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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旁居小館窺世面 淘盡煙塵靈與肉 文 / 胡少龍

    第二十章旁居小館窺世面淘盡煙塵靈與肉

    茶樓並非是消愁解悶的最佳場所,當韓翔宇隻身一人來到金海灘茶樓,找了個避角處的檯子坐下後不久,就有了這種強烈的感覺。其他檯子上也有仨仨倆倆的青年男女,在專注品茶,漫聲細語敘談,盡情地飄逸在悠閒的西洋曲調之中。韓翔宇學著其他人的自在姿態,尋找著上次來茶樓的感覺。然而,怎麼也找不著。本來他是要邀翟正偉去大縣飯館,把盞對飲借酒解悶的,偏偏他被一個老闆纏著了。韓翔宇心裡清楚,應該是他在纏住老闆,要為雜誌拉廣告創效,為老闆和企業用最上色的文彩點綴錦秀文章,而自己也能獲得一筆不菲的報酬收入。在深圳並非人們想像的滿地是金子,俯身即獲的;而是要靠個人的艱苦努力,才能撿起那沉重閃光的金子。他理解他,因為都是在市場海洋中奮掙的人。無奈,就這樣蕩到茶樓來了。韓翔宇慢慢端起茶盅,抿了口咖啡。這咖啡怎麼沒有了他過去味覺裡的那種苦中有甜,甜中有澀,回味無窮的記憶,完全是黃蓮苦膽似的令人寒顫不敢回味的苦澀。儘管他往裡面再放糖,也不能調和那種他兒子頑皮嘴嚼楝樹籽的怪苦。他的心情變理更糟糕起來。自春節上班以來,他眼前總呈現著一種恐怖的陰影,那個小紙條還沒有解疑,香港彩芸總部的老闆景盛富先生攜夫人邱蔓女士來到深圳。韓翔宇總是還蒙在鼓裡,只知道公司上下悄然忙碌著大事件,可沒有人通知他參加。老闆們並沒有衝著深圳彩芸的發展,聽情況看車間,而是若無其事的去世界之窗走走,到錦秀中華逛逛,趟下沙外灘吹吹鹹風。然而,上午突然通知他參加總經理辦公會,由邱蔓宣佈韓翔宇赴山東彩芸分公司負責籌組工作。在深圳這邊的任職被免,一切美好奢望都成了泡影。他彷彿覺得自己的命運怎麼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呢。自己一心一意為彩芸賣命,難道為的就是這個可悲下場嗎。儘管老闆每月給增加2000元薪水,錢算什麼,錢是主宰人的籌碼嗎,他韓翔宇不稀罕。這比在大縣龍場的打擊更強烈,過去幾年他沒有想到過跳槽,只想得到老闆賞識,扎根彩芸,壯大獎勵股本。現在看來是多麼天真、幼稚和愚蠢啊。還有那個懨懨的劉維鑫,竟被炒魷魚趕出了彩芸。他那淒廖的目光,苦楚的臉面,彷彿又呈現眼前。那麼大年齡了再次下崗失業,又能上哪討個飯碗呢。韓翔宇自責,是他害苦了他的。音響裡還在不緊不慢地悠閒著西洋曲調,他聽著聽著,感覺那曲子並非美妙好聽,並非能讓人悠然自得,進入無憂無慮的境界。彷彿是一種有氣無力的病軀在離開人世時淒婉哀鳴。哀鳴得令人憐憫;哀鳴得令人可怕。彷彿這暗淡的燈光就是那寂寞的曠野,淡然無存的極樂世界。韓翔宇覺得不能呆在這種見鬼的地方消遣,覺得與這裡的人格格不入似的。毅然喊了買單,起身離去。

    還是大縣飯館好,那裡有家鄉的天;家鄉的地;家鄉的人;家鄉的情;還有家鄉的瓦罐雞!老闆娘伊阿妮沒等他進門,就堆滿熱情地迎上去。「喲,韓總,稀客!」她又朝店內喊:「老鄉來囉!」又對他說:「裡面請。」韓翔宇也打著江湖腔:「老闆娘,別來無恙啊!」又說:「今天就坐大廳。」伊阿妮問:「有幾位?」韓翔宇隨便在個空位上坐下,侃說:「千軍萬馬,浩浩蕩蕩,我一人。」馬上有小姐遞上茶來,老闆餘慶洲也從廚房出來迎接。說:「韓總,新年好!」韓翔宇說:「正月都過去,還新年好!」餘慶洲在旁坐下,說:「韓總今年第一次賞光來店,我肯定要祝賀新年好的。」他說著便遞上一支金白沙,並要點火,韓翔宇便自己搜出感應火機點上。