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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一紙波浪高一浪 敏感政治怒省府 文 / 胡少龍

    三十三

    一紙波浪高一浪敏感政治怒省府

    大縣的七八月正值夏日炎炎,往年處於防汛抗洪最緊張的時日,今年處於歷史性的稅費改革中的洪水象知人情似的不發魔力,溫順地在長江中游離,一江秋水向東去!就在大縣縣委縣政府重新研究部署稅改工作,展開督查工作的時候,由省國稅廳廳長鄒准帶隊,還有省農業廳、省經貿委、省政府辦公廳的處長等一行4人;悄然暗訪到了大縣,隨同的還有省報農村版的一名記者。他們儘管乘一輛帶空調的三菱越野車,而行駛在近40度的高溫下,還是讓人夠受的。何啟照在省裡會議期間,就得知了省裡要組織暗訪組的信息,便在心裡感慨,要在六七十年代傳達**最新指示都不過夜的,哪需要暗訪來促動工作,面對大縣的實際,也難怪省領導要採取這一手段的。以防萬一,何啟照在全縣的稅改大會上告誡說:「大家要好自為之,為了大縣的名聲,為對個人負責;縣裡派下的工作組和督查組的同志要住到農戶家裡,幫助解決稅改中不到位的難題。如果,哪個所包的村被省暗訪組查出了問題,休怪我們鐵石心腸了,就是皇親國戚也決不輕饒的。你們黨委書記不屑說得,自動取帽。」何啟照的話語,字字謅言,還迴響在縣大禮堂裡,湖北日報二版,專版欄目《農村稅費改革督查紀實》大篇幅地報道了監利縣稅改的成功經驗,而反襯之下,報道了《大縣亂收費還在收》,就像文革時批的《走資派還在走》語氣無不尖銳刺眼。

    何啟照得到這一震驚的消息時,是正準備帶上湛楚林到自己所掛點的龍場鎮劉廟村去的。因為,他被糧食單位的一些下崗職工困住了一個多小時,而耽誤了下鄉時間。何啟照看表時都9點半過了,便急沖沖地說:「湛主任,準備好了吧。我們走。」何啟照答覆了職工要求的,徹底查清糧食部門的帳務問題,至於要求發生活費,那要根據企業的財力,讓辦公室通知來管商貿的朱正秋副縣長接待處理。他們剛下到一樓,宣傳部副部長萬正孺趕下來,急切地喊:「何書記!」何啟照停住望著她,沒有好臉色地在心裡埋怨他像毛孩子冒失著。萬正儒望了下湛楚林,神秘兮兮地要讓何啟照到一旁說話。何啟照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焦慮地說:「你有麼事說,我還要下鄉呢!」萬正孺將折疊出留有大縣報道內容的報紙遞給何啟照。何啟照接過不以為然地說:「稅改資料,你們剪輯收存就是了。」萬正儒急赤白臉地說:「您看上面大縣的批評。」縣委宣傳部專門在部裡辦了個剪報專欄,凡有大縣宣傳報道典型的各種報紙都剪輯貼在專欄內。何啟照以為是有記者在給任書記作宣傳呢。他仔細一看,卻是反面典型的暴光,那惱怒的臉更似蒙上了一層烏黑雲層。篤篤地說:「知道了,你拿去吧!」何啟照走出辦公樓,自言自語地說:「這下,任書記真要發怒了。」司機小艾早已打開車門,立在車旁等著他們上車。何啟照連看都沒有看小艾一眼,便鑽進那熟悉的車裡,狠勁地「卡」地關緊車門。

