梟雄。
三人正是數日未見，卻彷彿如隔三秋。
在一起說的，自然都是美酒和女人的那些事。
聊了會，凌凡忽然暗地裡和張一帆使了個眼色，笑嘻嘻道：「上次聽你說，翠香樓又來了兩個清官人，貨色還不錯，是不是真的？」
張一帆連連點頭道：「自然是真的，這種事我還能騙你不成？正好這幾天我從老子那偷了點銀子，不如大家一起去玩玩？我請客！」
凌凡哈哈一笑，接著道：「妙極，妙極。」
轉而又對凌霄道：「霄哥，您看……」
「自然是要去的。」凌霄早就看出這兩人的小動作，不過此時他也沉得住氣，一揮衣袖道：「還等什麼？趕緊走啊。」
三人各自上了馬車，很快就來到翠香樓。
剛一下車，一個身材肥胖的老鴇揮舞著手絹迎了上來，沒等她說話，就被凌凡一把推開，惡狠狠道：「少廢話，我們幾個你也認得，把漂亮的姑娘都叫上來，不會少你一分銀子。」
轉而又回頭對凌霄笑著道：「霄哥，你先請。」
不得不說，凌凡的態度做法，讓凌霄一直覺得很爽，很過癮。但此時看來，才覺得此人頗有城府，這麼懂得隱忍，明明對自己怨恨之極，卻能一直賠笑。
上了樓，三人選了個最大的包間，十餘名姑娘走進來，端上酒水。
鶯鶯燕燕自是不用多說。
酒過三巡之後，凌凡從懷裡取出一個藥包，熟練的撒入茶水中，先給凌霄端了過去。
「五石散？」
凌霄認得這玩意，天元大陸所有紈褲對這個東西都熟得很。吃了之後，全身燥熱，興奮不已。說白了，就是毒品。自己這一身脆弱的經脈就是拜它所賜。
前世一直覺得這兩個小弟很忠心，經常拿這麼昂貴的玩意給自己。現在想想，真是險惡之極。
不過也不在乎這一杯，想著一會的好戲，凌霄笑著將五石散飲下。
他此時還要佯裝成原來的紈褲樣子，自是不能改變太多，不然兩人就會發現異常。到時候戲不是那樣演，多沒意思。
凌凡和張一帆相視一笑，開始整理桌子。不大一會兒，從外面歪歪扭扭又走進來四五個年輕人，一身的酒氣。
凌霄微微搖頭，這些人他也有印象，都是黑石城一些小家族的子弟。也是這些年他們一起玩的主力，臭味相投。挖絕戶墳，踹寡婦門，總之沒一個好東西。
人一多，就熱鬧起來，沒多久，就有人拿出賭具吆喝。
這也是經常玩的，大家雖然都只是少年，卻各個身價富裕。尤其是凌霄，更是玩的大。反正他總是打欠條，加之凌守信一貫寵愛，只要有凌霄的簽名，欠條拿過去，不管多少都支付。
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有人設下這個局吧。
凌霄此時再也不是那個廢物紈褲，腦子稍微一轉，就將此事想明白。這兩人雖然不是東西，當年的自己，卻也不是個好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不是自己太混蛋，也不會落到後面那般田地。
「來來來，霄哥，今兒輪到你坐莊了，老規矩，一百兩銀子一把？」
一百兩銀子，足夠普通百姓全家人至少半輩子的開銷，在這群紈褲眼裡，眼皮子都不跳一下。
沒等凌霄說話，凌凡立刻訓斥那個少年道：「小家子氣，以為霄哥和你一樣？一百兩銀子，那是你們家的玩法，霄哥坐莊，至少也得是一千兩銀子一把，玩不起就滾蛋，別在這佔著位置。」
這番話說的很無禮，那個少年臉上一陣難看，猛地吼道：「玩就玩，誰輸不起啊，霄哥你坐莊，一千兩銀子一把，我今兒就捨命陪你了。」
凌霄笑了笑，他到還記得這個少年，是一個李姓家族的少爺，叫做李方。當年的事情，他後來無數次在腦海中回憶，此番看來，李方定然是個托兒，和那兩人是一夥的。
而且李家在黑石城裡開了好幾家賭坊，李方身為李家的後人，肯定也精於賭術。
「好！」
凌霄一拍桌子，大聲道：「玩兒就要玩大的，一千兩銀子一把算個屁，我做莊，還有誰來？」
「我！」
「霄哥，還有我。」
「算我一個。」
最後還有三人加入，算上李方，凌凡和張一帆，總共六人。
賭博方式也很簡單，扔骰子。
骰子一拿到手，凌霄就忍不住冷哼一聲。果然有問題，而且是賭場最常見的灌鉛骰子。若是一般人，肯定要中招。最關鍵是這個骰子是凌凡提供的，要說沒搞鬼，凌霄打死也不相信。