他說:「余老闆經營有方,也祝賀你生意興隆!」餘慶洲笑說:「謝韓總吉言!都是這些老鄉的捧場。」儘管現在是淡季,也還有幾桌客人。韓翔宇誠懇說:「都是出來謀生計的,應該相互照應點。」他說著話的時候,目光確盯上了另一桌。有個入時老頭一腿上坐著一個年輕漂亮女人,在相互用嘴餵飯火熱著呢。他來深圳都幾年了,在這裡也吃過幾次飯,可從來沒有見到曝露性的情形,心裡總不是個滋味,悔不該在大廳坐的,躲到包房裡就眼不見為淨了。餘慶洲從他的表情裡也覺察到了,便岔開話題說:「韓總,今年沒有回家過年哪?」韓翔宇移過目光,說:「出來幾年了,心裡怪欠的,回去了幾天。」餘慶洲又問候說:「那家裡人都好啊!」韓翔宇爽朗說:「都好!」他並不知道他家裡有什麼人,也不知道他是大縣哪裡人,反正聽口音是大縣人,認老鄉就是了。他是從不打聽顧客的這些事的,除非顧客自報家門。不知道要比知道好,會少惹事端。他接著感慨說:「回去幾天就一個感覺,家鄉這幾年變了,公路都跟深圳這邊樣好行了。」他又說:「哦,余老闆,你館子裡來往的人多,比我接觸廣。我這次回去,縣裡的曾縣長交我一個任務,要給大縣作宣傳,搞項目,招商引資。哪個老闆願投資的,可以介紹到大縣去。大縣有的是漂亮女孩。勒,曾縣長你認識啵。就是前幾年給國務院上書,為老百姓說話的那人,名聲大著呢,你怎麼沒聽說。」他這話好像是說給餘慶洲聽的,也像是說給那帥老頭聽的。餘慶洲說:「韓總,不瞞你說。我只管把飯館開好,讓老鄉們有在家的感覺,吃得實惠,喝得舒服。管哪個曾縣長假縣長,他又不發我工資,也不得來我這個小飯館捧場。不過,你韓總說的事,我會放在心上的。」韓翔宇豪氣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有了。」他接著說:「你給我來個瓦罐雞。」餘慶洲自豪說:「好!」又推介說:「還有家鄉帶來的,正宗的大縣干魚臘肉,要不要來一盤。」韓翔宇說:「來一盤那種臘香味,你一提起,就讓我留口水了。回家幾天,到處應酬,那臘貨硬是沒有吃夠的。」韓翔宇還要點菜,餘慶洲阻止說:「就你一個人,我給你加個青菜就行了。吃了再說,再要再加。」韓翔宇同意了,餘慶洲就起身離去。當餘慶洲經過糟老頭那桌時,老頭得意說:「余老闆啦,你的什麼臘貨,也來一盤。」餘慶洲答應地走了。他又對倆小姐親暱,恬恥說:「你們兩個寶貝,歡喜大縣的臘肉啦!」倆小姐笑嘻嘻的應允著,還被他摸得吃吃笑的。

    韓翔宇似乎在專心抽自己的煙,等著來菜,不聞他事。其實,他清晰聽著那邊的動靜。有糟老頭的話,還是夾生的普通話,偶爾露出香港話。看來自己沒有看走眼,他還真是香港的大老闆,只有有錢的大老闆才能包女人,養二奶三奶,還養幾個的。他記得在哪個雜誌上看到,一個國家的經濟學家提出一種新奇論調,要犧牲一代少女的青春,把國家的經濟搞上去。這是在大學裡都沒有研討過的。在**國家的計劃經濟年代那更是奇談怪論,要遭到深刻批判的。韓翔宇再窺視其他桌上,也有老男少女在嬉笑吃喝碰杯,就自己一人乾坐著,彷彿與這裡的氣氛不協調似的。終於來了一單身漢子,他好像和餘慶洲很熟稔,很隨和的,直往廚房內闖。並大聲說:「洲哥,有蛋麼,炒兩個。」餘慶洲也在大聲地答:「有!我的兩個卵蛋,我劉師傅的兩個卵蛋,還有我老婆的兩個奶蛋,都炒給你吃算了。老劉是他僱請的改切菜師傅,是他大縣的患難弟兄,有時也幫他炒菜的,加上一個跑堂的小姐。小館裡就4個人。漢子氣快說:「好啊!那我真可吃一餐了。」伊阿妮過來說:「黑子,你死起來幹什麼呀!」漢子生得黑,像煤窯出來的,人稱黑子。黑子笑嘿嘿說:「老闆娘,你老闆要把你**炒給我吃,你同意嗎?」伊阿妮大度說:「同意。只要你不嫌酸。聽說人肉是酸得下不了牙的。」黑子逗趣說:「**不是人肉,有你奶水甜糊糊呢。」