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揣摩三分盡施展一批新人推舊人 文 / 胡少龍
三
揣摩三分盡施展一批新人推舊人
隨著田隆生最後一個舉杯相敬的圓杯酒下肚,他才覺得自己總算盡了地主之誼,讓市裡的領導們痛痛快快地喝了個滿足。一旁身著淺紅衣服的小姐忙過來給各位客人一一添上一小碗「水上漂」主食。所謂水上漂就是用蛋青和麵粉調和,然後一砣一疊挑入沸騰的水中煮熟浮起,再加點味精、豬油、胡椒什麼的佐料便成。在過去的這個魚米之鄉的大縣,大米緊張餓肚子的年代,就是水煮麵砣來充飢,還美其名閱「雞腦殼」。現在糧食過剩,大米多了,魚肉吃膩了,餐桌上反而喜歡起了麵食、蕎麥等雜糧來作主食。周志堅吃淨了「水上漂」,連湯汁也喝了幾口,確實很適合酒後乾枯的腸胃。他放下筷子後,酒興濃濃地說:「大縣也還有自己的特色糧酒喔!」田隆生更興奮地說:「我們的《大縣糧酒》還獲得了國家農業的品牌獎咧!」周志堅反問:「是什麼獎?」田隆生轉向田運成,說:「運成,是銀獎吧!」田運成忙肯定地說:「是銀獎。還是綠色產品的銀獎,濃而不醉,酒後純香回味無窮。」周志堅笑說:「咦,小田搞起了廣告宣傳。是的,一個好的品牌要靠廣告打響,使其成為一個支柱產業。隆生同志,你們要多做這方面的工作。經濟工作是一切工作的基礎和支撐。」田隆生答應著說:「您回房休息去吧。」周志堅沒有答話,便起身離席。田隆生也跟著起身,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說早了點,而周副書記的性情正濃,這下沒有答話只是起身,可能是掃了他的興。然而,田隆生考慮的是想早點送他進房,也許在房裡單獨相處他可暗示點關於大縣班子的配備,再具體點是縣長和書記的人選問題。在年前,張道然突然西去,周志堅宣佈他代職時,他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畢竟自己是滿53歲在54歲的年齡了,是正科級幹部退職讓賢的年齡。自己在副縣職的位子上一釘就是10多年,到頭髮花白時還掉下個正縣職的位子,都香到鼻子尖了誰不奢望呢。田隆生代職只有個把月的事,可那坐正職位置上的滋味就是不同於副職,簡直就是大縣的皇帝——至高無尚!頭頂上再沒有誰壓著,在大縣一切聽自己的擺佈,多權威,多受人尊敬啦!想著這些美滋滋的,他也不管得周志堅興致不興致,就想趁著他的興致,讓他透點底細出來,自己也好心安些。
田隆生陪著周志堅一行一同來到四號樓二樓。田運成已搶在前讓小姐給打開了房門,正好等待著讓周志堅進房,田隆生也不邀自請地跟了進去。王強忠和哥德去了204房間,田運成和傅春生都跟了進去。田運成搶先自愧地說:「我們大縣的條件不好,還請王部長、哥科長多包涵。」說完這層意思他馬上又說:「您們休息,」又轉向傅春生說:「傅部長還坐會的。」自己便先退了出來。田運成來到202的門口,見房門掩著,又聽到內面有人說話,遲疑了會,還是輕輕地敲了下門。田隆生正給周志堅遞上一支中華牌煙,又給點火。周志堅仰了下說:「你自己點。」他便自己拿了櫃上的感應打火機,給自己點上。這時又響起了敲門聲,還是田運成在敲,他邊敲邊朝204房望,怕傅春生出來看到他站在202的房門口聽領導的壁根。田隆生望了下周志堅,周志堅抬了抬眼皮說:「進來。」田運成得到允許,忙推門進來。