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撥出蘿蔔帶出泥 責打不罰補實惠 文 / 胡少龍
四十
撥出蘿蔔帶出泥責打不罰補實惠
一場秋風秋雨狠狠地壓了壓暑熱,也給縣委機關連日來的上訪熱潮降了降溫。然而,幾百名老師在烈日下,螞蟻一般的擠滿縣委大院,縣委辦公樓的樓上樓下。那一幕卻深深地印在了人們的心目中,永遠難以抹去。自從清退了學校的亂收費,處理了一批人,誰還敢亂收費呢!教師們沒有了額外的報酬,有的連基本工資都得不到,連學生的作業也懶得佈置了。尤其是那個石橋中學的校長解昌堯,居然上訪要翻案。57年的右派案都是八十年以後才翻過來。這個解昌堯居然列上10多條理由,申述自己受處分不要緊,不能連累教育系統的那些領導,不能連累那些為人師表清苦貧寒的老師,不能影響關係到下一代成才的教育事業。教育能強國,你們知道吧!為人師表的人民教師都不安份的敢糾集上訪,真讓彭訓奇有些惱怒不安。一向以誠懇耐心的態度接待上訪者的彭訓奇也和老師們樣,表情極不冷靜,橫眉以對地說:「你們以這種非理智的辦法,無理地要求解決問題,我不敢想像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在教學生,不誤人子弟才怪!」有老師也針風相對氣不平地反駁說:「有哪個縣像我們大縣,魚米之鄉的大好平原被你們一班蛀蟲侵蝕得比貧困山區還窮,你們縣委縣政府慚愧不慚愧。上對不起國家社稷,下對不起黎民百姓。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去賣紅薯囉!」在一片爭執不清的嘈雜聲中,分管副縣長劉啟桂被縣委辦公室的電話催促而來。她和老師們打交道的日子多些,老師們見她笑微微地來了,吵鬧聲嘎然而上。有面熟的老師也微笑著說:「劉縣長,為了生存,我們只得來找彭書記了。」劉啟桂接過有人遞給她的請願書,她瀏覽了一遍,把臉像轉向眾人,同時收斂了笑意,大聲地說:「你們要這樣做不是想解決問題,是要讓矛盾擴大化。紅卡老師全縣有534人,是歷史形成的。你們要正名,要端上鐵飯碗不是一下子能解決得了的。現在一個村一年出生不了幾個小孩,一個村連一個班都辦不起來,一所小學更難支撐下去了。要是老師比學生還多那誰養得起老師呢。你們還吵著要待遇,要和銀行、電信等部門攀比,那可能嗎。你們為什麼不和下崗工人比,不和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比。」有人被她的話激怒了,大聲吼道:「下崗職工怎麼了!下崗職工都保險了。我們保險也沒有搞,下崗職工比我們有保障百倍!」
劉啟桂見平常對她筆恭筆敬的人敢公然頂撞她的話,也上來火氣,便直瞪著眼問:「你是哪個學校的?」那人稍緩了口氣說:「你別管我哪學校的,還想打擊報復不成。」劉啟桂更火了,狠狠地說:「你懂不懂規矩!你講課時,學生能不能頂撞。」她是想採用在高考考場的威風來訓斥監考老師,對不聽話的老師可當場責罰出考場,取消監考資格,甚至事後還要通報的。然而,眼下不是嚴明的考場,所以就只質問了:「懂不懂規矩。」那老師也不示弱地辯解說:「那不叫頂撞,是有個性的學生,當場發言與老師不同的,有突到見解的意見。對這樣聰惠的學生,做老師的還應該提倡和鼓勵。有少數人忙摻和著說:「樊老師說的對,應該提倡和鼓勵。可惜我們和副縣長大人不是師生關係。縣長也是老師教出來的麼。」老師們畢竟不是低層次的上訪者,會巧用邏輯,能說善辯的。