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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但願雪路長接天 文 / 楓亭畫雨

    阿修羅王破開玄冰之後,又給冰塊拖住,直到此時才發現楓玄靜立空中,身上散發出的勢道之強,著實可怖。又見他此招已蓄至滿盈,隨時便會落下,也顧不得權衡力道,八十四骨紫竹禁虛傘猛地張開,佈於頭頂,第一次握手於胸前,竟結起了印法。

    只見四周灰芒湧動,有如漩渦一般,罡風呼嘯,化作萬千鬼頭之狀。阿修羅王和紫竹傘立於漩渦中心。紫竹傘當空轉動,在這澎湃的氣息裡竟靜得出奇。阿修羅王臉上灰芒連閃,四周旋轉的漩渦和呼嘯的罡風飛舞得更急了,兇猛的氣息迫出,竟和九天上直落而下的楓玄平分秋色。

    阿修羅王看著楓玄藍光紫光匯成金光,猶如天神一般,縱聲道:「你我二人這一擊落下,方圓十里定成灰飛,這裡的人走慢一步可就性命難保了。」

    楓玄心知阿修羅王此言不假,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縱聲道:「大家快快退開。」

    遠處的眾人本見阿修羅王受困,一陣歡呼,又見他破冰而出,立即頓住。此刻見二人兩股絕強力道對決,竟呆在原地,待聽到阿修羅王和楓玄相繼呼喚才回過神來,忙紛紛退開。

    另一邊蚩剎等人卻早早就向遠處退走,玄宗五大血尊更是來不及理會炎羿羽等人,隨蚩剎等人慌忙退開。

    羅剎神宗的人馬也相繼退走。

    此事葉顏道宗等人縱身躍來,一個個抓起炎羿羽等人便朝遠處急退而去。

    寒冥身懷幻天大乘修為,雖給幻宗長老禁制住,但幻宗長老修為皆不如他,再加上暗中又有瞑狼相助,不過片刻體內的禁制便給他悄悄解開,此刻見楓玄和阿修羅王在最終對決,知道不能久留,見正道人馬一個個慌忙退走,也忙跟著遁開,臨走之時看見一旁的雨小涵無人搭救,猛地想起方纔她出手幫過自己,一把拉上了她遠遁而去。

    水鍾婷給楓玄救下,沒禁制住修為,又在正道眾人之中,故誰也沒有理會與她,還道她已隨眾人遠去,卻見她待眾人遠走之後飄身而起,朝楓玄飛去。

    空中,兩股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終於匯於一處,藍光和紫光化成金光蓋住蒼穹。灰光同紫竹傘的紫光則四散開去籠罩整片大地。

    破開的氣勢猶如決堤的大壩一般任洪水死洩,雪浪夾雜著驚人的力量翻滾開去,遠遠地將四處山頭夷為平地。

    遠處走得慢些的人更是給漫天雪浪蓋過,淹沒於白雪之中。

    阿修羅王和楓玄兩人神槍寶傘對峙,立於這驚天威勢中心。

    楓玄修為不如阿修羅王,胸口真氣沸騰劇烈,一口鮮血當先噴出,卻還苦苦支撐。

    阿修羅王雖有冠絕天地的修為,但面對著這足以破開虛天的力量,體內也是一陣氣血翻騰,臉上第一次呈現蒼白之色。

    遠處,水鍾婷竟奇跡的破開逆天的氣勢,借助魄雪神式的白色光芒落至楓玄身旁,從後一把抱住楓玄。

    阿修羅王眼中異芒閃過,移開頭去,看向四周雪地,也想搜尋些什麼。但一望無際的北冥之上,此刻只有肆戮成災的滾滾雪浪以及四散崩潰的座座雪山,心中的牽掛卻不知到了哪兒。

    心中突然有點羨慕起眼前的少年,或許會死,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迎了回來,即便是逆天也好,也要在最後一刻緊緊地抱住眼前的少年,不肯分離。

