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舉刀減人治根本 清滌機制迎秋征 文 / 胡少龍
三十九
舉刀減人治根本清滌機制迎秋征
經過一個多月的反覆討論,和制訂方案,人滿為患的老大難單位,城關財政所的減員分流工作開始進入實質性的操作了。按方案所定,對距退休8年的男52歲,女42歲的一律實行內養。外單位借調人員不作人員編制,全所142人也還有109人,所長不參加競崗還有108人,只留在崗人員48人。也就是說財政所只定了49個崗位。誰留誰走,涉及到下崗掉飯碗的問題。在討論中每個人都在挖空心思地打著自己的小九九。有的在財政所工作時間長的,說:「以城關財政所的工齡長短而定,長的上,短的下。」有的工齡長的說:「不能是否在哪個單位參加的工作,以工齡長短而定,長的留,短的走。」也有的年輕人說:「以工齡長短而定最合理,短的留,長的走。財政所不能只留老頭子,老婆子,又不是養老院。財政所還要發展!」工齡長的爭辯說:「工齡長說明在財政所的貢獻大,剩餘價值都留在了財政所,不能減工齡長的。」後調進財政所的也有道理說:「現在是**的天下,在其它單位還不是為**賣命,又不是為國民黨搞事。況且是**的改革把我甩下崗的,好不容易托人找人攀關係才又有的工作。為了進財政所,錢都花了一大把,誰給我補上。你們如果把我擠下崗了,我就坐到你們局長家裡去吃飯的。」人到了這個份上,也沒有什麼顧忌,什麼厚顏無恥的話都能赤.裸裸地捅出來。在財政所參加職工競崗討論會的縣財政局長譚芳終於按奈不住,激奮地說:「你們這也不行,那也不是。那只能搞投票競崗了。得票多的留,得票少的走。」立刻就有人氣鼓鼓地說:「不行。平時工作認真負責,得罪了人,得票必少。那些平時工作輕閒,和職工們一團和氣,整天打牌,吃喝,必然得票多。你們硬要堅持投票,那就讓得票少的留,得票多的走。」譚芳滿以為投票是唯一的上上之策,不想剛一端出來,就遭到反對。她局長的話可從來沒人敢反對過,這下讓她臉上火辣辣起來。爭論在無休止的一場會一場會的進行著,人們的臉面被一層層地揭開,矛盾越扯越複雜,問題越說越深層。被縣財政局黨委任命到城關財政所為減員分流工作領導小組組長,縣財政局副局長亦岳泉,私下無奈地對譚芳說:「譚局長,城關財政所受全縣關注著,減員分流不能出半點差錯,否則鬧出人命關天的事來,我們局就麻煩了,也不好向社會交待。您最近幾天還是擠時間來參加職工會。等職工的意見統一了,辦法定下來了。我再留在財政所操作到位。」譚芳被助手將了一軍。將得無話可說,只好迎著矛盾上了,誰叫她是一把手的。
根據譚芳的意見,為了不影響全縣的秋征工作,城關所的減員工作必須在一星期內到位,便決定晚上繼續召開職工會。人的工作是最難做的,就是一個人的矛盾不解決好,那也夠人纏繞的。會上,譚芳以談心的形式,找了很多道理,苦口婆心地說:「同志們,大家的心情我理解。這事擱到任何人的頭上都不會無動於衷的。改革是一項政策,一旦一項政策來了,必然會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你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這是客觀現實。」有人在底下牢騷著說:「有些人為什麼總盯著我們城關財政所不放過!國家的一次宴會,領導人的一次出訪,不知要花掉老百姓的多少血汗。」譚芳顧不了會場的嘈雜,在繼續著她的演講,或是動員報告:「現在政策不是不好,社會上那些個體戶還不有好多都發了財,成了大老闆,住小洋樓,功成名就的。