周志堅每次來大縣都得到了田運成周到的接待,便打起精神說:「是小田,坐吧!」田運成卻對田隆生說:「王部長他們已經安排好了,傅部長在陪著他們。」他又轉向周志堅說:「您需要什麼儘管說,我們這裡的條件又不好。」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忘記了代職書記田隆生在場。周志堅慈祥地說:「小田,搞辦公室有幾年了吧。」田隆生忙搶先說:「有三四年了。以前在下面鄉里任過書記。辦公室可是我們縣委一個關鍵的工作部門。」田隆生的說話把自己擺進了局內,不至於象多餘的人。田運成忙接著說:「倆位領導在這裡,我工作做得還不夠,請你們多批評。」他又換了口氣說:「周書記,我們賓館裡有桑拿,您要不要去沖沖,我去安排一下。」周志堅忙沉下了臉,狠狠地說:「用不著!」田隆生看周志堅氣色不好,忙訓導田運成說:「這桑拿玩意是老闆們去泡的。黨政領導怎麼像他們那樣去奢侈呢!」田運成象小孩做錯事的羞澀著臉。周志堅見反正已經休息不成了,便不耐煩地說:「去把王部長叫來,小田。」田運成正好藉機脫身。不一會,王強忠來到房裡,周志堅囑咐說:「王部長,把門關上。」田隆生知趣地起身說:「王部長,您坐。」又對周志堅說;「我去。」趁著田隆生去關門的間隙,周志堅輕聲地說:「你把想法給田隆生說一下。」王強忠說:「好!」田隆生關上門回轉,又給他們一一遞煙,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的秘談。王強忠輕巧地說:「謝謝!」他並沒有伸手接煙,也沒有擺手不要,而是用「謝謝」代替了「謝絕」。田隆生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與周志堅並著隔個茶几。王強忠坐到田隆生的對面。周志堅咕了一大口茶,微張著嘴說:「王部長,你說說。」王強忠注視著田隆生,壓低著嗓子說:「下午我們分別找幾個常委成員談了。晚上還要和紀委書記彭訓奇談談。他是監利過來的吧。」田隆生知道,王強忠的語氣並不是要他回答問題。王強忠接著說:「是前年市委組織公開招考競聘上的新幹部。我們還想明天請三四個鄉鎮主要領導來談談,聽聽他們下面的意見。田書記,您看找哪幾個?」田隆生見他們神秘兮兮的。原來是定幾個人這麼簡單,便沒有立刻回答。王強忠還在慎重的解釋說:「最好是有新老代表,女幹部的代表。」從事過多年幹部工作的田隆生細想起來覺得定幾個談話的人也是很關鍵的,心裡自然明白應該定幾個向著自己的人,比如笆頭的湛楚林,龍場的賈春生,城關的譚芳,外洲的黃少平他們幾個。王強忠見田隆生還沒有開口,便提醒說:「那個曾國超還在木舟吧,讓他來談談。」田隆生的眼裡立刻閃著光亮說:「他這個人是個敏感的人物,最好不動他。大縣讓他攪得臭名昭著,大縣人恨著他呢!再說讓他談,還不是那些上訪信裡的激烈言辭,極端個人主義的膨脹。」周志堅忙攔住他的話說:「聽聽反面意見並不是壞事麼!」田隆生還在退守著說:「木舟的鄉長是縣委農工部下去的幹部,看事情有獨到的見解。通知他來,也許能談出點名堂。」王強忠嚴肅而堅定語調高昂地說:「曾國超也算是個人物,我們沒有什麼畏懼他的。我倒很願意接觸一下他。」田隆生碰了下周志堅那剛毅的目光,不好再反對,就妥協地說:「那就定曾國超一個。城關鎮的女書記譚芳是前年春從南橋鎮提升的,南橋是僅次於城關的第二大鎮。