劉啟桂一下窩了一肚子氣沒處吐出,瞥了一下彭訓奇那帶火的目光裡好像是說這氣是替你彭訓奇受的,你應該出來幫腔說句話。劉啟桂的期盼失望了,又說:「這不是學術討論會。你們要解決問題,應該是一層一層的反映吧。」解昌堯又針對說:「劉縣長,你記得吧,我找過你多少次,半個問題都沒有解決,總是借口搪塞。我們不找彭書記去找誰。萬一你們都不重視,不專題研究解決我們的問題,我們就上市裡去找趙書記,上省委找任書記。我們不為難你們,因為政策是上面訂的,叫你們有什麼辦法呢。」彭訓奇聽著,就覺得多麼冠免堂皇的心思話。忙表示說:「我看這樣。一是由劉縣長牽頭組成專班,對您們提出的問題,專題研究解決;二是你們選出5至7人的代表配合專班工作;三是中午由縣教育局安排大家的生活。」又有人立刻喊話說:「這三條,對我們的幾個問題一個都沒有解決!」劉啟桂深知不能硬來,奈著性子說:「同志們,剛才彭書記已經安排了,我負責對大家的10個問題一一有個明確答覆,和滿意的處理。」還有在嘀咕說:「我們又不是3歲的小孩,未涉世的學生。讓你們三二句就打發了。」彭訓奇耐心地說:「你們要怎樣,10個問題不是我一個人能隨便答覆的,還得有縣委的集體意見。這時,縣教育局局長俞瑞波勸說:「時間不早了。有什麼事,我們吃了中午飯,再坐下來好好談,仔細研究。」正說著,有幾個老師左手右手擰著幾個食品袋的包子饅頭,來到現場,給每人分發,又逗戲地遞給書記縣長和參與接訪的人員,他們一一拒絕了。此時此境,劉啟桂只能奉陪到底了,便對彭訓奇輕聲地說:「彭書記,你去吧。我留在這裡,不會怎麼樣的。」湛楚林也勸說:「彭書記,您去吧。我陪著劉縣長。」彭訓奇望了下,東側西歪的,啃著包子饅頭的老師們。心想民以食為天啊!他剛從人的空隙中走出幾步,有人嚼著饅頭,說:「彭書記不能走,還沒有給我們解決問題呢!」劉啟桂忙狠地說:「你太不像話了,我還空著肚子在這裡陪著你們。你們還想怎麼,扣人質不成!違法上訪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女人是美麗而溫順的,但溫順並不沒有發脾氣的時候。她這麼一吼,再也沒有其他人阻撓了。彭訓奇躑躅著,終於順利地離開了上訪現場,可上訪者們還是死瞅著他頭也不回的消去。
上訪由激烈的爭辯變得沉重靜坐了,由上午一直延續到下午。下午,連到縣委會辦事的小車還是不能進出。縣委會上班的機關幹部見了在私下議論著,脾睨著。談笑地說:「教師們也增加了上訪這一課呵!」然而,湛楚林拿來幾張報紙看,劉啟桂也接過看,看了一遍又一遍。雙方都在冷戰著,在打心理拉據仗。俞瑞波這時把劉啟桂叫到一邊,建議說:「劉縣長,這樣坐著也不是事,得在下班前讓他們回去,要拖到都在這裡過夜,事情就更麻煩了,性質也會變的。」劉啟桂何尚不是這樣想,可眼下又有什麼辦法,講道理不聽,來硬的更不行,又都能說善辯的,只能耐心的等待呀。便歎息說:「哎。我看他們不會這樣坐下去,要爆發新一輪攻勢的。你說怎麼辦?」俞瑞波若有所思地文靜說:「我們要打主動仗。按彭書記說的,讓他們選幾個代表,我們去會議室對話座談。」劉啟桂疑惑地舞了下柳眉,說:「那好吧,走這一步看看。」上訪者早也把投向他倆,在小聲猜議著,注視著他們談話姿態和表情。湛楚林的手機忽地「1、2、3」的響起音樂。他從腰間皮帶上取出,接通是彭訓奇打來的。彭訓奇在縣政府那邊的縣長辦公室裡,心煩如麻關注著縣委會上訪現場的情況。湛楚林忙起身挪動著腳步去走廊角里去,並說:「沒有進展。」對方說:「這樣下去不行,你和劉縣長他們商議一下,找幾個為頭的談一談,做做工作,讓他早點回去。」湛楚林答應著「好」。正好另一頭商議定的劉啟桂,俞瑞波也過來,三人一碰頭,正合彭訓奇的建議。他們精神百倍地回到上訪人群中,俞瑞波首先和解昌堯交涉了幾句,便大聲說:「這樣坐著不是個辦法。我看大家選出5至7名代表,我們再具體扯扯。」有的人已經被冷戰拉據要壓抑得爆發了,俞瑞波這樣一提,大多數人都呼應,喊:「行!」「可以!」沒有表態的人也沒有公然站出來反對。