沒有什麼想不通的。」有人聽到這話,會場孕育的騷動,就公然嚷開了:「你譚芳為什麼不去當個體戶!」亦岳泉忙攔截說:「你怎麼能這樣說話。」那人毫無畏懼地又說:「不這樣說,怎麼說。現在都到了要我們命的時候了。人要死了都不掙扎幾下,那還叫人嗎,簡直比畜牲都不如。」他的話很具有鼓動性,以致會上引起了小小的騷動,雙雙帶箭的目光都射向了主刀者們。這時,所長態度明確,站在局長立場上,發吼說:「你們鬧,鬧什麼,有你們說話的時候,現在聽譚局長講。」會上靜了下來,譚芳繼續著說:「你們情緒這麼激動,有些話讓我怎麼說呢。就是你們在我這個位置,你們也會體會到我的難處的。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要選擇一個好的辦法,大家都能接受的辦法,妥善地進行分流工作。你們把人家幾個廠的下崗工人一看,把商貿企業下崗的職工一看,人家早進入市場了,有的還在街邊擦邊鞋。皮鞋都擦出縣擦出省份了。」有人又嚷了:「少聽她那一套!只要你們給工資,我們都願意呆到家裡去。」會場又騷動起來,職工們紛紛響應,群情激昂。好多年沒有在晚上開這樣熱烈的職工會了。連會場裡那耀眼的燈光已變成了沖天的灼火。那群情憤抗的火焰,狠不得要把主持人燒焦。有人在摩拳擦掌,有人在咬牙絕齒,有人在腮邦突起,有人要撒潑破口大罵了。如果此時,參加會和主持會的領導頭腦不冷靜,稍有不慎和過激之言,將像一點火星點燃導火索,引爆原子彈似的大爆炸。會場瞬息會變成火的海洋。會在大縣曝出轟動效應的特大新聞,給領導者留下追悔莫及的終身遺憾。時下,畢竟不是文化大革命,法治和理智還在主導著人們!
這時,在一片吵鬧的喧嘩聲中,有人歎息說:「不減不行嗎,一個好端端的單位,何必要自相殘殺呢!」不減肯定是不行,這裡關係到稅改的大局,三農的大局,國家政權基礎穩定的大局。為了大局,不能犧牲個人的小利。職工中終於站起一個上點年紀的中老年人來。他過了52的年齡,頭髮和胡茬子都已是剛伏上雪朵的大地,一片茫茫花白了。他姓史名德成,有時又寫成史德全。有一段時期,同事還稱謂他「死得成」。誰讓他父母給他取了個犯諱的諧音名字,他祖宗姓史呢。然而,他本人並不忌諱。越是口頭喊「死得成」,越是要活得長命百歲的。這不,他已平安地走過了天命之年。他還樂觀地向同事們展示,人總是要死的,誰都死得成。多麼開朗的生死觀。隨著他年歲的增長,輩份的增高,已當上爺爺後,漸漸沒有人再叫他「死得成」了,而是叫他「德全老頭」的。道德俱全麼!還有叫德全伯叔的,也有叫德全爺的。名姓只是人的符號,關鍵是做人要講究本份。在計劃經濟年代,財政幹部清寒,沒有工人階級的領導地位,沒有商貿職工優厚的物資。糧食部門有飽飯吃,食品部門有骨頭湯喝,雜貨店有煤油燈可照亮黑夜。當然,有人守不住清貧,想法設法鑽營到有吃有喝有用的政治地位的單位去了。而史德成卻一直信守在財政部門,當個農稅員,一幹就是30多年了。他大聲地招呼說:「大家聽我說一句話。我是內退的人,說得不對,只當放屁,跟沒說一樣。如果大家覺得有點香味,那說明是香屁,就中了。」職工們漸漸安靜下來,被他的「混話」逗樂了,哈哈地一陣笑鬧。老史卻沒有一絲的笑,一本正經地說:「你們不必笑,還有不中聽的話,聽我說。那是賭命,也夠殘酷的!」有人在笑著說:「你個史老頭。快說呀,一句話說了半天,還沒說出來。」從此「死老頭」這個名稱又出籠了。只有在家裡只有他老伴稱過他「死老頭」呢。老史接著說:「就用土辦法,抓鬮。」大家聽得明明白白,抓鬮!抓鬮。彷彿都傻了眼,這不回到原始社會,回到村野鄉民之中,可我們是堂堂正正的國家財政幹部,堂堂正正的國家單位。抓鬮,太俗野了。會場一下死一樣的寂靜起來。老史不知大家贊不贊成,不知領導者和職工們葫蘆裡裝的什麼藥。便說:「只當我沒說,放了一個臭屁!」他申明了這句話,就坐了下來。