再就是外洲的黃少平,過去任過團的縣委書記,下去也很干了大幾年。再一個是龍場的賈春生,講文憑時提起來的一批新幹部,現在算來也是有點資格的了。長期在基層工作,過去是農技站的技術員,老黃牛一般地工作著。」周志堅平和地說;「縣直科局級幹部也通知幾個。老田,你去定,把名單報給王部長。那可能是明天下午的事了。」他轉向王強忠說:「王部長,就這事。一會彭訓奇可能要來了。」田隆生憂慮著,這張考察的網還張得蠻開呢,便起身說:「要不要再通知他一下。」王強忠說:「春生同志已經通知他了。說的是七點半,快到了。」
正在這時,彭訓奇敲門進來。他和周志堅、王強忠打了招呼,又對田隆生說:「田書記也在。」田隆生便說:「我去了,周書記,王部長。」田隆生這幾天的政治敏感特強,本想從市領導的口中得到點人事信息的,可他們半個字沒有吐,那兩張油光透紅的嘴簡直就是兩堵不透風的牆,比城牆還堅固的牆。既然是要代行其職,為什麼這麼重大的事不預先通個氣,看來上級領導並沒有完全信任自己,甚至還把自己排斥在局外。找那麼多的常委成員、鄉鎮和科局的代表,為什麼不找自己談談,聽聽我田隆生的見解呢,難道是因為關於自己任職的問題要避嫌。單單晚上找彭訓奇談,難道是讓他擔任大縣縣長,自己任書記。該不會讓彭訓奇任書記,黨政一肩挑吧。笑話!在**的歷史上還沒有先例,只有企業的黨政才有一肩挑的。還有昨天為什麼單點彭訓奇,今天又單點曾國超,難道是要讓他們一個任書記,一個任縣長不成。笑話!現在又不是文化大革命,像王洪文一步登天的。田隆生踟躕著,心裡好像一下產生了10萬個為什麼。田隆生還是下樓來到大門口處自己的小車邊。他的司機小周立刻開車門迎接。這時,田運成卻出現在田隆生的面前。不強的燈光中,田運成睜著珵亮的眼睛,像黑夜中那珵亮的貓眼,逢迎地說:「田書記,您回去。」田隆生望了下他說:「你也回去休息吧。上車。」田運成忙湊近他卑躬屈膝地笑說:「這次難得的機會,得全仗您的關心,我會終身報答的。」田隆生聽著這連肉的話,難得田運成有心還在等候著自己,他不能甩下他在賓館,便催他上車。田運成吐出了真心話,心頭噓了口氣,便上了田隆生的小車。田隆生坐在前排的位置上,車子一發動,他又在接著剛才的人選問題思慮著。至於田運成在車上如何盡顯其才地恭維他,說了些什麼好聽的,他一概聽之任之,只是「嗯」著,沒有記在心上。田隆生的心上放著天大的事,天大的事沖淡了他的醉意,他的心象吊在空洞的天空中,懸乎著。小車從賓館到縣委機關要不了幾分鐘就到了。小周下車幫田隆生提著公文包,送他進常委宿舍樓。自從張道然遇車禍非正常死亡之後,田隆生總覺得這樓道口樓道上似乎有張道然的影子,可定眼看時又沒有。他住在張道然的上一樓,過去回家從不讓司機幫著提包的。從送走張道然的那天起,他有了那種感覺,就不阻止司機給他提包上樓了。小周只當得到主人的信賴,自然盡心盡力地去做,並且不需主人的提醒,習慣成自然地給主人提包送上樓。田運成沒趕上住常委樓,常委樓竣工時他還在鄉下,也不是常委,進縣委機關後住進了常委樓的前排宿舍,他下車後向田隆生打了招呼,便向前走回家去。