    紅旗小車鳴了喇叭駛出縣委會,向龍場開去。一路上,小艾見何啟照死沉著臉,沒有生息,便插上馮鞏的相聲磁帶,想讓他開開心。音響裡立刻傳出炸耳的哄堂笑聲。這是笑星馮鞏高超的演藝引起的現場共鳴。然而,這一共鳴簡直就像千鈞炸彈在何啟照的腦中開花。何啟照轉過臉,佯裝笑臉說:「小艾,什麼時候喜歡上了馮鞏。換個輕音樂,悠閒著的。」小艾騰出一隻手,邊換磁帶邊說:「看您說的,我又不是懷春少女,我喜歡馬的頭上長角幹什麼!」何啟照再不說什麼,靜靜地欣賞著維納絲的輕音樂,以調節煩躁的心情。小車隨著不停回轉播放的輕音樂飄逸,不知不覺地停在了劉廟村何啟照的住戶劉炳虎的房前。何啟照等人下車來,劉炳虎的老母郭女巴在屋門內從椅上撐起身子,以示迎候。何啟照親切地說:「郭奶奶,我又有幾天沒來看您了。」在大縣農村是稱奶奶為女巴女巴的,劉母第一次聽著何啟照這樣洋氣地叫她「奶奶」,心裡癢癢地不習慣,半年多來,她似乎聽慣了這種稱呼,好像奶奶的稱呼把她的身價提高了。也讓她變得青春煥發了。何啟照又問:「炳虎他們呢?」劉母欣然地說:「去田里打藥水了吧!」她咧著嘴似笑非笑地說:「你們坐,哥哥們。」何啟照說:「我們不坐了。」他又轉向湛楚林說:「我們去劉廟村委會看看公佈欄去。」何啟照帶他來,是想讓他這個辦公室主任來鑒別劉廟村的稅改合不合要求。當然,他不可能明說,他知道辦公室應該是鑽研文件過細一點,他因為工作忙而顧不了那些細微未節的小事。

    在他們前往村委會的途中,何啟照的手機唧唧地響起。他看了號子是縣裡打來的,忙接通是朱正秋的電話。對方大著聲說:「今天的湖北日報又捅了大縣一下,您知道吧!」何啟照何尚知道,剛才都惱怒過。便說:「你說。」對方說:「省稅改辦傳達了任書記的批示,稅改中的問題不僅僅是通報,重要的是要有督查結果。對大縣的亂收費問題要盡快的查處。省稅改辦的通知說,要(責令)我們組織專班調查這事,並同處理結果一同報省稅改辦。」何啟照吩咐說:「我看這樣。你要縣稅改辦,通知稅改領導小組的成員,晚上7點半在縣財政局開會研究一下。」雙方關機,他們還是照預定的方針,來到村小。村支書劉炳坤騎著輛渾身都響就鈴子不響的破舊的自行車趕到,那變了顏色的t恤衫不規則地紮在褲腰裡,兩隻褲腿捲得高高的,還赤著腳,趿著雙膠拖鞋,一看就是丟下田間的農活趕來的。他微笑著招呼說:「何書記,湛主任,你們稀客!」何啟照打量了他說:「湛主任可算得上半個稅改專家嘍。今天,我們來看看,還有什麼要補火的。」劉炳虎很認真自信地說:「全都按縣裡鎮裡的要求,不走樣的搞的。您們去看公佈欄,保管百分之百的滿意。」稅改公佈欄設在村中心的機務變電室的牆上,這是有小賣店和茶館的全村9個小組進村和出村的聚散之地,公佈欄設在這裡是最能讓村民們看得見的地方,可以說村裡的大小新聞主要是在此發佈的。機務變電室外架有100千伏安的變壓器,矮小的室內有配電櫃,全村的光明也是從這裡發佈的。有抽水排澇抗旱的20個口徑的水泵。因為這裡有貫穿全村的建新河和小型水泥函閘。經過第一場秋雨後的公佈欄留下了明顯的浸水印跡。湛楚林默默地凝視著,不作聲。何啟照不滿意地說:「稅改公佈欄要搞成長久性的。薄薄的一張紙,風吹雨淋就不頂用了。再讓群眾看什麼,再讓上面督查的領導來看什麼!」湛楚林見何書記開口指責了,也開口說:「公示的內容不全面。人平、勞平的標準沒有標明,讓群眾怎麼監督。」何啟照忙接過話說:「縣裡文件明確講了的,你們怎麼不公示。群眾是瞞不住的,矛盾也是瞞不住的。」劉炳坤還申辯說:「不是我們不公示,也不是我們怕群眾監督。只是這牆面太窄小了,公示欄只有這麼大,二三百戶都要擠在這巴掌大的牆上怎麼行。這還是那個寫字的老師排了又排,擠了又擠,才將他們安置下的。」劉炳坤申辯的理由似乎很充分,讓他們一時無話可說。這時,湛楚林又發了話,指點著說:「這是祖興祖望兩弟兄吧,人口,勞力,責任田一樣,為什麼負擔不同?肯定有問題。」劉炳坤虎視眈眈地瞧著,一時答不上話來,只好推萎著說:「那要看忠會計的底子,就明白了。」何啟照平和地說:「會不會是抄錯了。」劉炳坤堅定地說:「不得錯的。錯了,他們不找村裡扯皮的,都公佈好長時間了,沒有一戶提出疑問的。」湛楚林便提議說:「去看看會計帳冊。」何啟照也說:「去看看。」接著又說:「你們的換據怎麼在做,開始沒有?」劉炳坤說:「農活才松點勁,推遲了幾天。鎮裡的文會計說,明天一早就來的。他還要帶來財政所的幾個人,爭取兩天搞完,把據全部開出來。」他們來到劉炳忠家,因為,換據還未進行,會計的帳薄還是按原計稅的項目過錄的,也沒有多大的看頭。劉炳忠拿出花名冊核查,是抄寫錯誤。何啟照、湛楚林簡單地翻了下會計帳簿,又坐下來,強調了幾條意見,便起身告辭。劉炳坤要留他們吃飯,何啟照說:「不了,我們還要去鎮裡。」劉炳坤又說:「鎮裡的午飯早吃過了。」何啟照沒有理睬,邊向外走邊說:「我們走了。下次,我再來看看,不允許還沒有做到位的。」劉炳坤答應著:「是。您放心。」並望著他們鑽進小車,一溜煙地離去。

