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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眾叛親離兄妹情 破釜沉舟盤廟堂 文 / 胡少龍

    五十三

    眾叛親離兄妹情破釜沉舟盤廟堂

    隨著寒來暑往,秋涼一日一日的濃厚重沓起來,太陽落山的時間也匆忙起來,還不到7點鐘整個南橋就被霧靄籠罩了,幕簾也抹去了窗前的一絲晚霞。曾國超在食堂吃了晚飯,穿行夜色回到房裡,打開電燈,習慣地拿起桌上的精白沙點上。他深深地吸著煙,悠然地感悟著。難怪人說,飯後一根煙快不知似神仙的。那裊裊青煙將他的思緒騰雲駕霧開去。明天如果不出現意外,何老闆將在李溝總支的房地產轉讓合同上簽字。一想到真的要出售李溝部支,不免又升起依戀之情。在他孩提時,下鄉走親戚路過這裡,心裡是多麼嚮往這種聖的地方。在南橋的土地上李溝總支將結束它的歷史史命從此消失了,鎮裡的幹部下鄉再也沒有了個落腳的地方,孩時的神聖也將淡化,只能直接進村入戶了。難怪常綸傑那班人口服心不服的,苦笑說:「好,都賣了好。落得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這句話不是曹雪芹著在《紅樓夢》裡的極具諷刺意味的名句麼。這班傢伙真俏皮!當曾國超正要回過神來時,忽然曾國紅站立在他的房門前,說:「哥,你在想什麼呢,這般出神的。」她隨即進屋來,接著笑說:「是想余鳳潔了吧。」曾國超虎著臉說:「瞎說。」曾國紅睥睨地說:「那個賤女人是不值得想。」曾國超說:「我們早了結了,各是各了。你也不應該這樣咒人家。」曾國超便詭秘地笑了,說:「我說吧,還不想。還在幫人家說話,而連自己的親妹妹的面子都不顧了。」兄妹倆逗趣了幾句,曾國超凝視地說:「今天是什麼日子,才16號呢,就要洗被子了。」他說著這話,心想她也許是怕小陸搶在前拿去洗了。