韓翔宇聽得一陣噁心,彷彿著漚,然而一細想,也就那麼回事。那些上層次的人物的調侃逗戲不過是含蓄雅典深層點,他們雖然原始粗放坦然些,只是不同形式而同樣的享受吧了。七情六慾是人生俱來的。黑子坐到斜對著他的桌邊,那糟老頭腿上的一女子向黑頭遞了個媚眼,不過老頭沒覺察。他也不在乎,盡在自己的歡樂中。跑堂小姐給韓翔宇擺上碗筷酒杯,又端上茶來。並問:「您喝麼酒?」韓翔宇發洩說:「這還要問,來茅台不成!大縣飯館還不是大縣的散裝白酒。」酒菜上桌了,韓翔宇自斟自飲進行著,又停住搜出手機給翟正偉通電話。興沖沖說:「你完沒有。我正在大縣飯館,一個喝得沒滋味,你來,我等你。」對方央求說:「翔宇,今天的確不行,對不住了。翔宇,我們在酒吧,不知要到什麼時候。」韓翔宇掃興地關了手機。細心的伊阿妮向餘慶洲悄聲告知了這一情節。餘慶洲讓老劉接著鍋勺做菜,來到前廳,坐到韓翔宇對面,望著他說:「菜味麼樣?」韓翔宇誇說:「沒說的。家鄉的水都甜啦。」他接著說:「余老闆,有空了,來喝一杯。」餘慶洲喊:「曉紅,拿杯筷來。」跑堂的曉紅忙前跑後地不停歇,就像裝了軸承的轉動車。伊阿妮在忙著迎送,照場子,和結算收銀。

    有了兩人對飲,喝酒的氣氛濃烈起來。他倆碰杯連飲三大口,就把一兩八一杯的塑料酒杯喝了個底朝天。餘慶洲是來給他助興的,然而怎麼也覺得助興的火候並不到位,就向吧檯內的伊阿妮使了個眼色。不一會,過來一女子,喊著「洲哥」的坐到他們桌旁。他倆幾乎同時把目光投向她,成三角的視交點集中在了她甜潤的臉上。她雖然油黑點,但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長得端正,尤其是那雙圓圓的眼睛,含情默默,沒有一絲放縱的光芒,倒是一種田園樸實的美。她坐下後,主動說:「洲哥,有酒喝也不喊人家一聲。」餘慶洲故意說:「雨露,你這說的什麼話。我開飯館,哪時哪刻沒有酒喝,一夜到天亮都有。」韓翔宇悶頭去搛菜。雨露柔和說:「這位帥哥,怎麼不說話呢,客人來了也不瞄一眼。」餘慶洲忙說:「雨露,這位帥哥是韓總,也是我們老鄉。」他又對韓翔宇說:「韓總,她是我們老鄉,就當我妹子一樣。」他又對雨露說:「你敬韓總一口,就用我的杯子。」雨露舉止大方,端杯說:「韓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小妹有禮啦,敬您一杯。」她又改口說:「不。我一口,您一杯。我是不能喝酒的,捨命陪了。」餘慶洲說:「都一口,都一口。」同時起身說:「韓總,您慢點用,我去廚房看看。」餘慶洲趁機走了,桌上是兩人世界了。雨露拿過餘慶洲的筷子搛菜,還要敬給韓翔宇。並說:「韓總,不嫌棄,就接受了。」韓翔宇的酒已有幾成,也沒有推脫,本來不想和她搭理的,也隨著酒意飄飄然了。隨口說:「你是不是余老闆請來陪酒的,還要給小費囉。」雨露微笑說:「韓總,小聲點。」又接著說:「余老闆這裡不請陪酒的,都是約好了自然來的。我看您是老鄉,就想來聊聊,陪口吃的就行了,哪還能要小費。您儘管放心,我不會宰你的。你付了這餐飯錢,我就很感激了。我也是出來謀生,討口飯吃的,只是暫時沒有著落。」聽她這麼表白,韓翔宇似乎引起共鳴,倒升起憐憫之情,也想和她聊聊,聽聽有關她們的故事。便興趣問:「你多大了?」雨露顯著潔白牙齒說:「二十三,不小了吧。」韓翔宇又問:「成家沒有?」他覺得這話問得彆扭,應該是問:「嫁沒嫁人」,但又怕是女孩子害羞的。雨露沒有一絲遮掩,率直說:「韓總,您就直說了。我早嫁人了,16歲讀不了高中下學,19歲嫁人,還生了個胖小子,兒子都快二歲了。生了兒子不久,能利索外出,和村裡人來到這向望的世界。」她說得從容而甜蜜,目光裡卻顯著愁悵。