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超市守夜亦出岔 文 / 胡少龍
城東超市不遠也不近,過往的士寧可燒油跑空,是不會無嘗搭乘我們的。大街邊人行道的綠色方磚潔淨無染,踏在上面與其他行人沒有區別。唉,今天起來早了!張國慶在自言自語的埋怨。我搭訕:你作早餐,哪天不比別人早起呵。只怨他們太來早了,影響了你的生意。他又說,今天的早起白起的,一簸箕面動了一角。我說,都是那幫土匪,比過去的國民黨還不如。說著心想,哎,不能總沉浸在不愉快中,便探尋地說,一簸箕面買完落個三五十沒問題吧。他來了精神,炯炯地說,不滿你馬師傅,一天三十塊錢是沒問題?我說,只往上跑哦,哪是一天就一上午。他顯出甜蜜的笑,又自悔的說,老子把一天的生意不算數,交了沒屁事。也別怪伍燕不肯交的,真是他們討得厭棄。我說,也是的,一個月能賺千把塊錢,三十塊錢算麼事。壞了生意形象是大事。張國慶說,做生意的人就得精打細算,不尖當准賠,圖個人吃虧!我說,還不跟上車床樣,半個絲都不能隔的。險些撞著一行人,擦肩而過。他說,那不一樣,生意是賺到自己荷包裡去的。我把目光轉向裝潢華麗的美特斯?邦威專買店,說裝飾得這麼好,沒人做生意,不虧才怪。他說,別看沒人做生意,一天筆把兩筆他就有了,到旺季幾個月淨賺了。他有些不像我們工人的眼光了,滿腦子商賈似的唯利是圖。心裡暗暗感悟,為了生計得學學他了。
走著聊著時間容易過的到了,是聽說城東開發區開了大超市,還是武漢老闆開的,親眼目睹,城東超市果然不同凡響,處處充滿現代氣息。寬敞的門面佔了一截街,只標有一個出口一個入口,都是福娃雪餅、蒙牛奶粉、「好口味」食用油;「大橋」雞精;「白貓」洗衣粉;「蘆薈」洗浴乳;「柔之逸」護髮素等宣傳廚窗,彰顯生動活現的形象大使陶妹、黎明、趙本山等名人名星的彩色廣告,色鮮而不重,圖美而不俗,門面和場地,全景全新,豪氣無比,爽心悅目,哪像我們紅爐斷牆缺壁,陳舊破敗,藏污納垢,灰頭塵體,屬另一個世界。同在一個城市,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差別,令人心靈震撼。那些曾紅火過的老企業何時能煥發青春和活力!當我還沉迷在亢奮之中,卻已經站在了二樓整潔明亮的經理室裡。帥氣的經理掃了我一眼,就決定讓我今天上班。好事也許來的太容易了,彷彿這崗位專給我留著的,值班只需用眼睛照看,不挑不抬,更不需高文化精技藝,每天就有10多塊錢的進入,不是和在家看電視一般。而且,也不是總守通宵,一星期一輪換,白天兩人,夜晚兩人。張國慶聽後有些傻眼了,既然是這好的差事,還有一星期可陪老婆,他怎肯讓給我,悔之晚矣,看了他鬱悶的表情,我說,國慶,就你來吧。張國慶說,真的呵!我說,真的。他笑了,說我不會做挖人牆腳的事的。我說,怎麼是你挖人牆腳,本來超市是請你,你讓我的。他慷慨說,讓了就讓了,不興再要回來的。經理疑視說,到底你們誰應聘。經理年輕,話語大氣,我們還得恭恭敬敬的對他。張國慶說:是馬師傅。我幾乎同時說,就我。也不再謙讓。
隨後,經理帶我們去見守白班的人,交代有關事宜,張國慶說先走了。然而,等我和坐在進出口守班的見過面,說好晚上七點來接班。接班就是交一大串鑰匙,明天早晨他們來換我們。和我搭檔的是個六七十歲的朱老頭,我們4人中我是最年富力強的了,一時感到有些自毫。忘記和他們招呼便離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來和青年伢一般輕盈。我順著人行板回家去,突然張國慶喊了:昌俊,慢點走,只顧著自己了。他的話一語雙關,我沒去領悟,只是說,你還沒有回去,是不是想開超市?到時候我同樣給你打工去。張國慶說,笑話。我這一生是完了,看張傑將來有沒有本事當老闆,你再去給他守門吧。我說,沒門!騰騰的門誰守呢?我們在逗趣圖嘴巴快活。張國慶說,哦,你的騰騰是一定會當老闆的。接著,他明知故問,麼樣,滿意吧。我故意說,不滿意又麼樣,還得感謝你勒。原來你就是等我的這句話呀。張國慶說:不是一句話,還要真破費不成。我說,破費算什麼。今天說好等我領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就接你早酒。張國慶高興說,那好!可要上清真館。我們一路說笑著回家,他似乎忘記了和工商爭吵的不快。