    自從曾國超到南橋後,曾國紅覺得嫂嫂不在哥哥身邊就主動每月來給哥哥洗一次被子。曾國紅也是在鎮辦羽絨廠下崗的,現擺著個麵攤子在街市上串賣。他們的父親曾爹是鎮辦鐵器社的打鐵師傅,一個俊秀的鼻子被炭爐火烤得腫脹而紅彤彤的,像個熟秀的棗兒。人稱紅鼻子師傅。曾爹也不忌諱這個諢名撮號。曾國紅走到哥哥床邊,擰起被子一聞,說:「嗯,還不泛臭,你自己來聞聞吧。」曾國超轉過身,望著妹妹一副終年勞累的豐盈女人體態,說:「你不去準備出攤子,來做什麼?」曾國紅說:「今天星期六,學校放假,沒有學生晚自習,誰來吃我的面。」曾國超說:「你看我們鄉幹部,整天瞎忙,連雙休都忘記了。」他這樣當著妹妹訴苦衷,是怕妹妹向他提要求出難題,要他給她調個好單位,或找份牢靠的工作。其實,曾國紅從未開口向他提過這方面的事。有一次,她和丈夫商量,想通過哥哥的關係,哪怕是調到環衛所去掃街,也算有個穩定的事做。她丈夫黎明在南橋小學教數學,前幾年嗓子漸漸地嘶啞了,半年都沒能恢復,學校便照顧他換到了後勤崗位,但津貼沒了,待遇少了。黎明還是勸她說:「你還不知道吧,超哥為上書到國務院,已成了眾人挫罵。他的心裡不舒服,日子也不好過呀!」曾國紅直率地說:「你這個臭老九,就是怕跟人說好話,你不去,我自己明早就去木舟。」黎明堅持說:「我不騙你,是真的。你去了只能給超哥翻番煩惱的。」事後,曾國紅通過打聽,哥哥確有此事。再說掃街的工作也不像過去空缺,反而緊俏起來。就再也不提換工作的事了,自己便學著做起麵攤生意。現在已經發展到湯麵、炒麵、熱乾麵,還煎炸著片、雞腿、火腿腸什麼的。一張小攤車放滿了用具佐料,就是她風吹雨淋的工作平台。曾國紅撒嬌似的說:「我今天是特地有事來求你的。」曾國超聽了,用一種強烈炙人的目光看她,並說:「你的事就是我哥哥的事,有什麼求不求的。」他這樣說,心裡卻擔心她說出找工作的事。曾國紅說:「不是我的事,是中學的一個老師,她有一個老表在李溝總支搞書記吧。她給我說了好久了,要你照顧一下。說你今天去了李溝總支的。反正總支撤了,房子都賣了,給他在鎮裡安排個好崗位。」曾國超在靜靜地聽妹妹說完。曾國紅見哥哥這樣深不可測地注視自己,便改口說:「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呵,我不說了。」曾國超知道妹妹從不為難自己的,何況又只有這麼一個親妹妹。見她生氣了,忙說:「你說的是常倫傑,他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等有了機會,我會考慮的。」曾國紅不知是應酬話,只知是應允了,就說:「你知道那個老師吧,人太好了。她不僅帶學生在我攤子上吃麵,照顧我的生意。有一次,挨著我的一個攤子見我的生意好,很妒忌,硬說我擺過了她的地盤,無理取鬧地和我吵架,讓我的生意也做不成。是那個老師出面說了幾句公道話,制止了她。她還狠狠地說:「哪是你的地盤,是學校的地盤!你再這樣霸道,連你也趕走的。」曾國超聽後,意味深長地說:「這個老師還蠻有心計的啊,知道你有個哥哥在行政上。」曾國紅撅著嘴,不滿地說:「她才不知道呢,我也從不當外人炫耀你。人家是主持公道,我的面好吃,打抱不平的。你不要把人家想得那麼骯髒。是我心裡總覺得欠人家的,才來跟你說的。不行就算了。人家沒有當書記的哥哥都還不過得好好的。」曾國超聽妹妹這麼一說,心裡慚愧起來,擺一個小攤子求生都還有那麼多坎坷,自己平時確實關心妹妹太少了,只想著自己的工作呀,事業呀,前程呀。曾國紅見哥哥的臉相和藹起來,接著說:「你們能不能不撤那個總支,還連房子也賣了。」曾國超覺得不能再說些刺傷她的話,便欲言又止地說:「這,我就跟你說不清楚了。」曾國紅見哥哥也有難言之狀,就說:「過幾天,我再來拿被單去洗。你的衣服還是麻煩人家小陸在洗,只怪我太沒有時間了。哥,你還是相個中意的,成個家吧!」她說這話,是想介紹那漂亮又正直的老師呢。曾國超淡淡一笑,說:「現在還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以後再說吧。」曾國紅還要忙自己的事,便告辭去了。

    李溝總支座落在沙洪公路邊,一棟兩層的樓房,和兩棟平房構成一個四合院落,被圍牆內外挺撥蔥鬱的水杉擁抱著,門前尚有一條清瀅的小河。經過晝夜的自然淨化,院落的空氣,格外清鮮,晶瑩的露珠徐徐飄舞,濕潤了乾枯的地面,濕潤了黃萎的禾草,濕潤了人們的心田。如果不是公路上過往車輛鳴笛,行人的躁動,彷彿這個小院落是山間廟堂,幽靜養社的聖地。院落裡已經有幾個日子沒有吹煙,從附近村裡雇來的一名通訊錄,負責守電話和送通和的年青伢,還堅持在這裡守著,守到整個院落易主。因為,昨天常綸傑當著曾國超的面,半玩話地說:「三畏這伢蠻機靈的,您曾書記能帶在身邊,再好不過了。」曾國超只是望著這個滿臉堆聚著稚氣讓人喜歡的年青伢,沒有任何表示,以無聲回絕。也許三畏還抱著這一線的奢望在堅守了昨天的最後一夜。在他用溫暖的井水洗過口臉,去橋閘路口吃早點的時候,常倫傑騎著自行車來了。隨後,曾國超、毛緒綸等坐著小車來了。何松軼老闆開著輛客貨兩便的的士頭來了。常倫傑在院子裡喊了兩聲「三畏」,不見人影,便自言自語地說:「樹倒猢猻散啦!」這時,三畏提著幾個包子,油餅來了,將它放到電話機旁。這是他用自己荷包的錢買的留著最後的想念吧!就平靜而明智地對常倫傑說:「常書記,我爹讓我今天回去幫他賣中谷。我走了。」常倫傑沒有注意到他那依惜的目光,就點了下頭,又去招呼鎮裡來的領導,又去招呼何松軼,並熱情地說:「有包子、油餅。過去吃。」他們說:「過早來的。」常倫傑掰開一個包子,肉餡突出,油汁溢出,美味芬芳,讓人垂涎。常倫傑嚼著嚼著說:「還去吃一個。不吃,也是浪費。」何松軼去拿了一個,沒有掰開,便大口大口地咬著吃,油汁溢出了嘴邊。常倫傑逗趣地說:「何老闆,這是肉包子,什麼叫肉包子,肉包子打狗,有這麼一句俗話吧!」在場人都樂得開心地笑了。笑聲淹沒了純樸的年青伢—三畏!