    阿修羅王對著近在眉睫的楓玄微微一笑,輕聲道:「你命定不歸,是否能逆天改命,便看你自己造化了。」

    四周風聲呼嘯,罡風四舞,阿修羅王只是輕聲說道,並未運上真氣,雖是在楓玄眼前,楓玄卻聽不到阿修羅王說些什麼,只見他嘴角含笑,輕輕動著。

    此時兩股對峙的力量已經到了滿盈,似乎誰也抵受不住,只見最後的一道光芒刺向四野,然後兩股漩渦便爆炸開去,最終的力量渙散,把這三人遠遠拋開。

    阿修羅王孤單的看著被九道龍魂護著遠去的楓玄二人,心中酸楚,慢慢閉上雙目。

    北冥寒雪,漫天四下。

    雪中,那兩道同樣如雪般皓白的身影,並肩,靜靜地站著。

    兩雙明眸,柔情似水,眺望著遠處,雪天相接的地方,有曾經藍光萬丈,不可一世的雷澤,許久,許久。

    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就那樣一直呆呆地站著,任憑皓雪四下,深埋了他們的腳。

    也許,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吧,兩人絕美的臉上,都泛出一絲笑容。

    那笑容,是那樣清純不可方物。

    此刻,不管它是對是錯,只要能這樣靜靜站著,即使世界荒蕪也絕不後悔。

    不知過了多久,楓玄終於還是把腳從雪中抽了出來,臉上的笑容不減,轉頭向旁邊的水鍾婷看去。

    那女子,如雪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捨,但終究還是低下頭去。

    楓玄的眼神,也變回了一如既往那充滿無限惆悵的憂鬱。

    抬腳,慢慢地向雪中走去。

    水鍾婷看著眼前那默默向遠處走去的少年,那曾經一眼便永不磨滅深埋心間的少年,眼中,閃現一絲淚光,但頃刻又消失了。她也抽起了腳,慢慢地跟了上去。

    「第一次,我們是在這兒遇上的。」清秀的聲音,好像有些暗沉,好像是醞釀了許久方才小心翼翼的說出。

    水鍾婷微微一顫,此刻心中的炙熱,似乎可以將眼前這一望無際的白雪消融。她呆在了那兒,說不出話。眼中,兩行熱淚已然流下。嘴角,那分明是無限柔情的笑意。

    楓玄還是慢慢的向前走著,或許,他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前,他又在向哪裡走去,就如他的人生,原就一片迷茫。

    也許無論是哪,他所走的,都是一條通往不歸的路,就如阿修羅王所說的那般,命定不歸。

    「那次,你看我的眼神,很憂鬱,就像我埋藏在心裡的一些人,但我又說不出他們是誰,只是很親切。現在我終於知道了,那……那是我死去的族人……」楓玄一字一句,說得極慢,好像每個字,都需要極大的勇氣,即使面對那強大無比的阿修羅王,也未曾有過。說到最後,他已變得哽咽。那聲音,也越來越小了。

    水鍾婷心頭一酸,想要說些什麼,卻搭不上話,許久,才吐出數字:「我願意,就算天塌下來,也陪你頂著,不……不再讓你一人孤單。」水鍾婷每一字都是那麼清晰有力,不帶絲毫猶豫。

    身前的少年分明在顫動,停下腳步,稍許,才繼續向前走去:「你……又是何必?雖然,我已不再是魔教玄宗門人,但……我們始終立場不同,你……你那些師兄長輩們有怎會同意你如此決定,你,還是……」他的每一句,明顯都言不由衷,更何況曾經,彼此是那麼真摯的愛過,又何時在乎過各自的身份立場,或許是心中封藏的記憶解開了,才明白自己肩負的何種使命。

    逆天的路難走,更何況是一條沒有歸路的逆天之路。

    他心中有她,從來都是,因為太過看重,所以寧願自背良心,也要說出絕情的話,背後的意思卻是危險讓我自己去承擔,你回你該去的地方,我已不再是從前沒有負擔的人,不能釋然的和你共赴天涯,不理塵事。身負的血債比天還高,如何能放下。