7個代表們要肩負眾的重托去三樓會議去了,大批的幾百名上訪者仍不肯離去,要等到代表座談歸來的信息。有人甚至還拉住代表叮囑要如何如何的說。代表們一走,上訪者就各成體繫了。時間已經過了下3點,田隆生知道來了不少的臭老九,本想出屋去看看熱鬧,肖華卻說:「誰見是非了有往裡鑽的!躲都來不及,別出去了。」自從他退到政協以來,她的薦言更堅硬了,有時就是命令似的。正這時,不巧政協辦公室裡來電話,說統戰部有份文件要請他簽批。田隆生正好趁機出門,他洋洋自得的穩步地走到縣委辦公室,那麼多坐著站著的,沒有和他打招呼的也沒有向他訴說上訪的,田隆生覺得格外的失落和悲哀,哪怕現在有人扯他的皮胸,他都會高興的。他似乎看到了個熟人,便喊:「小王,你也來了。」被喊成小王的叫王勇,一副被暑期太陽烤糊似的臉像。他是石橋村小學的紅卡老師。所謂紅卡老師是被精減回家的由村裡支付補助的老師,是與有編製留用的尚未轉為公辦老師的綠卡老師區別。小王陌生地瞪著一副官態的老者,沒有應聲,而是用目光詢問著。小王也擔心把自己當為首份子抓走。這時,有人喊了聲:「田書記。」田隆生爽朗自豪地答應了,彷彿又找到那種倍受尊敬的人上人的感覺。王勇彷彿夢醒,氣不打一處來。5年前,王勇在石橋中學代課,好不容易熬來了有個民轉公的機會,讓他下到石橋村小學就可轉正了,誰知這是一個騙局。是縣教委打招呼,將一個縣師範畢業生蘇婭娜安排到石橋中學,抵了王勇的名額,致使從事了8年代課老師轉正的事拖延至今。王勇心難平,貿然找到縣裡的田隆生。他答應說:「有機會的,只要好好工作。」然而,當時王勇不知道是田隆生使的手腳,只是在上訪前他不肯參加,解昌堯才告訴他是田隆生給縣政府打招呼的真相。眼下農村稅改在急,說不定有一天就會被減掉下崗的,帶了農村的妻子去笆頭鎮上做小生意的。王勇一下記起了5年前的事,便站起身來!凶狠地說:「你就是那個田老機巴啦!」田隆生用渾厚嗓音說:「小王,你怎麼這樣沒有教養。」俞瑞波趕過來說:「小王,你不能這樣無理。」王勇瞪著凶光華露的眼,脖子一伸說:「是誰無理!是他缺德!收了紅包玩了人家,抵了我的轉正的指標。」田隆生也板著臉說:「瞎說!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湛楚林也趕過來調解說:「田書記,您走。別和他一般見識。」田隆生被勸著離去。代表們回到了上訪者中,由解昌堯作代表通報說:「大家聽著。劉縣長很重視今天的事,將在一個星期內作答覆和處理。我們還是先回去。」有人說:「你們被人家俘虜了哦!」解昌堯瞥了那人一眼,又大聲說:「既然大家選了我,請大家相信我。因為,馬上是秋季開學了。為了我們的下一代,我們只得繼續奉獻了。考慮到開學費用的詰據,我們建議收費的清退,上次退了20%,這次也暫退20%,還有60%以後逐步退給學生。」劉啟桂接著說:「老解剛才講的,是結合目前教師隊伍的現狀和每個人的實際講的。縣委、縣政府一定會很快拿出意見的。請大家放心。」俞瑞波補充說:「大家放心。劉縣長說話會算數的。如果不落實,你們再上訪到中央,我們都不勸阻。你們回去吧,不早了。還有橫溝、外洲的,都很遠。」上訪者中跟著有人吆喝著:「走哦!」有三五個先緩緩地挪動著腳步。這些人像文明擠車民工,依依地,斷斷續續地懶散。散閒在一邊的上訪者見大部分散去,就埋怨說:「問題都沒有解決,怎麼就走了。」也有人打破說:「走吧。剛才答覆了,你沒有聽到。我再是不來了的,像乞丐,多丟人!」
