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仙蹤 文 / 江湖老叟
九月的天氣是一年裡最熱的了,秋天的涼爽還沒有到來,夏天的炙熱好像剛剛開始,秋老虎的威風讓每一個人不敢在太陽下長久炙烤。
「汪汪汪……」一陣狗叫聲
引起每一個躲在樹蔭下和房子裡的人們的注意,一個**歲的男孩子追著一條黑色的大狗跑出了村子,鄉衛生所的於大夫對對面的老九叔說道:「這個是老秦家的小子吧?」
「是啊,是老三,聽說,就收養的那個孩子,那條狗怎麼啦?平時很少咬人的,看樣子像是瘋啦。」
「瘋狗都是在春天裡,病菌繁殖最快的時候,現在是秋天,怎麼會有瘋狗呢?」胖乎乎的於大夫祭著不斷從鬢角兩邊留下的汗水說道。
「現在這個世道啊,不好說,唉,變天啦。」老九叔看著從北面過來的那塊黑雲說道。
「北面的雨,東面的風,來了,就是一個急匆匆的。」
秦北風也不知道大黑是怎麼了,正當他跟大黑玩著的時候,狗冷不丁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狂哮著一邊跑去,他沒見著大黑這般樣子,怕這個心愛的狗有什麼閃失,口裡叫著大黑,跟在狗的後面像風一樣追出了村子。
開始秦北風以為大黑會很快回頭,不料,追出了四五里路,自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見大黑有回頭的意思,他的心裡這才有點害怕了。眼看著大黑從一條上山的小路鑽進了太
行山,怕自己被狗甩開,秦北風也跟著跑上這條上山的小路,沿著小路一溜上了通向摩天嶺的岔路,摩天嶺顧名思義,是太行山最高的山峰,海拔四千米以上,站在山下一眼看不到山頂,山上奇峰異石,松樹雜草叢生,有名的山澗懸崖就有六個,還有猿猴也難上去的獨立峰崖四個,早年的摩天嶺是土匪綠林出沒的地方,現在山頂上還有當年土匪鑽天鷂子留下的山寨,只是木料門窗,都被四鄉八鄰的老百姓拿走了,剩下土石的屋子和殘牆斷瓦,一派蒼痍,荒涼異常,一向少有人到,傳說到了夜黑風高的晚上,以前被土匪殺害的冤魂還會出來哭號鳴冤,現在更是成了附近山民的禁地。
秦北風來到半山腰,大黑的影子也看不到了,剛才還能循著狗叫聲一路尋來,卻是只有陣陣的山風和風吹樹葉的嘩嘩聲,看不到大黑的蹤跡。他的嗓子乾渴得快冒煙了,在悶熱的天氣裡一路跑來,渾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了,山中的幾條小溪在遠處,沒有時間取水,只能堅持著尋找大黑的蹤影。一陣陰風吹來,秦北風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天空被烏黑的雲彩遮住了,看樣子馬上就要來一場大雨,可是,光禿禿的半山上除了成片的樹林,沒有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在秦北風彷徨無計的時候,從小路旁的草叢裡呼啦啦鑽出一個東西來,嚇了秦北風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失去蹤影的大黑,他正奇怪大黑怎麼不哮叫了,卻發現狗嘴裡叼著一本書,原來,狗嘴被這本書佔據了,狗不能叫出聲來。
秦北風高興地大叫一聲,說道:「我們快回家吧,天馬上要來大雨了。」大黑好像聽懂了小主人的話,點點頭,嗚咽了一聲。秦北風上前把狗嘴裡的書拿在手裡,不料奇事發生了,沒等秦北風感覺到書的柔軟度,『嗖』地一聲,書自動向他飛了過來,秦北風下意識地要躲閃開去,書移動的速度太快了,秦北風這一下沒躲過去,明晃晃看到這本書進入了自己的腦袋。
秦北風只覺得腦袋『轟』地一下,察覺不出是疼痛還是憋悶,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清涼涼的雨滴打在秦北風的臉上,他昏昏沉沉地醒來,抹了一把臉,手上全是雨水,原來,那場從北面來的大雨終於下起來了,伴隨著閃電雷鳴,天,變成了黑夜,看不到五米之外的景物。