    「不,就算是全天下都反對,只要……只要還有你,我便願意,天涯海角,永生不渝。」還沒等楓玄說完,水鍾婷已然搶先上前,立在楓玄身前。

    四目相對,她,沒有一絲退避之意。

    他,亦也深深地凝望著眼前那牽動自己心弦的女子,心中,竟有些不忍。

    終究,他還是移開了雙眸,看向別處。

    「我在北冥這四個月來,聽這附近的老爺爺們說,在北冥極北的地方,有一座山,乾兌起跡,盤旋五萬里,水出震宮。上通青天,下連諸海,雲霧環繞,連綿不絕。可有這座山?」

    她,知道他是在逃避,心中酸楚,卻不知怎辦才好,只能強忍著淚假裝堅強應和上:「嗯。那是神獸玄武誕生的地方,也是八荒神器之一遁玄神弓孕育之所。那山喚作玄帝山1,此山自有太極。上應顯定,共極風太安、皇崖二天,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巖,乃玄武修道之所。」她說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已不像剛才那麼堅定。

    他,當然清楚,只是心中尚有未了之事,怎能忍心帶上這女子同他一起身負險地:「遁玄神弓也在玄帝山中嗎?」

    她心中歎息,聲音更低了:「遁玄弓乃玄武羽化飛仙遺甲所化,得玄武神力,納天道極源而成。其內具九天禁咒,乃玄帝山鎮山神器,又是八荒神器之一。遁玄神弓可凝山風雨露朝陽乃至萬物為箭,只需有緣,便可虛發,箭矢融遁玄弓上數萬載玄陰之氣,威力足可射日。平時又可化作絕陰之氣,布九重神禁籠罩真主,有萬物莫侵之能。」

    楓玄心中一愣,他雖知遁玄弓乃八荒神器之一,卻不知它如此厲害。他轉頭看向水鍾婷,見她也正凝目看向自己,輕聲歎息,轉口頭去,盤絲道:「她若有遁玄神弓護體,我也可以安心去辦我的事。」想著向水鍾婷道:「你可知遁玄弓藏在玄帝山何處?」

    水鍾婷見楓玄一味扯開話題,心中欲哭,卻仍忍著道:「玄帝山方圓五萬里,上通青天,下連諸海,連綿不絕,山中又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巖之多,那遁玄弓在哪我也不知道。」說著哽咽一聲,又道:「遁玄弓乃鎮山神器,定有靈獸鎮守。相傳守護遁玄弓的乃冰雪之精玄冰寒魄。只是此靈乃天地生成,得鴻蒙之道,修為不弱,想要取走遁玄弓,需得先殺了玄冰寒魄方成。」

    楓玄聽水鍾婷話中帶著哭腔,心中著實不忍,但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充耳不聞,入眼不見,可心中卻又怎能不為之所動:「那玄冰寒魄當真如此厲害嗎?」

    她有些失望了,心只能慢慢平靜。她知道,他的決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願帶上自己,自己又怎可強求,只要他心中有她,她便足夠了:「是啊。相傳玄冰寒魄乃集萬千年冰雪精華凝結而成的玄魄,乃靈物異種,已具神識,又得鴻蒙大道,非尋常靈獸可比。」

    楓玄暗暗吃驚,點頭道:「尋常靈獸只有凡識,若得神識,便是九天靈獸,它得鴻蒙大道,便乃混沌之物,想來此物修為之強,不下於當世幻天高手。」

    水鍾婷淡淡道:「曾聽刑燎師伯講及此物,說我教歷代先祖有一喚太元的前輩曾入過玄帝山,遇上玄冰寒魄。當時太元前輩乃日曜神使之首,修為已臻至幻天小乘,只勉力同玄冰寒魄斗上三百招便落敗而逃,可見玄冰寒魄實力之強,非常人能擋。」說著歎息一聲:「只可惜了一把神弓,永埋山間,無有緣日。」說著心中長歎一聲,暗道自己不也同遁玄神弓一樣只能日日牽掛於他,卻無法得見。