解昌堯剛從座談會中下來時,一眼就看到了王勇和田隆生糾葛的一幕。他自然不能出面,只是他當時也收了蘇婭娜的禮品,才同意接受她到石橋的。散場時,解昌堯把笆頭鄉來的老師們挽到一起,去街上找了家標有「平價餐館招牌的小館,19個人圍坐了兩桌。每桌3個葷菜3個素菜的家常小炒,還喝了散裝白酒,共花去185塊錢,解昌堯一還價,店主只收了180元整。解昌堯趁著酒興把王勇扯到一邊說「你真想找田隆生出那口氣?」王勇呶嘴說:「要是當初是你,你想不想!」解昌堯說:「怎麼不想!佛爭一爐香,人爭一口氣。昨天,通知你,你還不肯來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他田隆生退下來了。」王勇驚乎的說:「不是縣委副書記了。」解昌堯噴著濃郁酒臭說:「他這個五毒俱全的傢伙,還當得了縣委副書記!難怪,你是怕報復轉不成公辦喲。」王勇默認著。解昌堯趁勢說:「現在已經是這樣了,你怕得罪轉不成,不得罪也轉不成。反正已經豁出去了。活人怎麼能讓尿悶死呢!」他咳了聲,又繼續說:「你知道吧,那些政府出台的收費文件,都是他田隆生親自指示應允的。他得了教委好多萬元的好處費呢。要搞倒他還不容易!」王勇疑惑地望著他,說:「還有這樣深層的問題。」解昌堯老道地說:「現在這世界上,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綬無故的恨的。素材和證據,我可以給你提供,你也還可以去作些調查搜集。至少可以列出10大罪狀來。擬好後直接到市裡去上訪,我可以陪你去。費用我來找老師們贊助。萬一市裡告不進,直接告到省到中央。」王勇的熱血被掀騰起來,彷彿10年的怒火憋在肚裡一下子要痛快發洩出來似的。王勇攢緊拳頭說:「好,全仗解校長的運籌帷握。」解昌堯更自我陶醉地說:「你馬上會成為享譽社會的與五毒俱全抗爭的勇士了。」王勇笑陶陶地說:「那你解校長就是諸葛亮了。我爭取做個關長雲啦!」
老師聚眾上訪是大縣上訪事情中的最嚴重的一次,規模大,文化層次之高,彷彿看問題之尖銳,牽涉面之廣。省政府駐大縣農村稅改督導組長敖東明知道了此事,又向有關方面進行了走訪調查,覺得事情嚴重,既然大縣是稅改試點單位,每走一步都必須有一個腳印,都必須慎重。他除了在筆記本上認真記錄,還擬寫了長達10頁的《大縣教師上訪引出的稅改思考》的匯報材料。敖東明在盡責盡職地作了這些後,給田運成打了個電話,打招呼說:「田書記,省廳來電話要找回去一下。我明天就去了。」田運成沒有問是什麼事。他是搞過辦公室主任。懂這個不問的規矩。很客氣地說:「那照常讓財政局安排個車送您去。」敖東明推辭說:「不了。我已經賣好了明早的車票。」田運成十分誠懇地說:「這怎麼行!我來給譚芳打個電話。」敖東明堅持說:「不了,田書記。」越是敖東明這樣固執,田運成越是不安心起來。他很清楚省裡對大縣的農村稅改工作如何評價,關鍵是要看敖東明的匯報,不能怠慢了欽差大人呀!忙說:「敖處長,您批評我好了,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這個譚芳怎麼就忙昏了頭,有時一點雞毛算皮的事他們都要用專車的。您一定要把車票退了。不然,彭書記要批評我的。」敖東明心想,是不是他田運成嗅到了什麼。還是輕描淡寫地說:「這也是件小事。您不要那麼認真了。」田運成強求說:「您別說,讓譚局長用車送。這點事都不能落實,她個財政局長是怎麼當的。就這樣。」敖東明覺得譚芳這個女財政局長還是蠻能幹的,一個窮縣的出納也是不好當的。論人品長像她還是大縣政壇上五朵金花之一呢。他不想讓譚芳為這點子事挨批評,便不再說什麼,而田運成早已關了手機。