大黑嗚嗚地用嘴拽著他的褲腳,秦北風大叫一聲『有鬼』,一人一狗先後跑下山,大黑一路跑在秦北風的前面,他跟在狗的後面跑,跌跌闖闖跑回村子裡,剛才還有人的村子因為這場大雨已經杳無人跡了,大雨,像瓢潑一樣傾盆而下,呼呼的北風讓雨勢更加猛烈,打在屋頂上辟里啪啦作響。
推開半掩的門扉,秦北風來到堂屋,已經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媽媽聞聲從臥室那邊過來,看到秦北風狼狽的樣子,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氣,說道:「看看你,跑到哪裡去野了?趕快把衣服脫下來,濕衣服穿在身上要受涼的。」
秦北風急急忙忙把衣衫脫下來,只剩下一件褲頭,媽媽皺著眉頭呵斥道:「把褲頭也脫了。」
秦北風很聽話,脫得光溜溜的,進了臥室,躺在床上,蓋了毛毯,瞪著眼睛。這個下午發生了那麼多怪異的事件,首先是大黑的不聽話,然後是十幾里山路的追趕,接著是那本奇異的書,最後是這場毫無徵兆的大雨,秦北風來不及細細想這些接踵而來解釋不清的怪事,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半夜裡他發起了高燒,噩夢一個接著一個,一會兒是大黑沒蹤影了,一會兒是自己被那本怪書吃掉了,一會兒是自己的腦袋變成了一本書,讓別人隨意翻閱,一會兒是媽媽抱著自己大哭……
朱世英半夜裡聽到秦北風大喊大叫,披著單衣爬起來,來到對屋孩子的臥室,這間屋子睡著老三秦北風和老大秦南風老二秦東風,也不知道下午秦北風跑到哪裡去了,頂著那麼大的雨回來,這個傻孩子,應該找一個避雨的地方躲一躲,秋天的雨,淋在身上要受病的。
她打著電燈,輕手輕腳過來摸了摸秦北風的額頭,孩子果然發燒了,還很燙手,朱世英急忙回來,把秦栓推醒了,說道:「老秦,老秦,北風發燒得厲害,快送醫院吧。」
秦栓從睡夢中醒來,聽說北風發燒了,顧不得多說,急急忙忙把衣褲穿好,朱世英也穿戴整齊之後,把秦北風用毛毯包裹了,秦栓抱著秦北風,朱世英給他打著手電,深一步淺一步向衛生所走去。
白天的雨下得很大,夜裡已經停雨了,只有低窪的地方還有水跡,大多數的雨水已經隨著路邊的水溝流淌到河谷裡面。鄉衛生所裡晚上沒人值班,於大夫的家距離衛生所不太遠,四周的鄉鄰都知道,半夜裡有了急病的鄉親只有到於大夫的家裡喊他起來。
『呯呯呯』的打門聲在半夜裡傳出很響亮的聲音,於大夫的家裡終於亮起了燈光。
秦栓抱著孩子跟著於大夫來到衛生所裡,於大夫找出體溫計給秦北風夾著,翻找了一些藥物出來,給秦北風掛了一個點滴。天亮以後,看看秦北風的燒還沒退,對秦栓說道:「你還是把孩子送到縣城吧,我這裡的條件不好,找不到病源,高燒41°了,再燒下去恐怕燒壞了身體的某個器官。」
秦栓一聽這話傻了眼,只覺得手腳開始哆嗦,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還是朱世英有膽識,對秦栓說道:「你去公路邊堵車去縣城,我回家拿錢,有車你就先去,我隨後就來,快點吧,孩子的病來得太快,耽誤不得。」
於大夫轉身拿出一沓錢,說道:「先從我這裡拿錢,治病要緊,快點去吧,我回家吃飯後也要上班了,要不然就陪著你們一起去了。」
秦家兩口子顧不得多說,朱世英接過於大夫的錢,數了數,說了聲:「一共是一千零二十元啊,等回來了還給你。」
來到路邊,堵了一輛到縣城的客車,很快到了中心醫院。大夫給秦北風檢查了一下,沒發現有內外傷的痕跡,朱世英說了昨天下午秦北風被秋雨淋了一場,大夫說道:「嗯,就是普通的感冒吧,還是用口服的藥物和靜脈注射相結合,採取保守治療,一般來說,只要沒有傷痕炎症,發燒的症狀很快就能消失的。」