片刻的如電視上快鏡頭的來回思考,職工猛然回過神來,不約而同地喊了:「香屁!抓鬮!」既然,絕大多數的人都稱讚了抓鬮,這就看有決定權的領導者的態度了。抓鬮,這個史老頭還真出了個餿主意,讓譚芳和亦岳泉犯難了。在他們看來,抓鬮太原野了,那讓社會上怎麼看待我們財政系統的工作水平和能力,幹部職工的思想觀念和素質。譚芳和亦岳泉在用心靈相互窺視著,誰也不瞄誰一眼,或遞個眼色,誰也不表態,或讓職工吃個定心丸。依老史的工作經歷,如果領導者繼續這樣僵持下去,職工中的情緒又會爆發,矛盾又會激化。他又自言自語地說開了:「這是個沒辦法的最好辦法。我沒有上過戰場參加戰鬥,和大家一樣是新中國成長起來的。我所不同的是生在舊中國。黎明前的舊中國已經是有了暑光的舊中國。在戰爭年代,多少壯士為了新中國的誕生,拋頭盧,灑熱血,連性命都搭上了。現在,我們只是裁人,還不是要我們的性命,我們就用戰爭年代壯士們捨生命的那種英勇氣概來迎接裁減。我搞了幾十年的農稅員,對農民冷暖是有感悟的。我們下崗了,還不至於會苦到農民那地步吧。為了農民少負擔一點給我們吃皇糧的人,那是過去說的,我們自己也有兩隻手,何必到城裡吃閒飯,何必到單位吃閒飯呢!」史德成的一番話,終於使會場的風向有了轉機。有人心平氣和地說:「那看譚局長怎麼拍板。」也有人說:「那看亦局長怎麼說。」雙雙情染的目光期盼地望著兩位局領導,也還偶爾瞟瞟所長季斌。作為會議主持人的亦岳泉到了該表明態度的時候了,就像長江裡航行把舵的舵手遇到狂風惡浪,遇到沙洲淺灘,該怎麼把舵要當即立斷了。亦岳泉終於開口說:「你們對抓鬮沒有意見?」職工們摻差地回答。有些人說:「沒意見。」有些人說:「就抓鬮。」亦岳泉還是很原則地說:「定崗上崗辦法經過這麼多場討論,眾說紛紜,東說東有理,西說西有道。你們既然同意抓鬮,民主還有個集中,等局黨委研究決定。抓鬮也不是很簡單的事,還要研究具體操作辦法。誰先抓,誰後抓,抓什麼,如果,大家還有更好的辦法,會後還可跟我們講。」他又轉向譚芳問:「您還有什麼意見?」譚芳乾脆地說:「沒有。」他又對季斌說:「你還有什麼說的。」季斌緩了下,說:「一句話。在崗位沒有重新確定前,大家一定要照常上班,做好各自的工作。」亦岳泉最後大聲地宣佈:「散會!」隨著一陣起身地動響,職工們又嘰嘰喳喳地議論著離去。
抓鬮的時間定在星期五的下午。時間的選擇是經過亦岳泉和季斌認真商定的。星期五是週末,又是下午,掉崗的人碰上雙休就是順理成章了。上崗的人員在兩天後再來上班。余鳳潔是從財政所借調到縣財政局的,多次的職工討論會她都沒有參加。她似乎是局外人不必操那份閒心。然而,昨天下午局人事股突然通知她參加城關財政所的抓鬮競崗,還說是局黨委集體研究決定的。基層所的人要減,局裡也是人滿為患,也要減。178人上班,38名借調人員毫無條件的回原單位參加競崗。她是1962年5月初5出生的,按說這個是最吉利的日子,可她的人生路就是坎坎坷坷。自從她接到通知,心中就沒了主張。她從南橋鎮的一個街道工廠調到城關財政所,是張道然出面說了句話,應該是說沾了曾國超的光。當時,張道然認定安置好了幹部家屬,就可以穩定基層幹部的軍心。曾國超也想第一步讓妻子先進城,自己在鄉下再苦幾年,遲早總要進城的。第一步進城是第二步進城的理由,進城是他們最美好的夙願和歸宿。沒有想到八、十年的時間,情況變化如此之大,一切預算都是白勞神,而且事與願違的向反面轉化了。