和慧芬說,今晚就去超市,不陪你睡了。說過心中似乎有些依戀,還升起苦澀不是個人受的滋味。慧芬輕鬆說,下周給你補上囉,接著心疼的說,多帶件衣服,要不把棉衣帶上,夜晚有寒氣的。前幾年她父親過世也是這季節,守過兩整夜,真是有些寒氣,尤其是下半夜難熬,幾乎飢寒交迫的。我執拗說,才入秋還乘涼的,帶麼棉衣。你真把我當老頭兒了。她理解不透似的,眼裡透著汪汪的惜別,又說,要不我去批箱北京方便回來,你帶兩包去,餓了用開水泡了吃,超市應該有開水的。她知道平時騰騰吵著吃方便麵,有時我也止餓不住,搭光吃一包。北京方便面只四角,是最便宜的。她見我沒有回答,又說,要不批康師傅牛肉的。我忙阻止:不是的。我吃還一個朱老頭不吃?再說要傳到經理那兒,誤以為我吃了超市裡的麼辦,商品都擺在架上,誰辯得清楚。慧芬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說,要不你還多吃點。要煙不戒還可打發時間。我說,又不是安了拉鏈的橡皮肚。一晚上十來個小時,不和家裡一樣。我一直都拉著臉,彼此似乎有說不完辯不清的鬥嘴,其實相互都是難捨難分的。
從臉上看朱老頭並沒有70,他說去年兒子們都為他做過70壽了。說過幾句話便啃啃嗑嗑的:咯咯,他們是拿我賣錢唄。見他吃力的樣兒,便不和他搭訕。我們兩人關在若大個幾千平米的商品堆裡,雖然有防盜報警裝置,也不能看電視,也不能聽收音機,這是朱老頭的經驗之談,要張耳聽動靜,睜眼看場面。第一夜我們的話並不多,認真地履行職責,安全渡過。隨後的日子裡多了打破寂寞的話語,雖然我們年齡相差快一倍,畢竟是同事,言語交談無拘謹,也平等。容熟了,他竟然說,你年紀輕輕的怎麼不去找個賺錢的事做,這守夜是不值錢的快進土的人弄的。這句關切卻戳進我心窩,深深的刺痛了我,殷血迸發。有了感情和尊嚴上的重創。是的,我一個彪形大漢怎能和糟暮老朽為伍勒!有了心病,表情不再那麼精神了。慧芬很細心的看出端倪,關愛說,是不是守夜精神不好,胃口沒有。我說,只熬一星期換的,沒問題。嘴裡說得硬,心裡是委屈了自己。見人問起,就支吾的不敢理真氣壯回答。有了心理障礙,精神總沒法調整。隨後慧芬就想著法子做開胃的菜,還做了辣椒炒肉。無論她怎麼關愛體恤,也沒法喚醒我的萎靡。守夜的工資還未見一分,她就透支了我的生活。
後半月熬過,才高興地領到400塊錢沒幾天,就印證了朱老頭的話,也許我真不該年紀輕輕到超市守夜的。這天,超市門前發生極平常的顧客自行車被盜。失主是一漂亮女士,她不找我們守門的麻煩,直接去找了經理。當班經理也是個女的叫楊柳,女人對女人都有一張犀利的嘴。你們超市麼樣把我們當上帝的,我的自行車是恆馳名牌嶄新的,一千多。女經理說,是麼情況,保安沒有反映。我和朱爹都叫去問情況。剛值白班,我是有些當心,總問推自行車的顧客,人家不客氣責問,你看清楚了,這車不是我的還是你的不成。真是沒事找事,想把我當小偷不成,小心告你毀譽罪。我還解釋,也是為了你們顧客自行車的安全,並不是損壞你的名聲。一次是在圍觀者的勸說下,那人方饒我而去。唉,守門就這麼下賤受氣的。漂亮女要搶過話去,女經理說,自行車停在泊位上,來來往往的人這麼多,誰能向你保證不丟。漂亮女說,車在你們超市丟的,你們有責任保證安全,不找你們找誰。朱老頭說,我說你是故意來找岔的。我一個守門的能保證每個人的安全,那讓你來看守。漂亮女說,你看你自己都守不住自己了,守麼門。回去抱孫子喲。女經理解釋,我們超市沒這規定,只能劃地方顧客自己停車,沒有保證不丟的。走,我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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