    晚上,縣財政局的七樓會議室裡燈火通明,空調送爽。大縣的稅改領導小組的成員們聚集於此,研討著省報披露的亂收費一事。儘管空調不停地忙碌,他們激奮的情緒,怎麼也降不了溫。田運成憤然地說:「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個鐘學榮,要錢買棺材不成。他們抓一桌牌就是好幾百,一個賣淫女帶出一群嫖客,他們還收少了。哪個門路不可以抓錢,非要向農民伸手啦!」縣財政局長,縣稅改辦譚芳思索地說:「人家的電話,是按省政府公開信上的舉報電話,從深圳直接打到83281111的。我讓笆頭財政所初步去核實了下,他們對辦身份證的是每個收了一百元。省裡明確公佈了收費的項目標準,辦身份證只收工本費5至10元。他們確實是違規了。舉報人文雙喜是外出打工補辦的身份證。今年以來,笆頭派出所共收取的辦證費用有12340元。這裡面有經所長同意後減免而沒有按百元收的。有兩本是正式的財政印製的行政事業性收費發票,有兩本是普通收據。文雙喜的確實是普通收據。我建議,縣稅改辦成立一個聯合調查組,進行查處。因為涉及到公安局,減負辦兩家,不僅是我們財政一家的事。」她的話說到就打住了,作為掛點笆頭鄉的縣領導田運成望了下縣公安局長鄒國喜,又憤憤地搶話說:「公安隊伍是要很好地整頓。但從中看出,我們財政的發票管理,收費管理;不能說沒有漏洞。」這時,彭訓奇說話了:「笆頭派出所的亂收費現象的暴露,事情雖然出在基層,但問題不是那麼簡單。我來大縣已很有幾年了。我的體會正如上次任書記來大縣指示的,工作作風是關鍵的,人為因素是關鍵的。省報都能曝光,我看其它新聞媒體很可能會接踵而上的。我們正在找任書記要求轉移支付資金向大縣多傾斜一點。這下好了,大縣的問題又通天了,讓任書記也被動了。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大縣,還是大縣的老百姓。我覺得,我們縣委縣政府應該從主現上認真反省這件事。再這樣下去,不僅令任書記失望,就是大縣的工作真的無望了。」田隆生卻從中說:「現在責怪誰也沒有用。我看讓美國總統來都不行。政策和制度不配套麼!」何啟照一直悶在那裡沒有發言,因為會議是田運成主持的,主持會的人必須要以鮮明的觀點來主導會議。何啟照這時才沉重地說:「鄒局長,你說說看法。」鄒國喜也滿懷苦衷地說:「去冬今春,我們公安系統搞了整頓,把編外和臨時請的警員全清退了。我也得罪了不少人。看來還是沒有解決根本問題。縣財政撥給公安系統的經費是杯水車薪。不說全縣上千號的幹警要吃飯,要追逃,一動腳步就要開支。陡發了案子不去處理,人民會罵街的。咒民警不為民。還有的幹警是半邊戶,家屬下崗在家,靠他一人的工資養活一家人。當然,一說到錢,您們書記縣長會惱火的。畢竟,我們生活在要錢的社會,沒有錢寸步難行啦!」他長長地拉了下結束語。何啟照聽了他的發言,很不滿意,忙截住他的話說:「現在各行各業就數公安的待遇高,人家工業系統,商貿系統,連百塊錢的生活費都沒有發的。不要一開口就是錢,錢的。要多從自身的問題上找差處。一個笆頭派出所的亂收費並沒有否定整個公安系統的工作嘛。」何啟照的觀點又撥動了會議的導向。大家討論了一番,也交鋒了一陣。會議最後決定,以縣稅改辦牽頭,組織專班查處此事,並在一星期內向省委、省政府作專題報告。還決定,由稅改辦趕製50萬個類似7號普通信封大小的明白袋,讓全縣的農戶把所有的稅改資料,票據都收藏好,備查。