    經過短暫的聚集,常倫傑招呼大家進會議室。幾個破舊的辦公桌拼成的會議大桌,大家圍桌坐下。毛緒綸翻了下面前的一疊合同書等資料,對身邊的曾國超說:「開始吧,曾書記。」曾國超點了下頭,毛緒綸端莊地說:「這幾天來,大家做了很多工作,使我們甲乙雙方能高高興興地美滿的坐到了一起。看,根據昨天曾書記的安排,這時就簽定正式的轉讓合同。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房了。我還是先把合同念一下。原後由常書記與何老闆簽字生效,進行交接。財政所的強會計來了的,現場收錢,進入財政。」毛緒綸說完,正翻合同要宣讀。何松軼急性子說:「毛書記,這合同我們雙方都看過不少遍了,修改不少遍了。我只有一個心願,說出來看中不中,好在曾書記也在場。我這人做生意是最講忌諱的。30萬的這個數字不順耳也不順口,不如改成28萬。」常倫傑正欲攔住他的話,囁嚅著嘴,毛緒綸在桌下拌了下他的腿。繼續聽何松軼說:「倆八倆八!我們雙方都發,該多好。」曾國超聽著,心裡惱怒,純屬無稽之談!毛緒綸儼然說:「何老闆,這我們雙方昨天都說定了,你今天怎麼又變卦了呢!我們從40萬,一讓再讓到35萬,再讓到30萬。怎麼能再減2萬呢!」何松軼說:「昨天回去,人家都說我做了一筆憨生意。有錢的人都在向城裡發展,投資城鎮,你卻把錢往鄉里甩。我跟他們說,我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我要做這筆憨生意,你們管得著麼。說心裡話,錢多錢少我不在乎這一二萬塊錢。我這人遇事就圖個吉利。我中午請各位領導父母官在這裡喝個祝賀酒,少2萬你們也無所謂,就算我討個酒錢吧!」生意人說得多冠冕堂皇。常倫傑憤憤而耿直地說:「何老闆,你也獅子大開口,太貪心了吧!一個酒我就是2萬。那我中午接你喝酒,你再加2萬,32萬行不!」何松軼又變換了騙術,不冷不熱的說:「常書記,這房子這位子現在還是你姓常的,中不中你有權決定。」常倫傑怒了,憤然地說:「這麼好的地方,這麼好的院落,要不是上面逼著賣,要是真姓常,我才不願賣囉!」何松軼又換成譏諷挖苦說:「那你就在李溝當一世的書記,常書記,眼光要放遠一點。曾書記,毛書記的位子還等著人去接呢!」曾國超有點聽不過耳了,威嚴地說:「老何,這些二調子話就不必說了。你只看是不是真心想要,我們可不是來和你逗圈子的。」何松軼反質問地說:「我不想要。三番五次的找你們幹什麼,我又不是沒有事做的人。」然而,常倫傑忙說:「是真要,那你帶來的錢呢?」何松軼便慢悠悠地象老先生斯文一般拉開黑皮包的拉練,拿出個大電話通訊本,翻出夾在內面的存單,用右手舉著晃了下,傲氣淹沒人地說:「錢就在這一張紙上,一疊一疊的現金帶在身邊多麻煩,又不衛生,票子上不知道多少細菌,還是那麼俱誘.惑力。」曾國超對何松軼的印象是太較勁的生意人,不是乾脆利索誠信的生意人。必須有相應對策,便說:「何老闆,我們都是爽快人,一口一杯,不中你剛才的。也不中我們昨天的。你說八字吉利,我也覺得吉利,我再加一個八。你看怎麼樣?」何松軼不解地說:「再加一個八是什麼數。」大家的目光高度地集中到了曾國超的身上,他一個數一個數地說:「二十八萬八!」何松軼沒有作聲,而且左右望了下身邊的兩個助手,然後說:「還是曾書記,領導英明。我就不好再說別的話了。」大家還沒有服氣,在不時地窺視著曾國超,窺視著何松軼。