在手中掂量幾下，凌霄大聲道：「買定離手！」
用力的搖動骰蠱，耳朵微微閃動幾下，便重重壓在桌上。
李方豎起耳朵挺了許久，才拿起銀票，壓大。
其餘五人相互看了看，全都跟著壓了大。
都不用打開骰蠱，凌霄就已經知道裡面的點數。他此時才發現，原來這群人居然早就結成一夥兒。虧自己還一直把他們當做兄弟，真是瞎了眼。
「還真特麼是大！」凌霄揭開骰蠱，忍不住罵罵咧咧，從懷裡取出一疊銀票遞出去。
這一把就輸了六千兩銀子。
此後凌霄一直隨意丟骰子，慢慢習慣控制這三個灌鉛骰子，反倒連續贏了好幾把。他心知肚明，這是故意勾引自己呢。不放點出來，怎麼能把自己引得更深。
若是按照以前的規律，一會兒就要開始輸錢了。
但這一次，凌霄怎會讓這群小人得意？
骰蠱放下的時候，李方偏著耳朵聽了許久，才得意洋洋道：「霄哥，我覺得這麼玩下去，還是太小了。一千兩多沒意思，我乾脆一把都壓上，你敢接嗎？」
終於來了！
凌霄心中冷冷一笑，表面上卻是一副更得瑟的樣子，昂著頭道：「我就怕你們不敢玩，區區幾萬兩銀子算個屁，你敢壓我就敢收。」
「這可是你說的。」李方咧嘴大笑，嘴角差點都能歪倒耳根上，抽出一疊銀票就要壓上去。
凌凡和張一帆相視一笑，也取出銀票，另外兩人更是毫不猶豫。這四人的銀票居然比李方還要多，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三四十萬之巨。
若是冷靜下來，哪怕是原來那個廢物紈褲凌霄也能看出端倪。這群人平時的零花錢也就是幾百兩，若不是背後有人指使，打死他們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
不過賭場猶如酒場，人一興奮起來，親爹親媽都不認識。哪裡還想的了這麼多問題。
就看見桌子上厚厚一疊銀票，別說是凌霄，就連旁邊坐著的妓、女們也呼吸沉重，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些錢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整個翠香樓，滿打滿算也不過價值五六萬兩而已。
「我壓大！」李方將銀票重重拍上去，一雙眼睛幾乎要暴出來，「這裡面肯定是四五六，大！開骰蠱吧，凌霄。」
他估計是太興奮了，直接將點數叫出來，甚至連霄哥也懶得喊了，直呼凌霄的名字。
不用解開骰蠱，凌霄也知道裡面肯定是四五六，大。
連李方都能聽出來，他自然更沒問題。
「你們可要想好了，買定離手！不能反悔！」吆喝聲中，凌霄心中冷笑不已。
凌凡和張一帆臉色慘白的看著骰蠱，喉結上下翻動，不斷嚥下唾沫。另外兩人更是不堪，站都站不穩，只能依靠在桌子上，眼看著就要暈死過去。
四十萬兩銀子啊，別說是他們這種小家族。就算是凌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全部加一起，至少也要大半年辛苦才能賺到。雖然下了套，也知道沒問題，但真正面臨這一幕，幾個少年還是有些害怕。
錢太多了，輸不起。
李方的眼珠子都紅了，死死盯著骰蠱。
看見這一幕，凌霄反倒不急著解開骰蠱了。他也裝作緊張的樣子，看著那堆銀票，激動道：「是不是玩的太大了點，這裡……到底有多少銀子？」
「哈哈哈哈哈！」凌凡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尖著嗓子笑道：「凌霄，你也知道怕了？這可是四十萬兩銀子，四十萬兩！我看你這次怎麼陪。」
「是嗎？」凌霄也玩夠了，笑了笑，伸手在骰蠱上輕輕一按，緩緩揭開蓋子道：「這句話也正是我想說的，四十萬兩銀子啊，我看你這次怎麼陪得起。」
骰蠱揭開，裡面三顆骰子安靜的躺在那裡。
一，一，一。
三顆鮮紅而又單獨的圓點，刺眼之極，就像是穿心的利劍，一瞬間就讓凌凡從天堂跌至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