    事情果然不出彭訓奇所料,中央電視台的焦點訪談的記者還專程到湖北省政府相約了分管財經工作的常務副省長,省農村稅改領導小組組長韓翔鵬進行專訪。韓翔鵬觀點鮮明地說:「大縣的亂收費問題,嚴重違反了國家的政策,應該得到嚴肅處理。但大縣不同於其他的縣市,那是省委的稅改工作點。如果要在焦點訪談播出,那是你們的新聞自由,你們的權利。不過,我建議你們還去找一下省委書記任澤友同志。證實一下,我講的是不是省委省政府的明確態度。」勤奮聰慧的記者,還是將攝相鏡頭準確地對著韓翔鵬。他們也去省委辦公樓相約任澤友。任澤友聽辦公廳電話告知了此事,又從洪山賓館裡參加了一個國際經貿合作簽約的儀式,就專程趕往省委機關,與等在他辦公室的倆個記者會面。一男一女的記者,毫不忌諱地一個扛著攝像機對準任澤友,一個單刀直入地發問:「請問任書記,您對大縣的亂收費怎麼看,您將採取如何的措施處理?」任澤友覺得事情嚴肅更重於嚴重,不能等閒視之,在材料上批個字只是各級領導內部傳達,這下是要面對世人的。便儼然地說:「這事,我當天就看到報紙了。此前,我幾次暗訪大縣,現正指示他們糾正秕漏。大縣的這起辦證亂收費也屬糾正之列的。為了起到正確的輿論導向作用,你們焦點訪談可以在有了很好的處理結果後,適時宣傳報道。」記者深有體會的說:「我們欄目會慎重考慮,向總編講清楚的。」他又接著說:「我們這裡有用微型攝像機從大縣攝來的真實鏡頭,特複製了一套,給您作為查處的參考吧。」任澤友含笑地說:「你們記者也考慮得很周全。謝謝!」等記者送走後,徐維志又回到任澤友的辦公室,寬慰地說:「他們既然把帶子都給您了。意思是不會馬上在焦點訪談裡播出的。他們會把您的意見傳達給中央電視台的。」任澤友卻說:「新聞的監督並不定是壞事。反而會鞭策我們糾正錯誤,把工作搞得更好。」他的接著指示說:「你以辦公廳的名義,給大縣發個傳真。讓他們知道亂收費帶來的嚴重後果,準備接受省紀委的調查處理。你再通知下安頻書記來我辦公室。」

    大縣縣委辦公室機要室接到省委辦公廳的密級傳真是半夜轉鍾了的事。困守在機要室的機要員很快將這份秘密級的要文,下樓去交給辦公室的值班秘書。他那急促的腳步在靜靜的辦公樓內走廊上徹響,彷彿令人心驚肉跳的。值班秘書小高迅即按程序傳遞給了分管的主任。分管文秘工作的副主任李向梧讓小高將傳真通過電腦傳給了何啟照。何啟照在妻子方芸的催促下,正欲關機上床,傳真機「嘀嘀」響起。他抽出傳真件一看,不禁心頭一驚,覺得笆頭派出所的事情決不會像上次石橋中學的事情,會那麼輕鬆過關了。心中惴惴不安起來,一種不祥之兆襲上心頭。方芸聽不到動靜,又埋怨說:「真鬧死人,還不來睡。我看你非葬送在大縣不可的。」何啟照緩緩地放下傳真件,來到內房,辯解說:「既然來到大縣了,就不能當兒戲,讓人看我何啟照的笑話。」

    方芸責訴說:「大縣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有縣委政府兩大院子的人,還有四大家呢!」方芸見他不搭理,又說:「當初,我就勸你不要來大縣。你看,就這兩年時間,你人都老了一截了。」何啟照摸著自己感觸菱形的臉,再沒有過去稚潤了,感歎地說:「都快不感之年了,應該老了。我這人本來就生得老道,28還沒有成家,就有人稱我老何呢!」方芸活潑潑地說:「這話我都聽膩了。不管你老何、嫩何,我都要了!」何啟照趣笑地說:「你不是要了,是跟了。跟我受罪來了。」他說著便去關了燈,上床去,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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