韓翔宇說:「你年紀輕輕的,也夠狠的哇。把愛人和孩子都甩下不管,就跑出來了。」年青人的時代是長了理想翅膀的時代,不願困守窮鄉僻壤。雨露說:「在深圳掙錢的門路多著。呆在家裡有麼出息。幾顆死土能種出錢來!年前,老公來電話問我回家過年啵,我說回去有什麼,還給他說種麼田,田里種不出名堂,你也來深圳算了。田都讓那幾個死憨巴去種。他說他來深圳只能做苦力,又沒有文化。我說你怕什麼,有什麼捨不得的。來了不讓你做事,你只好好服侍我,我一個月能掙二三千。不說只能養活你,明年我們就可寄錢回去做樓房了。我說你在家種一世的田能做樓房嗎。他還真聽我的。壓了電話就來了。」韓翔宇疑惑說:「他真動心來閒著!」他被她無拘無束掏心窩的話語和樸實純真的表情而感動,心裡像少了那層隔膜。雨露自豪地說:「我不讓我老公吃虧,受人欺。我們在不遠租了房子,他在家守著。我們商量好了的,等兒子到上學年齡,就接他來深圳上學。兒子能來深圳上學,在村裡該是多榮耀的事。」她不覺得自己是無根基的浮塵生活,說不定她這代辛勞,下下代就是名正言順的深圳人,城裡人了。她說著又舉杯和他喝酒。有時和人閒聊也是莫大享受。韓翔宇欣然接受了。笑說:「你年紀輕輕的,稱什麼老公。」雨露笑說:「叫老公有什麼不好,說明我們成熟。您家裡一定不稱老公吧。」韓翔宇喝著,漸漸覺得這酒沒了開始的辣味,就不可理解的,這小小年紀怎麼就有了這樣的人生觀呢。他想著想著,她盡情描繪的她家庭美好前景,越想越覺得思路模糊起來。那根理智的神經提醒他,覺得她的前景可怕起來,覺得這酒不能再喝下去了。再喝,眼睛就更渾糊了。

    他飯沒有吃的搖晃站起來,讓老闆娘給他買單。雨露和伊阿妮護送他出門,他甩開雨露,鬆開捏的找錢,見一張大票子還找回一張小票子,還有零票子。便對伊阿妮說:「還有小姐的小費呢。」伊阿妮說:「她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飯,還給什麼小費。又沒有給你洗頭。」韓翔宇聽明話意,還是覺得過意不去硬是將那張50的票子塞給了雨露。韓翔宇把伊阿妮拉到一邊去,興奮不已說:「我來你這裡多次,今天才算開了眼界才領略了你們的經營策略,和生意好的決竅。老闆娘,你看對門的餐館裝潢得那麼華麗,就不見客人進去。我給你們總結,你這飯館是定位准,面向底層。」他又覺得這話不准,便向屋內望了下說:「香港老闆呢?」伊阿妮挑眼說:「那老頭象老闆,不是老闆。他們早走了,泡澡去了。剛才那黑子就是其中一個女的丈夫,他還怕沒有營生呢。」接著歎息說:「這幫香港人是吃救濟金的,一個月四五千港幣,到深圳這邊來消費是綽綽有餘。相反他們找了工作,報酬說不定還沒有救濟金多。」韓翔宇聽得驚異而愁悵,咋舌說:「哦,我明白了。你們的性格脾氣已融入這層面的生活氣氛,和他們有共同語言,你們的消費層次也正適合這階層人的經濟基礎。」伊阿妮說:「您說的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們飯館就是感謝您們這些老鄉捧場。人哪,是以生存為第一要務。」韓翔宇不能和她苟同,叩心自向,人格和尊嚴哪去了。又說:「聽說你們要忙到快天亮,那你們休息呢?」伊阿妮向屋內一努嘴,說:「就在那上面。」韓翔宇更有了興趣,似乎要作社會調查似的。說:「我去看看。」他們正要進屋,又來了客人,伊阿妮忙迎接。餘慶洲正好出來說:「咳,韓總要走了,我也沒招呼一聲。」韓翔宇說:「我沒有走哇,我還要參觀參觀你們的臥室。」餘慶洲淡淡笑說:「哪是臥室,不過一狗窩。」伊阿妮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對他說:「慶洲,你引韓總去看看。」