秦北風的高燒持續不退,一連燒了三天三夜,醫院的大夫也束手無策了,只好建議秦栓夫婦把孩子送到省城的大醫院。按理,這麼多天的高燒就是好人也要把身體的器官燒壞了,秦北風的身體卻沒有發現其他的病變,這讓醫院裡的大夫覺得很奇怪。
從於大夫那裡拿的一千多元已經花完了,家裡僅有的三千元的存款也取了出來,到省城的話,沒有萬八千元不敢去,在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少一元錢也不行啊。
秦栓為難地跟朱世英商量道:「還是回家看看,跟親戚借點錢吧,孩子三天了,錢花了幾千,一點也沒有效果,不如等籌到了錢再去省城?」
朱世英的眼睛裡含著眼淚,點點頭,說道:「嗯,我們先回去吧,你先回家,我去朱世友和朱世晨那裡看看,唉,只有借了錢,以後慢慢還吧,眼看著孩子病成這樣了,也不能撒手不管啊,好歹這是一條命啊。」說完,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秦栓皺著眉頭,呵斥道:「別哭了,光哭頂個屁用,還是想辦法籌錢吧。」兩口子分開走,秦栓抱著秦北風回家,朱世英跟醫院結清了餘款,到王廟鄉的娘家借錢,朱世友和朱世晨是她的兩個哥哥,這些年她的哥哥們都先後做點小生意,家境比她家的要好,孩子病了,湊點藥費還是不成問題的。
秦栓背著秦北風回到了家裡,他的弟弟秦百松和弟媳柳妹在家裡照看幾個孩子,看大哥回來了,急忙問道:「北風好了吧?」
秦栓氣哼哼地說道:「醫院說沒辦法,讓我和你嫂子去省城看看。」秦百松吃了一驚,說道:「那還不快點去?你回來做什麼?」
秦栓歎口氣,悶悶不樂地說道:「你嫂子回娘家借錢了,這幾年,孩子多,家裡的負擔重,我掙得也少,攢下的幾千元也光了。到省城,沒錢不行啊。」
秦百松拍了一下大腿,說道:「這是啥話,我家裡還有點錢,這樣吧,我去銀行取錢,你等著。」說完,向門外走去。柳妹剛要喊丈夫,想了想,還是沒喊,跟著秦百松走了出去。
秦栓看著放在床上的秦北風,在看看弟弟弟媳兩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原來,秦家兄弟因為早幾年老人的撫養問題,兩個兄弟鬧紅了臉,老人在世的時候,兩家很少往來,前幾年,老人過世了,兩家這才有了往來,畢竟是親兄弟,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都住在一個村子裡,不好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
這一次,秦北風病重,秦百松能說出借錢的話來,讓秦栓還是很感動的,照他的想法,秦百松能幫助照看家裡的三個孩子,已經是很大的親情了,涉及到金錢上,兩兄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了這樣口頭上的約定。
秦栓和秦百松是親兄弟,不過,秦百松的歲數比哥哥小九歲,秦百松那會兒家裡窮,他的腦袋笨拙一些,勉強讀完了小學,秦百松卻是讀到了師範畢業,趕上幾個關鍵時刻的政策,開始做初中的老師,現在已經轉到了官方機構,在農機局當上了副局長,家裡的經濟條件好一些,秦栓是一個石匠,給開採山石的私人企業做工,靠出力掙錢,一年掙得錢不多,孩子也多,其中,秦東風和秦南風是秦栓親生的孩子,秦北風和秦鳳凰卻是秦栓收養的兩個孤兒,四個孩子加重了家裡的負擔,掙得錢少,家裡的經濟當然緊巴巴了,那幾年老人的歲數大了,動了三次手術,秦百松還能好一些,起碼兩兄弟均分老人的醫療費和養老費以後,家裡還有餘糧,秦栓就不行了,一直靠借錢過日子,只有等石場到了年底開資了,才能把錢還上,就因為經濟的原因,兩個親兄弟鬧紅了臉,雖然外人不知道,沒有外傳,自家的兄弟卻生分了很多。