常委宿舍樓曾經讓人敬仰垂涎過。它竣工在8年前,當時在大縣縣城還沒有這樣一層一戶的沒有門當戶對的房子,面積達到140平米以上,而且設計時新,客廳大、房間小。然而也有人咒罵過,說:「常委樓是權力和**的罪證,紀委就是不查。」因為,縣紀委書記也住在常委宿舍的一樓。時過境遷,現在時代進步很快,隨著分房貨幣化,紀委不再去查營建私房的幹部和超面積建房的單位了。有錢的單位建住房每套超過了180平米,甚至象郵電局的局長宿舍樓還是兩層複式一套的,屋內設有樓梯。彭訓奇到大縣後不願住常委樓,住在縣賓館,後來把愛人劉麗也從家鄉調來大縣財政局工作,就在房改辦的安居工程內購了套120平方米的三室一廳。當然,彭訓奇到大縣後,正碰上上級紀委要求對縣領導的住房財產情況要公示,這也是大縣廉政建設的一大突破。時下,常委樓再沒有那麼招人眼了。田家房門是全保險的雙層門,根本發現不了屋內是否有人,只是外牆窗口透著點微弱的光亮。肖華聽到一聲鈴響的暗號,又憑借貓眼望外,便開門迎接丈夫,並輕聲地說:「家裡有客人。」田隆生便對身後的小周說:「你去吧!」同時,讓肖華上前接過公文包。田隆生換上藍絨布的棉拖鞋,經過客廳,來到小會客室。縣交通局的專職書記楊茂忠已站起迎候著,笑吟吟地說:「田書記,您回來了。」田隆生隨後說:「你坐。」自己同時坐下,心想大概是耿耿於懷不該讓他當專職書記的事吧,現在郭道武走了,張道然死了,想平反昭雪不成。楊茂忠見田隆生用銳利的目光掃了下他,便開口恭謙地說:「看您這麼忙,真不好意思到家裡打擾您。」田隆生借他的話強硬地說:「怕打擾就不要來麼!」第一回合的對話就讓楊茂忠無言以對了。田隆生繼續居高臨下的說:「是遇到了麻煩事吧,好辦的你就說,難辦的你就不要說了。」楊茂忠也借船過河地說:「在大縣有什麼事能難倒您的。」田隆生點燃一支煙後說:「你別吹棒我了,是麼事說來聽聽。」楊茂忠得到應允,欣喜地說:「好!」便說:「還是我那政工股長的事。他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我也快到退下來的年齡。」楊茂忠說到這裡打住了話,凝眸著田隆生。田隆生正在聽著,見沒有了後話,忙說:「要解決什麼問題,你還沒有說明白麼。」楊茂忠進一步的說:「我曾經跟您說過的,想讓他進班子,給我們班子增加點新生力量和活力。」田隆生忙攔住他的話說:「這樣的事太多了,我怎麼能一一記得。再說縣直都是這種狀況,科局班子滿滿的,去年減負裁人,有的班子職數還是超了編。還有鄉鎮的書記和提不起來的老副職都想要進城,你讓縣委往哪裡插,我把他們往哪裡插。」田隆生又盯著楊茂忠說:「你是不是給人家許了願,卻不好兌現啦。」楊茂忠忙解釋說:「我這完全是憐惜人才,出於公心。近些年也是的,鄉鎮場的幹部搞不了一二年就鬧著要進城,曾國超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您知道,我們過去在區裡一工作就是十幾年,一心一意聽組織的。書記不當得頭髮白不想進城享受。現在我才有體會,縣直的那些個優秀的中層幹部熬了好多年,想升個副局長比登天還難。有的人甚至從童子伢熬成了白髮老翁,一世也升不了個副局長。」田隆生還是強硬地說:「這怪誰,是沒有機遇麼。你老楊願意下來吧,下來了就可以替上一個。」楊茂忠忙說:「我們的情況不同。可以結合調整班子讓老吳、老翁先下,把小嚴攬進班子。我到下半年就夠年齡了,我主動申請退下來。上次要不是命大,閻王爺早把我拉去了,還由得我不下來。是他們那不缺我這個書記。」田隆生冷笑了下還是說:「你肯定是向人家小嚴許諾過什麼。」楊茂忠如受冤屈,氣鼓鼓地說:「田書記,我的為人為官您是最清楚的。只是我們的方案報過幾次,組織部都已經去考核過,就是只聽打雷不見下雨。你讓人家怎麼心安,我更怕在群眾中失去你們組織部門的威信啦!」田隆生是容不得下屬在他面前顯威的,便狠狠地說:「好了!你什麼也別說了。對幹部問題,我管了十幾年,必須要慎重,不能感情用事。要啟用一個人,肯定是要經過多番考驗的。」楊茂忠怕惹怒田隆生,事情會更砸鍋,荷包內揣的小嚴給的厚厚的紅包也忘了拿出,便起身告辭。