    有人以為何松軼要收拾提包走人呢,只見何松軼又翻出那張紙,展開遞給對著他坐的曾國超。曾國超接過一看,是一張南橋信用社開出的現金支票。再看看小寫金額是288000元。曾國超像是遭人戲弄了一番,人格受到莫大的侮辱。然而,他忍辱的是撤總支維護稅改大局的大事為重,按招商引資的作法,是築巢引鳳,白白送人呢。只好用冒火的目光掃了他一下,又立刻熄滅了目光中的火焰,望著何松軼,淡淡一笑說:「何老闆不愧是爽快,一口一杯啊!」他又將支票遞給毛緒綸。毛緒綸細看過,大小寫都是288000元,見曾國超已忍了,想到美國炸中國大館也忍了。這才裝得高興地說:「88,發發!288000元啦。」他又遞給側面坐的強會計,說:「強會計,收下入帳吧。」毛緒綸在主持著簽字,強會計在認真辨認支票的真偽。毛緒綸說:「下面是甲乙雙方正式簽定李溝總支的轉讓合同,甲方由常倫傑代表簽字,乙方由何松軼簽字。」雙方在一式三份的轉讓合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常倫傑寫得那麼沉重,何松軼寫得那麼輕漂。最後由南橋鎮司法所項所長公證,他宣讀了公證書,並簽字蓋章。常倫傑讓原總支的薜會計將保存如新的原李溝管理區的一個土地證,三個房產證交給何松軼查收。合同約定,轉讓過戶手續由乙方辦理,並承擔一切費用開支。李溝總支的土地是劃撥的,只給當時的隊集體補了千把塊錢的青苗補償費,房子的磚瓦過去隊集體的窯廠送來的,不要錢,泥瓦工、木工,也是作水利工從農民中攤派來的,門窗屋檁等木料是砍的河坡邊的以總支名義栽的水杉。李溝總支,行政上稱管理區,其院落的建成沒有花去超過10萬元的現金,這都是在帳上記著,有帳可查的。現在買了288000元,按說是賺了大錢的。然而,從交房產土地證的那一刻起,甲方人員就盯著那些證件,看著何松軼欣喜地一一翻看著,又一一地塞進他的黑提包裡。他們失落了,見景生情的感情失落了。李溝總支再不叫李溝總支了,再不姓「政」了,而是姓何了。何松軼讓助手去路邊小館,叫來了兩桌菜餚,又將會議桌拆拼成兩桌。常倫傑和總支的陸續來到的其他幾個人,不能再像主人樣的支派別人了,邀請客人了,而只是垂手一旁,聽人吆喝。何松軼忙邀他們入坐,熱忱地說:「曾書記、毛書記、常書記,您們坐!這裡永遠是政府的,永遠是你們的。你們不要象做客樣的,那般謙虛。來呀!」越是何松軼這麼明白的說,甲方人的心裡越不是滋味,越像是尖刀子在戳他們的胸口,狠痛不流血呢。他們機械地坐到桌邊,一盤煎魚塊端上桌來,一盤大塊的醬剝肉端上桌來,還有什麼炒雞蛋、青菜、蘿蔔湯、蒸魚等。何松軼的助手過來舉瓶倒白酒。何松軼舉杯剪綵開席,大家共同呷了一口酒。常倫傑就覺得辛辣辣的,沒有了往日的醇香。他忙用筷子戳了點蒸魚伸進嘴裡。何松軼見常倫傑不像鄉幹部們那樣狼吞虎嚥的,也不像前天在總支部那樣主動熱情地敬酒邀客。就舉杯說:「常書記,我們倆幹這半杯。」杯子是一次性的,能盛一兩八錢酒的塑料杯,一半也是9錢。常倫傑懨懨地說:「剛吃包子,肚子飽著,不想喝。」何松軼豪爽地說:「我還不剛吃包子的。來,喝。」可是常倫傑遲遲不舉杯,何松軼只好放下杯子,說:「你是心裡放不下,沒有食慾。」常倫傑精神地說:「不是。你看你家裡餵養的很乖的狗被人當你的面殺了,讓你吃它的肉,你是覺得噁心,還是覺得香噴。你能吃得下麼。」