就在敖東明坐著財政局的紅色小車去省城的那天,大縣又發生了一件讓人拍手稱快的震驚之事。紅色的桑塔納是譚芳到財政局任局長後將進口的本田小車賣了換的國產車。她是女幹部,更是女人,用紅色相伴,不想有人對她產生感覺那種潑辣的行政幹部味道,應該是女人味的本色,是柔中有剛的恰到好處的女幹部形象。不是站在丈夫頭上屙屎的女強人。大縣時不時地總有新聞發生,這件事還是轟動了大縣。就在人們都午餐或午睡的時候,田隆生的家被人抄了,是被穿著制服的檢察人員抄的。起因還是那個王勇,在解昌堯的督促陪同下,坐到荊州市檢察院狀告田隆生。本來有耳目給田隆生通風報了信。田隆生兒子田佳一聽媽媽肖華焦慮地說:「他們已經在市檢察院辦公樓大廳裡絕食兩天了。」田佳胸有成竹地藐視說:「爸爸,媽媽,你們放心。這事我擺不平,就不算是你們的兒子!」田佳一個電話將社會上玩的花貓喚到久緣飯店後,田佳說出要擺平之事,並出於大方地伸出巴掌,海口地說:「事成後,一次這個數!」花貓不宵一顧又輕巧地說:「放心。田公子。」當他們糾集一夥幫兇,開著自己的小麵包連夜趕到荊州檢察院時,根本不見什麼解昌堯、王勇,連半個靜坐上訪者也沒有。花貓當即給田佳打電話告知,狂妄地說:「那兩個小蟲,見我們還沒問上兩句話,就三魂少兩魄的,告饒灰溜溜地了。」田佳也自豪地說:「市院方面打保票的。不得理睬他們,要處理好的,一定將他哄出檢察院的。」他又不放心地叮囑說:「花貓,你跟老子不要心軟,要在荊州城追個遍,防止他們轉土從來。甚至往省裡,往北京告去。」花貓說:「知道了。田公子的票子沒那麼好花的。再不行,我們利索乾淨地給幹了,名利田老爺睡不著覺。」田佳豪氣地說:「有你們這幫兄弟,我那老頭子安然得很呢。好吧,回來見喜。」肖華聽聽兒子的報告,總算心安理得下來。然而,田隆生心裡卻不踏實,憂慮地說:「兩個東面不會罷休的,上次縣委會就看到了他們的態度。要防止他們還往上告。」田佳安慰說:「這事我早預防著,都安排好了。」肖華又生出新的憂慮說:「還是不要傷人家的性命。」田佳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你們都別說了。」這下,田隆生和肖華才稍稍安穩下來。他們的獨生兒子在處理這類事上還從見失算過。等他們的兒子一走,肖華自豪地笑著說:「知父莫過於子。你們父子倆都想到一塊了。」田隆生也炫耀著說:「還得感謝您給我生了個好兒子啊!」肖華更榮耀又酸澀地說:「你媳婦不如我囉,沒給你生個孫子。」肖華似乎真懷疑孫女是田隆生種下的,便蹙起眉,又說:「小余是不是看你退下了,也不來我們家了。你是不是和她有了……」肖華不願說出後話,田隆生淡淡一笑說:「你這個醋罈子,怎麼會呢。她要是成了我的人,還不天天往家裡跑的,世態炎涼啦!誰還上我們家門,我們早該有心理準備。」