自從老人過世以後,兩兄弟也冷靜了下來,秦百松也是一個官員,雖然是最底層的小官,起碼有很強的分辨是非的能力,考慮哥哥的家裡負擔,自家的條件好,也能心平氣和地想著替哥哥分憂解難了,不是心存憐憫而是為了防止鄰居們笑話自己。怕別人說自己狼心狗肺,不顧親生哥哥的生死,畢竟,這個社會的人們還是同情弱者的,在人們的眼睛裡,秦栓那麼老實巴交的一個人,是最值得同情的弱者,柳妹靠丈夫的關照,早早在小學裡當了一個老師,這幾年,老師的工資逐步增高,她一個人掙得錢也抵得上秦栓全家一年的收入了。
這一次,秦北風病重,秦百松能說出借錢,也是修復兄弟關係的一個契機,就是哥哥沒有力量還錢,總是哥哥短了弟弟的人情,而不是弟弟愧對哥哥,萬一,秦北風這次有什麼三長兩短也是盡了親戚的情分。
等秦百松拿了五千元錢來到秦栓的家裡,朱世英也回來了,她從兩個哥哥那裡借了兩萬元,朱家兄弟是做生意的,身邊隨時有現金儲備,這一次去省城也不知道花多少錢,索性多拿了一點錢。而秦百松卻是拿著存折騎摩托車到縣城取錢回來,一來一去耽誤了一點時間。
秦栓夫婦見給秦北風治病的錢已經湊到,連夜到縣城買火車票到省城曲州,一家三口在第二天凌晨才到達曲州,一路上心急如火,其實,在縣城還有定時航班到省城的,用兩個小時就能到達,在天上飛行的時間只有四十五分鐘,可是,飛機票的價錢讓他們望而卻步,何況秦栓一輩子沒乘坐過飛機呢,就連火車也只有朱世英坐過幾次,在省城下了火車還不能走失,在候車室裡面一直等到清晨,秦栓和朱世英輪換著斜靠在椅子上瞇了瞇眼睛,算是睡覺了,而秦北風壓根還在昏迷昏睡中,自從那夜發高燒時起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不但滴水未進,連廁所也沒有去過。這讓秦栓夫婦難受又輕鬆,難受是孩子是昏迷的,輕鬆是除了昏迷再無徵兆,還算是省心,如果是哭號疼痛那更讓人傷心。到了省城的醫科醫院,看到很多人在掛號室的外面排隊,秦栓對朱世英說道:「這麼多人等著看病,輪到了我們不知道要啥時候呢,北風這病可再也耽誤不起了啊。」
朱世英總算是讀過高中的人,以前跟同學來過省城,說道:「不如我們掛急診吧,反正孩子還是昏迷的,的確需要盡快看醫生,就是,急診的掛號費能貴一些。」
「顧不得了,貴就貴吧,反正現在錢也夠了,在縣城平均一天才花一千元吧,省城這樣的大醫院也不能亂要錢。」
夫婦二人商量了一下,問了問前廳的清潔工,找到急診,急急忙忙抱著秦北風到急診科看病,說也奇怪,到了急診科,秦北風恰好醒來,第一句話就是:「爸媽,你們這是,在幹啥呢?快把我放下來。」
秦北風這一開口,把秦栓和朱世英樂壞了,孩子終於醒了,朱世英下意識地摸了摸秦北風的額頭,發現孩子的體溫還算是正常,不是很燙手,醫生過來問道:「還看不看病了?是誰病了啊,說說吧。」
秦栓猶豫了一下,說道:「是這個孩子病了,高燒燒了四天,剛剛醒來,不知道還需要治療嗎?」
醫生很有經驗地拿出體溫計讓秦北風夾著,過了一會兒,拿出來看了看,對秦栓說道:「孩子的體溫很正常啊,以前,給孩子扎針了吧?」
朱世英急忙說道:「是,在黃成的縣醫院扎的,昨天,醫院說孩子高燒持續不退,讓我們來這裡看看,縣城的醫院不敢繼續治療了。」
醫生沉思了一下,說道:「嗯,現在看,情況很正常,要不,你們先做個全身檢查吧,觀察一下看看,如果病情反覆的話,再酌情對症治療,如果,不反覆的話,就是前期的資料有了效果了,孩子的病也好了,你們看,怎麼樣?」
秦栓點點頭,說道:「我們是鄉下人,當然是聽醫生的了,就這麼著吧。」
當下由醫生開出了需要檢查的項目,秦栓夫婦領著秦北風出了診室,秦北風已經九歲了,知道父母在給自己看病,對秦栓夫婦說道:「爸媽,我沒有病,咱們回家吧。」說完,怕秦栓不相信,還上下跳躍了幾下,表示自己的身體真的好了。
秦栓夫婦一方面想省下錢,另一方面也相信醫生的話,也許,在縣城的治療起作用了,畢竟,有句老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治療到康復需要一個過程的,不能吃完藥扎完針病立刻就好,是不是?