    此情此景,曾國超忍痛割愛地說:「何老闆,我們喝一口,祝你生意興隆,為縣委提出的做水章作貢獻。鎮裡幾個領導準備抽個時間去上海的大縣水產品一條街上看望你們這些為家鄉作了貢獻的水產品運銷老闆。」何松軼和曾國超碰了下杯,喝了一大口,興致勃勃地說:「對總支的這個院子,我已經設想好了。創辦一個水產品超市。」曾國超肯定地說:「何老闆,有眼光,有氣魄啊。你這個水產品市場,不僅是大縣南部的,還是荊州南部的。我說,你還可以辦成湖北南部的,發展壯大成鄂南水產品超市,還要配套建冷庫,打季節差,儲藏增值,搞初始加工,申請註冊商標,打入大城市的超市貨架上。何松軼喝了酒,沒有吃菜,在聆聽著曾國超的鼓動演講。曾國超繼續說:「現在農民的積極性起來了,就愁銷路,你可是連接市場與農民的關鍵人才啊!」何松軼聽他住口,這才挾進一塊肥肉,嚼下後,說:「水產品的前景確實可觀。要使南橋的水產業成為一個支柱經濟,還得鎮委鎮政府的大力支持啊!」曾國超又接受了那桌上的人過來敬酒。曾國超也過去給那桌人敬酒。在這禮尚往來時,就見門外站著幾個農民,不時地向屋內伸頭探望,像討飯的乞丐。曾國超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回到坐位上。悄聲對常倫傑說:「門口幾個人是幹什麼的?」

    一邊是暢飲喧笑,一邊是涎探視。常倫傑藉著給另一桌人敬酒的時機,出門來一看,果然見是李溝村的幾個農民。他們是住在對河的嶺子上的人家。他熟悉他們的相貌,只是叫不出姓名,便問:「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忙你們的活去。」他們摻差地回答說:「找曾書記!」常倫傑血紅著眼說:「你們別以為總支撤了,就要直接去找曾書記,無政府主義了!」那幾個人仍呆在那裡,默不作聲了。常倫傑回到座位上,悄聲對曾國超說:「他們是李溝村的,要找您。」曾國超說:「有什麼事。」常倫傑說:「他們恐怕是向您告總支的狀的,看總支撤了,也不肯向我說什麼。」一桌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倆的桌外動向,沒有直接詢問,只是在心裡窺視著。曾國超警覺起來,又悄聲說:「你吃了飯,先出去,把他弄到一間屋子裡,我再去見他們,看有麼事。」常倫傑點著頭,並舉杯和何松軼碰杯,喝清了杯中的酒。還說:「多謝何老闆!」又轉向曾國超這邊說:「曾書記,毛書記,大家一起慢請。」何松軼早就見盤中的菜所剩無幾了,也不再勸常倫傑喝酒吃飯,忙遞上一支煙。常倫傑接著煙,推辭他遞過的打火機的火,說:「何老闆,你自己點,我有。」常倫傑搜出火機,叭地點煙,起身出屋來,將李溝村的幾個人約到對面的原用作總支食堂的屋裡去,說:「你們在這裡等會,曾書記馬上就來的。」不一會,何松軼招呼大家散席。曾國超朝常倫傑站著的那邊走過去。他陪著他進屋,他們都站著。有人忠厚地說:「曾書記,我們不是找您來扯皮的。我們是反映一個情況。你們把總支撤了,還賣掉了。這裡過去是我們村的祖業。」常倫傑受的何松軼的氣尚未消,又燃起火星,狠狠地說:「哪是你們村的,都是國家的。」也有人說:「常書記,您不這麼說。凡是有個根源的,決沒有我源之水。你們賣了那麼多錢,多少要補點我們吧!」曾國超覺得總支這塊地有合法的手續,憑什麼要給你們補償呀!便說:「你們站在你們的角度似乎有道理,但用政策和法律來衡量是不可能的。」有人憤然地說:「不可能!今天只有我們幾個人,明天我們就是幾十人去找你們的。」常倫傑向他們一瞥,說:「曾書記,我們走。他們這是無理取鬧。」曾國超本著冷處理,便坐進小車離開李溝。一路上,他心裡總覺不踏實,便對毛緒綸說:「毛書記,你明天來下李溝,找幾個群眾座談,做做解釋工作。讓常倫傑也跟你來,像他這樣簡單的態度不行,群眾不會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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