田家睡了個好安穩的覺,睜開眼睛,滿屋已是金光燦爛。他們住的常委宿舍樓是上不遮天上不沾地的最好樓層,上有五樓隔著熱呢。肖華在家裡給田隆生做了早餐,沖了牛奶,煎了荷包蛋,煮了麵條。已補充昨晚歡快時流失的營養。早餐後倆老準備雙雙出門,去菜市場悠轉,買點菜回來。就像皇上體察民情那樣悠閒自得,而見了熟人以可體現他們的平常心態和高風亮節。忽然,電話響了,肖華去接,是政協辦公室打來的,是要請田副主席去政協參加個舉舉手拍拍手的會。他不是個歷來受順的人,不理解舉舉手拍拍手還有握握手的實際內涵,開始有些不習慣甚至反感,現在逐步理解了,那也是一種責權的體現。田隆生聽肖華一說,就牢騷地說:「要開會,昨天不通知,都亂套了!」肖華也慫恿說:「你不去,看他們能怎麼樣,你在位時從不這樣被人支配的。」田隆生又歎了口氣說:「政協會,不比執政忙,都是閒老頭子。我去了,他們又能怎麼樣。你自己去買菜吧。」田隆生還是悠閒著步子,邁進了縣政協辦公樓,縣政協機關就座落在縣政府大院內劈出的一塊地盤上。他先到自己的辦公室裡落下座,點了支煙,端著個屬豬的大瓷茶盅,四平八穩地向四樓會議室步去。進了會議室,他卻傻了眼。會議室裡端坐著四名穿制服的檢察官。難怪辦公樓與往日不同,陰靜靜地。眼下的腳步變得萬鈞沉重起來,想後退一厘都不能,四雙威嚴的目光灼人的射向了他。他的神情還是很鎮定,便說:「你們有事?」有檢察院嚴肅地說:「有事。你是田隆生,你坐。」田隆生真的無法退逃了,右手晃了下,將大茶盅如釋重負地沉沉地放到會議桌上。此前,政協有人見他來了,早已向這幾位市裡來的檢察官作了報告,只是沒有引薦,讓他自己自然而然地輕巧上勾。又一檢察官宣告點出了田隆生被人舉報的幾個經濟問題,還有作風問題。田隆生一副清正廉潔被冤屈的派頭,不動聲色地說:「我田隆生是**的幹部幾十年,大縣140萬人哪個不知我清正廉潔,為大縣的建設和發展嘔心瀝心。還顧大局讓年輕佻重擔,一心為**賣命。你們沒有證據,偏聽偏信,巫陷好人,是要負代價的,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僵持了好一會檢察官們沒法讓他招供、主動就犯,只得按步署好的,手機通知由縣檢察院執行查抄。四五個精神滿懷的檢察官,坐著藍白鑲間的警車,悄然來到縣委會,查抄田隆生的居家。為什麼要悄然又是中午,是根據彭訓奇的意見,注意縣委機關的形象和不影響縣委會的正常工作。他們採取翻箱倒櫃,不留一點死角,不放過一頁書紙的仔細認真的態度和程式,結果仍然是什麼也沒有搜尋到,連蛛絲馬跡的線索也沒有。檢察官們納悶了,懊喪了,被動了。難道真是誣陷,真是一名忠誠的好幹部。或許是敏感到風吹草動,轉移了,銷贓了,毀滅證據了。然而,肖華由緊張變得慶幸,由慶幸變得惱怒。法律何在,公民的權力何在,不能嚥下這口惡氣!她看著一片狼籍的景況,忙說:「你們該翻的翻了,該找的找了。把我一個好端端的家弄得像日本鬼子進了村似的,你們總不能拍著屁股跑人,總該有個說法。等老田開會回來,我也好跟他解釋的。正這時,不巧一名不甘心的檢察官在廚房的爐台內隨意地搖了下液化氣瓶,覺得輕盈盈的,空蕩蕩的,而輕盈得不飄渺,空蕩得不實在。這個不慣於照管家裡氣爐氣壇檢察官懷疑一個嶄新的氣壇為什麼會是這種感觸。便俯下身子,小心地提出來,仔細一瞧,沒有什麼異樣,再擰開關,整個上口沒有汽流湧動,再打氣爐開關,根本不能著火,根本沒有氣體燃燒。他去使了個眼色,又招來一名檢察官,這才同時突然感覺氣壇內有名堂不成。他們三二下使勁地擰下閥門,倒下氣壇,顯出了嶄新的捲著的人民幣。眾人一下圍上來了,驚訝不已。「啊,內面全是錢……」。肖華死豬樣的軟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