肖華送出楊茂忠,便喀嚓地關上門,來到田隆生的身邊,參和著說:「人家楊茂忠也是出於對交通事業後繼乏人的情況來考慮的,我看他不會有什麼私心。」肖華見他不搭訕,接著說:「還有童兒的前途,你得拿眼睛照看著點。」田隆生還在思慮著周志堅來大縣考察班子的事和剛才楊茂忠講的要退下來的事,聯想到自己已是54歲的人了,便悇憛地問肖華:「你看我是不是老了,也馬上要退下來了。」肖華見他這般難看的臉像,從來他在她心目中都是頂天立地的,心中一忡,惶恛的說:「你哪裡不舒服。」她接著湊近他,仔細地瞧著,用濕潤的手撫摸他的眼角、額頭、臉面和鬢髮,歎息地說:「是的,老了。我們都老了!五十多的人了,要在農村,那簡直是木雕的藝術品了。」肖華的話深深地打在田隆生的心口上,他覺得自己能否正式擔任大縣的書記或縣長還真有了危機感。要真是不能實現心願,不僅不能保住現有的地位,很可能還有被排擠下來,去進人大或政協。自己必須得挺直腰桿,首先是精神上不垮,不然,看剛才把老肖嚇得夠嗆的了。便笑了下說:「我身子骨硬朗得很,三二日還不會死的。」肖華又關切地問:「是不是大縣這個家太難當。要是太難了不如不當了,人的生命要緊。」她接著依依地說:「你也摸摸我吧,你可有好長時間都沒有愛撫親暱我了。」田隆生看到她那深情渴望的燃燒目光,便伸開雙手將她擁在懷裡,並說:「新年以來,我們都有過兩回了。我們怎麼比年輕人都還年輕些了呢。」肖華仰起頭婉孌一笑說:「返老還童了。」然而,田隆生任她挑逗,探視他的下身,硬是沒有那性情。在他分管幹部人事組織工作的歲月裡,從管幹部的科長到組織部副部長、部長、到縣委副書記,他對大縣的上千人的副科級以上的幹部都經手過,都掌握過他們的政治生命的生殺大權。現在這系權的線仍索在手上。有的人得到他提撥任用,有人受到他的遏制摔退,也更有一大批的人在期待著,困苦的期待著得以陞遷。這時候,他才感悟到自己還欠著這一大批人的政治帳,才感悟到也許楊茂忠也是抱了這個還債的心情壯著膽子來家裡找他的。其實,在去年張道然主持的一次常委會上,他就提出過幹部問題,而被張道然撂置了。田隆生想著這些,那彭訓奇的臉相,曾國超的臉相,楊茂忠的臉相,彷彿都在他的眼前呈現。那種欠帳與還債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也彷彿他懷中的擁抱的是他們那些人,而不是依依不捨窈窕猶潛的老婆。他鬆開她,決心要解決幹部管理中的這個大問題,爭取不欠大縣幹部們的歷史帳和政治帳。