餘慶洲領著韓翔宇,低頭躬背的,在那窄窄吱啞響的梯坎上,一步一步蹬上隔樓。餘慶洲叮囑說:「當心點,別碰著腦殼了。」韓翔宇屈身小心上隔樓,定神站穩。餘慶洲指著小間隔層和走道邊的鋪蓋,介紹他們四人誰睡哪裡哪裡的。韓翔宇看著囚籠般的隔層,寒磣磣的不是個滋味。為了生計在這裡冤住著,當然比餐風露宿好多了。便風趣說:「你們這還住的套間樓房啊!」餘慶洲苦澀說:「韓總啦,別挖苦了,是說我們的革命樂觀主義呀,不是自己貶自己,真是狗窩。」並非齷齪苟且之地,韓翔宇笑說:「狗窩好,狗窩好。我老家的狗窩暖和著呢。」他說著,又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小心下樓來。

    大街上繁華似景,車水馬龍,印證著深圳這座現代化的新型都市是座真正的不夜城。韓翔宇從狹窄忙碌的小飯館出來,坐進的士就融入了現代都市之中,果真沒有了工作上的煩惱。一種完全的興奮和感慨之中。進入籬湖花園,是暗淡和柔和的燈光,沒有大街上的呶呶不休,而是輕風拂面,爽朗宜人。韓翔宇踏進冷清的房子,咕嚕了幾口自來水,也不洗理地便倒在床上去,呼嚕呼嚕地睡去。不知翟正偉什麼時候回家的,還公然帶進一個漂亮的小妞。他倆梳洗著,說話聲和戲鬧聲擾醒了他。韓翔宇緩悠睜開眼,靜聽,確實屋內有人,不只一人,還有女人,還有耀眼的光亮。在男人的世界裡,自然對女人特別敏感。他骨碌起床,出房來,望著披灑一頭濕潤秀髮的女子,笑著招呼說:「你好。」她也佻僥一笑說:「你好!偉哥正沖澡。」韓翔宇嗯著,便坐下來說:「哇,你什麼時侯攀上我們偉哥的呵。」她說:「我今天才到,在新聞大廈等了他一天。剛才才見到他,我們就……」他倆正說著,翟正偉從浴室出來,趿著拖鞋,摳著耳眼,說:「翔宇,終於醒了。你今天起碼也喝了半斤八兩的。」韓翔宇虎視說:「你有漂亮女人陪著,還謊說是陪老闆泡吧。」翟正偉不想和他當面議論,掃了他,倆人約到廚房去嘰哩。他說:「你別瞎扯淡,她可是我老家來的,表哥的女兒,是新聞專業畢業的。在家呆了半年多,要我給她在深圳找工作。」又很為難說:「你是知道,這等事哪成呢。深圳都是憑個人本事找工作,憑人的關係是沒有用的。你是搞企業的,又是老總。你幫我這個忙,隨便找個事她做做。「韓翔宇譏笑說:「人家是看著你來的,是想像你樣當個名記者。隨便找個事行嗎!」翟正偉果敢說:「行!」又把「行」字拖出一道長腔,接著說:「哎,你看我老家的一些人,不知道我在深圳搞好大的事,盡找我這些麻煩,陪吃陪玩陪錢不說,主要是陪精力陪時間陪不起。」韓翔宇聽了,也有些感觸,便說:「難怪我剛才聽她說等了你一天呵,你是想逃避吧!」翟正偉苦喪說:「不瞞你說,逃避也逃避不了囉。她就坐到我辦公室的門口。我可以在辦公椅上歪一夜,總不能帶個女孩在辦公室夜宿;讓同事們見了,會把我當什麼人看呢。這不,只好回來了。」韓翔宇同情說:「這麼說,我誤會你了。」這時,他就想起雨露的話,想起了大縣飯館的情形。本來想給老同學說,對彩芸辭職,另謀他求,或回大縣發展的,眼下的念頭又轉了。便說:「我今天約你喝酒,是香港老闆要我去山東開荒打草,辦分公司,想聽聽你的看法,像麼樣。」翟正偉欣然說:「山東好,山東那邊發展也很快。這說明老闆是充分信任你的。根基打牢了,還可以讓老闆去你們湖北老家發展,為家鄉作貢獻。你這次給我把她也帶去吧!」韓翔宇拍了他肩,充滿自信說:「等我的信,盡候佳音吧!」他倆示意地停止了嘰喳聲,出來。韓翔宇關切說:「她等了你一天,一定沒有吃飯的。」她答應著,他提議去給她泡碗快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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