余鳳潔早早地離開了不屬於她的縣財政局,回到家裡,拿起電話機,就想給曾國超打電話,想讓曾國超給她人生的三岔口指條出路。然而,終於沒有那份勇氣地又放下了電話機。第二次,她拿起電話機時,是想給肖華打電話,請肖奶奶給田隆生說個人情。如果是田隆生接的電話,就直接找田隆生出個面。轉爾一想又不妥,田隆生是下台了的幹部,誰還賣一個下台幹部的帳,再說她不想在田隆生的方面陷得太深,還想和曾國超和美如初的呀。又放下了那沉重的電話機。她左思右想,唯一的依靠還是只有曾國超。男人是女人的依靠,曾國超最終是她余鳳潔的依靠。她便計劃了一個很周全的方案,咚咚地下樓去,在校門邊的小賣店的公用電話上撥了1397237897的號子。她已經有兩年沒有撥這個號子了。這下竟然還「嘟……嘟」地是通的。很快對方接了電話,傳出了他「喂喂」的呼聲。她聽到這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心就羞愧地撲撲跳起來。就像經秦寅成介紹,第一次和曾國超見面時的那種羞澀的撲撲跳。那一跳把她的思緒全跳亂了,想好的到嗓子眼的話也跳沒了。她慌忙地壓了電話機,匆匆離去。店主忙喊:「呃,給錢啦!」余鳳潔覺醒回轉身,問:「多少錢?」店主說:「五角。」他接了錢接著說:「電話通了的。你怎麼沒講話。」余鳳潔低著頭說:「我弄錯了。」最後,她自己拿定了主意,不去所裡抓鬮。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城關財政所拿工資,沒有在城關財政所上一天班,做一樁事。她不能去抓鬮,還和人家去掙飯碗。反正局裡講了,下崗了還可拿80%的基本工資。本來,她提的要求是想到縣財政局,由於行政編制緊,調動時把工作關係落在了城關財政所,人被借到財政局上班。2000年彭訓奇的愛人劉麗從監利當隨干家屬時,就直接調進了縣財政局,余鳳潔吹忱頭風,要曾國超找張道然幫忙,把編製定到財政局,可是出了上訪信的事件,曾國超很知趣地沒有提及此事。余鳳潔定編縣財政局的事就擱置了下來。曾國超勸說:「反正都是拿財政工資,沒什麼關係的。」可眼下裁員,關係就大了。難怪老人說事不過當時,當時一過就不好說了。晚上,城關財政所派人來上門通知,要她一定參加抓鬮,她看通知人一片好心,誠懇真切,也就隨口答應了。一晃就到了今天下午抓鬮的時間,城關財政所又來電話催她。她只好招了個面的,到了抓鬮現場。
城關財政所會議裡早早地擠滿了人,不僅職工早早地來了,領導者也早早地來了。抓鬮,不管他們是苦笑地抓,含淚地抓,或是試探地抓,都是令人感動而殘酷的一幕,是生死一抉的一幕。前台除了麥擴風,就是最引人注目的抓鬮箱。抓鬮儀式由季斌主持,亦岳泉作為局領導參加指導,他進行了簡短的講話後,抓鬮就開始了。在亦岳泉講話的時候,余鳳潔來到了會場,好多職工把目光聚向她張望,只知有這麼一個人,從來謀面過。亦岳泉間斷講話,喊:「余幹事上前來坐,前面還有位置。」余鳳潔始終微笑著臉,從站著的後排來到前排坐下。會議室門邊和窗口也吸引來一些家屬或親朋觀看。他們把這古老傳統的隨機抽取的辦法視為現代的新時尚,好奇心,競賭心,碰運兒等心理聚集在一個不能言表的紙簽上。按抓鬮規則分二次進行。先隨意抓起順序號,再持號依順序正式抽籤。簽是衛生筷的紙筒作的,紙筒內寫有上崗的為上崗,無字空白的為下崗。它們倒豎在紙箱內,只露出一指頭長。就像在寺廟裡抽籤樣,賭機運了。余鳳潔抓的第68號。從1號開始抽起,主持人喊著一個號子就上台抽一個簽。1號是個沉著臉的女青年,她小心地在簽中抽出一張紙筒,還有財政局來的監證人和記錄人,告訴她順折印撕開。