大縣要送走周志堅他們已經是第三天午後了。周志堅臨上車前都沒有透露半點人事上的意圖,只是在午飯前,和田隆生談了短短幾分鐘的話,並說:「在省、市委沒有明確大縣班子前,大縣的一切工作,尤其是穩定工作,你要切實擔當起來。」田隆生忙用場面上的話,懇切地說:「請市委放心,只要我代職一天,大縣決不會再出什麼亂子。我以黨性原則向您作保。」周志堅肯定地說:「就這樣。」他們入席了,田隆生為「就這樣」三個字琢磨了一餐午飯的時間,並沒有從周志堅、王強忠、哥德那酒興的言行中得到一點點啟示。大縣的班子問題就還是一寶押著,令多少人翹首期待。田隆生失望地送走他們,看他們錚亮的小車駛出了縣賓館的大門後,便喊住了傅春生,並沉著臉說:「你下午到我辦公室去一下。」在下午上班尚差一刻鐘的時間,田隆生突然改變了地點,用手機通知傅春生在組織部的小會議室,並說要他帶上縣直科局領導班子的調整方案。足足讓傅春生在心裡壓了一個中午的田隆生的一句話,這時才有了稍許的鬆動。在縣委機關上班鈴聲尚未拉響的時候,田隆生和傅春生就關在了組織部裝飾靈巧僻靜的二樓小會議室裡。傅春生小心地給田隆生遞過煙、添上茶,然後將一本縣直科局領導班子調整方案呈給田隆生。田隆生坐在低矮軟綿的沙發上,兩支腿翹著,一頁一頁地仔細地翻著看著,有該退下的名單,該提拔任用的名單,還看著考核意見、評語和組織的推薦呈報表。他知道這個方案的份量,所以看得很仔細,他更知道他將作出的決定的份量,所以必須要掌握具體,慎之又慎。他花了近半個小時審閱方案,還不時地提問讓傅春生回答,又再回過來看了封面上的匯總情況。他合上方案,深深地吸了口煙,煙霧很快瀰漫開來,傅春生又忙去打開排風扇。田隆生吐著煙氣說:「勞動社保局的考察情況怎麼沒有?」傅春生低聲地解釋說:「社保局是勞動局的下屬單位。屬附屬局,他們的考察情況在政府黨組。在勞動局的方案裡有政府黨組的呈報意見。」田隆生不耐煩地說:「我知道。我問的是社保局的班子調整。」傅春生似乎敏感到什麼,又輕聲說:「聽說社保局有意提拔一名辦公室主任進班子。」其實,他知道是肖童,而有意不說出名字。田隆生噓了口氣,捏斷煙頭,說:「我是說像這樣重要的二級局的班子調整要上級的組織部管轄,不能讓下面亂來。記得當時組建二級局時我就說過這個意見。今後你們要行個文,改正過來。」傅春生還記得這種事,只是當時縣委常委沒有形成決議。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是他田書記說了算,傅只好答應著說:「是。」田隆生喝了口茶,站起身來,果敢地說:「我已經讓辦公室通知,晚上召開常委會,你到時候把這個方案提出來,把理由講充分,討論通過一下。我看這個方案是一個讓科局班子換新血液的方案。也是振興大縣的方案。比如交通局的楊茂忠,讓他徹底下來算了。如果會上對個別有分歧的同志,你們可以用考察的情況重點介紹一下。這243名要提拔任用的年輕人,有的也是作第三梯隊培養好多年了。是我們管幹部的欠下的一筆歷史帳啦!」傅春生的這個方案當時也是按田隆生的意圖編製的,而最終沒有得到常委會的通過,現在田隆生在縣領導班子未定位的節骨眼上拿出來實施,是否符合目前穩定大縣的實際和要求。傅春生揣著這沉甸甸的方案,憂心忡忡地疑慮起來,也站起身來,坦誠地說:「就是在眼前變動面大了點,對穩定會不會有影響。」要是在過去,傅春生是不會提出這個問題,現在是田隆生主持全面工作,他不得不為他操這個心。田隆生掃了他一下,狠地說:「這個方案不是你們考察研究過多次嗎,怎麼你自己還懷疑起來呢!」傅春生正欲說上幾句心腑裡的話,田隆生的手機響起,他一邊開手機,一邊堅定地說:「就這樣定了。」傅春生只好罷休,把要說的話用茶水咽進了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