    楓玄明白水鍾婷話中之意,可是臉上不動聲色,輕聲道:「它不會孤寂,若你喜歡,我便將它尋來,送與你相伴左右。」

    水鍾婷心中一暖,剛剛平靜的心又泛起了漪漣,眼前的男子,總是那般不經意便牽動自己的心,她淡淡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希望能在多看你幾眼,那便夠了。」

    楓玄什麼話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向前走著,漫無目的。

    天際,突然閃現出幾道光芒。遠遠望去,那光芒中隱隱閃現出至陽至陰二氣及正宗道家玄青之色和佛家祥瑞金光。

    楓玄及水鍾婷二人何等閱歷,一眼便知道來者何人。

    楓玄轉過身,向身後的水鍾婷看了一眼,深情萬年。

    水鍾婷走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張白色的紙人,遞給楓玄,輕聲道:「這個給你。」

    楓玄看著紙人,沉思了一會,點頭接過。

    水鍾婷眼中含著期待,輕聲道:「我們還能再見嗎?」

    楓玄一愣,搖搖頭,歎息道:「我們只能走到這了,剛才的話,你都忘了吧。」他說罷,已化作藍光,向被那已快被白雪掩蓋的足跡的盡頭飛馳而去。

    「只要你一句話,一輩子,我也願意等你。」望著遠去的藍光,水鍾婷靜靜地站在那兒,任憑淚水沾濕了臉龐,融化千年不變的雪花。

    那藍光在遠處微微顫動,曾幾何時,在那波濤洶湧的海邊,薄霧輕籠著誰的身形,那個人,也是如此在他離開之時留下了萬世不悔的曾諾,只是他都不曾知道而已。

    海邊的印記,或許早已被風沙掩蓋,深埋在她的心裡。

    風在歎息:「你不曾知道而已。」

    ……

    藍光,最終還是在天邊消失。

    她,收回不捨的眼神,望向那已逼近的各色光芒,輕歎一聲,白光聚起,在雪地裡一陣閃耀。

    空中,急速飛行的各道光芒微微一頓,下一刻,已落到了她的身前。

    炎羿羽,念瀟湘,葉飄霜,易雲翔,滅塵風,劍清宇,悟塵,悟心八人同時出現在水鍾婷的面前。

    下一刻,滅塵風已衝到眾人身前,將水鍾婷摟入懷中。

    水鍾婷一驚,原本憂鬱的水眸頓時睜得極大,顯然她已異常驚訝。

    身前,那七人也是一驚,卻又明白過來。

    滅塵風鬆開水鍾婷,雙手抓住水鍾婷嬌小的雙肩,深情的雙眸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欣喜的臉上已佈滿柔情:「大家走散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說完又準備將水鍾婷再次擁入懷中。

    水鍾婷本能地掙開滅塵風雙手,尷尬一笑,似乎極為勉強。她看了看身前眾人,低頭輕聲說道:「對不起,讓各位師兄師姐擔心了。」

    水鍾婷剛說完,滅塵風又是一步上前,握住水鍾婷的手,笑著道:「知道就好,下次你可要跟緊我了,我絕不再讓你一人走散開了,要知道現在這北冥之上可還有魔教的眾多高手,若不小心碰上,那可怎麼辦。」滅塵風說著,握住水鍾婷的手的手,又握緊了些。

    水鍾婷努力掙開滅塵風的手,眉心微皺,有些不悅道:「多謝滅師兄關心,婷兒會跟緊瀟湘姐姐的,不讓大家擔心。」說著唯恐滅塵風又佔自己便宜,忙向念瀟湘身後跑去。

    滅塵風看著水鍾婷,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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