果然見有正楷字「上崗」二字,她沉悶地笑了。記錄員讓她在上崗登記表上寫上順序號,姓名和上崗簽字。為了上崗與下崗者區別,必須現場登記,黑板上只公佈上崗者。考慮到下崗者抽了空白簽激奮情緒,不可能親筆履行登記,就由記錄員代筆登記。一連3人都抽中上崗簽。可第4號抽了空白簽,然後在空中搖晃著拆開的紙筒,苦笑著說:「這紙簽好去擦皮鞋囉!」第5簽又抽了個空簽,是個虎頭虎腦的青年人,他沒有說半個字,落下一副惡臉像,狠勁地將紙簽撕個粉碎,擲在了前台,憤然離去。輕巧的一抓顯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殘忍起來,會場不再那麼活躍,氣氛凝固的死沉沉的,讓人難以喘息。余鳳潔趁著人看熱鬧的空隙,悄然離開了會場。當季斌宣佈到68號抓鬮時,不見有人應答,連呼幾遍都沒有人回聲。季斌便宣佈說:「68號作自願放棄競崗處理。」會上已宣佈的規定中明確,放棄競崗視同下崗。余鳳潔不得不走這樣一條光明的主動下崗之路了。
一個無聲的電話,讓曾國超揣摩良久,難道是工作中得罪了人,有人搞的惡作劇,但願是有人打錯了電話。在幾種推測之下,曾國超還是放不下心來。他這人就是有股執著的勁頭,遇事要弄個透徹明瞭的,要不然怎麼會鬧出上書的麻煩來呢。他翻著手機已接來電的號子,把它儲存起來。他也不想馬上回過電話,怕這樣莽撞弄出麻煩來。在一個閒暇的時機,他對司機小黃說:「你給我撥個33334445的電話,看是個什麼電話,問清楚後,就說你撥錯了。」要完成領導交辦的事是只管遵照去辦好,不問為什麼的小黃接受了任務一離去,曾國超突然感到難道是她打來的。因為3字頭的號子除了橫溝鎮,就是縣城的。她不會打這個電話,也不敢打這個電話。也許她或誰打錯了。難道是夢夢打的。曾國超又擔心惦念起女兒的暑期補習來。就這個暑期的時間了,明年就高考了。如果女兒的高考不成功,那簡直是他作父親的罪過。生活在這樣個家庭裡怎麼能把成績搞好呢。小黃辦事很機靈,他開著小車出鎮機關,在街邊不熟悉的小店前停下。店內無人,幾個人在一旁低矮的小桌上聚精會神,饒有興趣地打牌,還有幾個圍觀者。有圍觀者說來生意了,那少婦望了下打電話的小黃,繼續打著她的一手好牌。小黃用小店的方便電話打了曾國超說的號子。對方接通了,小黃忙問:「是呂伯嗎?」對方說:「哪個呂伯媽?」對方是個典型的中老年男人的粗糙聲音。小黃糾正著對方的話,說:「不是女伯媽,是呂伯……麼?」對方自言自語的:「什麼女伯媽男伯媽。」然後沒好氣地回答說:「這是公用電話!神經病!」小黃忙說:「哦,對不起,我打……」對方沉重地放下了電話。小黃放下電話,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說個「女伯媽」呢,加之南橋低八度的地方口語,人家是難得聽懂的。還好,挨了句咒,總算弄明白了是個公用電話,完成了領導交辦的事件。小黃付了一塊錢的電話費,向店主喊了聲。便開車回鎮機關,立刻向端坐在黨委書記辦公室裡看報的曾國超作了匯報。若無其事地說:「曾書記,3334445是個公用電話,一個上了年紀的男的接的。」曾國超望著報紙「哦」了聲,又問:「你在哪裡打的。」小黃露出滴溜的目光,說,「我開車出去,在外面公用電話上打的。」曾國超仍不看他,平靜地說:「你去吧。明天上午送我去下車村。」小黃說:「好!」便離去。曾國超在心裡好笑,巧!同一樣的公用電話。他似乎更堅定了,有人在搗鬼搞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