秦栓看了看手裡的檢查單子,對朱世英說道:「檢查還需要花錢的,要不,我們先到附近吃點東西,如果北風的病沒有反覆,下午,我們就回去吧,晚上住旅店還要花錢。」
朱世英的心裡也沒有數,只好同意了丈夫的意見,一家三口不敢遠走,就在醫院的外面吃了早餐,秦北風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肚子餓得很,他一個人吃的頂上父母兩個人吃的,秦栓夫婦看秦北風這麼能吃,放心一大半,看樣子,秦北風的病,真的好了。然後到醫院的休息室坐著,繼續觀察秦北風的症狀。
一直到下午,秦北風的狀況都很好,秦栓夫婦終於放心了,回到火車站,買了回程的車票。到了縣城已經是傍晚了,坐接火車的班車回到了家裡。
秦北風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了,這幾天病了沒有上學,第二天就要開始上學了。早晨起來,跟平常一樣,吃了早飯就跟二哥秦東風一起到學校上學,秦東風跟秦北風的歲數一般大,還是一個班級的同學,老大秦南風卻是14歲了,已經到縣城讀初中了,吃住都在學校裡面,小妹妹秦鳳凰今年只有7歲,下一年才能讀小學一年級。
老師看秦北風的病好了,也沒說啥,畢竟是九歲的孩子,住院三天,心裡為秦北風擔心呢,現在出院了,覺得很高興。
早自習的時候秦北風的表現還算是正常,到了第一節課,是數學課,正好是班主任的課,班主任就發現秦北風變得不正常了。為什麼呢?秦北風的臉是衝著黑板向前看的,可是,明顯不在狀態,人變得癡癡呆呆的了。老師開始以為他溜號了,沒注意聽講,咳嗽了一聲,提醒秦北風注意。可是,秦北風還是狀態,壓根沒有理會老師的提醒,於是,老師喊道:「秦北風,你聽到我講什麼了嗎?」
按理,老師叫到秦北風,根據課堂紀律應該站起來,可是,秦北風還是原來那個狀態,癡癡呆呆的樣子,既沒有站起來,也沒有回答一聲,老師開始生氣了,大聲叫道:「秦北風,你站起來。」
秦北風還是沒動,老師低聲說了一句:「難道你變傻了嗎?」坐在秦北風旁邊的是一位叫王紅霞的女同學,她拍了拍秦北風的肩膀,秦北風還是沒有覺察。老師意識到秦北風真的有問題了,想到他大病初癒,對秦南風說道:「你弟弟怎麼了?還是把你父母叫過來吧。」
秦南風是一個小孩子,不由得很害怕,嘴癟了癟,站起來向家裡跑去。秦栓夫婦直到中午才來到學校,沒辦法,兩個人都很忙,朱世英在山上幹活,秦栓在採石場採石。
聽到秦南風說秦北風變得傻里傻氣的,兩個人也嚇了一跳,到了學校才發現,原來秦北風真的很不正常,不但眼睛失去了原來的靈動,別人叫一聲也不知道答應,像是沒聽到一樣,不知道配合或者說壓根沒聽到一樣。
事情變得嚴重起來,昨天借親戚的錢還沒來得及還,回家,從舊鞋盒拿了一部分錢,趕到縣醫院,醫生檢查了一下,也不得要領,詢問了一下秦栓夫婦,下結論道:「可能是前幾天的高燒燒壞了孩子的大腦,如果真的是燒壞了腦袋,這個孩子就毀了,像這樣的病,以前沒有治好的先例。」
秦栓夫婦大吃一驚,這就是說秦北風從此真的變成了傻子?老天真的不公平啊。哪怕是缺少一條胳膊腿的也好,起碼腦袋是清醒的,不用別人多照顧,現在,出了一個傻孩子,這輩子就算是生不如死了。朱世英幾乎昏厥過去,好不容易扶著牆壁,最後還是搖搖晃晃坐到了地上,放聲大哭。醫生歎口氣,說道:「你們最好到京城的大醫院仔細檢查一下吧,不過,既然已經是這樣了,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高燒的時候需要搶時間,現在倒是不需要時間了,你們有時間再去京城也可以的。」
秦栓夫婦回到了家裡,把朱世友和朱世晨、秦百松等人叫到了家,想跟親戚商量一下,畢竟妻弟和自己的弟弟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希望能給出一點意見來。
大家看到秦北風的樣子,都是搖頭不語,的確是,秦北風已經變傻了,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如果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還能延請名醫專家,可是,秦栓的家已經負債纍纍了,秦北風這樣也是給這個家庭雪上加霜而已,大家都不抱有很大的希望。
秦百松咳嗽了一下,緩緩說道:「哥,北風已經這樣了,你也別著急了,這不是一件著急就能夠解決的事情,我看這樣吧,等忙過了這陣子,你們領著北風到京城去一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讓醫生給下一個準確的結論,如果真的是無藥可醫,那也就認命吧,如果是有希望,我們再商量一下,病這個東西還是需要花錢的,只要北風有治癒的希望,花再多的錢也要把他治好,雖然不是秦家的人,好歹也是秦家養大了的,哥,你看,怎麼樣?」
朱世友哥倆也點點頭,安慰了秦栓夫婦幾句,扔下一萬元錢走了。過得幾天,秦北風的症狀還是沒有好轉,跟班主任商量了一下,讓秦南風帶著弟弟上下學,好歹在學校裡能照顧著點秦北風,在家裡只有鳳凰自己,恐怕不能照顧哥哥。
秦北風只是癡呆,也知道吃飯上廁所,只是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除此之外,對外界的動作和話語並不在乎,沒有反應,不主動說話,給飯就吃,不給飯也不知道要,去廁所倒是很痛快,就是在上課期間也是站起來就走,不知道請假,去過了廁所,還能知道回到教室裡上課,如果不是雙眼無神的樣子,看不出來是一個傻子。
快過春節的時候秦栓夫婦抽空帶著秦北風去了遠在北方的京城,醫生的結論跟縣城醫生的一樣,都表示愛莫能助,秦栓夫婦至此也死了心,傻子就傻子吧,不影響別人就行,有的傻子有暴力傾向,有的傻子喜歡到處亂走,而秦北風還算是省心,只要衣食無憂,凍不死餓不死就行了。
期中考試,秦北風毫無意外地考了一個零分,試卷放在眼前就是不知道拿筆答卷。老師也沒辦法,讓他跟著班級走吧。時間長了,秦北風的名聲傳出去了,別人不再叫他的大名,直接叫他『三傻』,如果是秦南風聽見了,開始還能反抗一下,時間長了,也認可了這個帶有侮辱性的綽號,畢竟叫『三傻』的人太多了,他抗議不過來。有的同學開始欺負秦北風,最有代表性的是他的同桌王紅霞,不是說秦北風過界了,靠她太近了,就是說他的身上有臭味,用手不時擰秦北風的胳臂和腰間的軟肉,把他的胳臂擰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秦北風也不知道告狀,也不喊痛。直到朱世英給秦北風換衣服,看到孩子的胳臂和腰間的傷痕,才知道,別人是如何欺負秦北風的,她也不過是背著人哭了一場,知道秦北風的現狀,傻子嘛,不知道痛苦的。
四年以後,秦東風升到了高中一年級,秦北風和秦南風也是小學六年級了。這一年春節,秦栓買了鞭炮,讓孩子們在放,小孩子都喜歡這些有噱頭的東西,一串2000響的鞭炮響過之後,家裡人都清清楚楚秦北風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像是大夢初醒一般,首先是眼睛明亮了,其次是人也開始說話了,對父母說道:「爸媽,開始吃飯吧,好像,過年了啊,外面那麼多的鞭炮聲。」
朱世英呆了一下,抱過秦北風,大喊了一聲:「北風,我的孩子,你,你終於好了。」
她這個舉動把秦北風弄愣了,說道:「好了?什麼好了?」朱世英只曉得秦北風的病好了,聽他問起,還不好回答,怕再刺激著他,萬一,再變傻了,又不曉得什麼時候變好了,當下放開秦北風,說道:「沒啥,沒啥,媽心裡高興,好好,好了就好,咱們吃飯吧,年夜飯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吃的。」給家裡人打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誰也不許再提起秦北風變傻的事情,讓秦北風的情緒不要出現波動造成不可彌補的後遺症。
顯然朱世英的擔心變成多餘的了,新年伊始親朋好友開始走動拜年,秦北風呆傻變好的信息還是讓秦北風知道了,不過,他只是呆了呆,然後搖搖頭,顯然是不以為意,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大家都不知道,在秦北風變得癡呆的這四年裡,他的身體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