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愛到深時易自傷 文 / 楓亭畫雨
頭好痛，肩膀也好痛。睜開眼，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張臉，易雲翔白皙英俊的臉。臉上的神情，焦急，歡喜，緊張，害怕。好多種表情匯於一處，在扭曲中緊緊相連，拉出了差點被遺忘的記憶。
「你終於醒了。」易雲翔關切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詢問著，雖然自己也是剛醒沒多久。
略微動了動，右肩好痛。咬咬牙，坐起身，原來自己在一座小湖邊。
看了看四周，倒塌的房屋一片一片，四周灰塵飛揚，凌亂不堪。
「這……這……」還未說話，淚已成河。
「都會好起來的，你別擔心。」關切溫柔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轉過頭，看到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兩個女子，原來都是自己認識的。
苦澀的笑容在嘴角揚起，轉過頭，默默地走開。
「你去哪？」易雲翔有些急了，快步上前，竄到了身前，疑惑地眼神滿是焦慮。
「我去哪和你無關，讓開。」咬著唇，忍著心被扯開傷口的酸痛，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我……」能言善辯的他，此刻居然也無言以對。
一掌打出，落在了易雲翔左肩，雖然自己重傷剛醒，掌上毫無力道，但這一掌卻還是把易雲翔打得坐在了地上。微微詫異，想要上前攙扶，但終究還是忍住了。看著易雲翔緩緩站起來，左肩中掌處破爛的白衣泛起了血紅色，心中一驚，不明何故，不忍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伸手扶向左肩，吃疼道：「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身後，兩名女子快步奔了上來，焦急地扶向易雲翔，害怕道：「你的肩膀……」
易雲翔擺擺手，掙開二女的手，笑道：「寒澈師姐，雲霜師姐，我不打緊，你們不必擔心。」
藍衣的寒澈緊張道：「又出血了，還說不要緊。」說著撕下自己衣裙上的布，作勢要幫易雲翔包紮傷口。
一邊白衣的雲霜道：「葉師妹，易師弟敬重於你，你怎可出手傷人。」
葉飄霜見寒澈和雲霜同易雲翔神態青睞，心中更酸，含淚道：「我不是故意的。」
易雲翔走上前道：「兩位師姐，真不關她的事，是師弟自己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說著回轉過身，看向葉飄霜。
寒澈心中暗道：「明明是她推你摔倒才會牽動傷口的，怎麼說是你自己不小心。」但他見易雲翔一力回護葉飄霜，又想起方才楓林遇難，易雲翔用劍擋開刺向自己二人的綠竹，卻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住葉飄霜，以至左肩重傷。她心中苦楚，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管怎樣都好，我先幫你把傷口包紮起來，可不能再出血了。」
雲霜焦急道：「是啊。那綠竹勢道如此之凶，只把你左肩貫穿，又傷了葉師妹，你快來包紮。」
葉飄霜心中一驚，不知雲霜在講些什麼，只是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自己右肩同被綠竹所傷，入肉三寸，本是極深的了，怎麼易雲翔卻又給貫肩而過。那些綠竹皆為四周罡風捲起，力道本是一樣才對。又聽雲霜說綠竹先傷易雲翔，後傷自己，莫非是易雲翔撲向自己，用身體擋住綠竹。她越想心中越亂，突然大叫一聲，朝遠處跑去。
可惜當時她見易雲翔揮劍救下寒澈和雲霜，心中失望，閉上眼睛，什麼都沒看到，不然此刻也不用胡亂猜疑。
易雲翔看著葉飄霜奔遠的身影，心中苦楚，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寒澈走上前來，也不理易雲翔疼是不疼，逕自撕下易雲翔左肩衣服，將自己手中的布條包住他左肩傷口，從懷中取出止血良藥，敷了上去。見易雲翔仍一動不動的看著葉飄霜越來越小的身影，心中暗歎，低聲道：「你若不想後悔，就該追上去說個明白。」
易雲翔一愣，哀傷道：「她對我如此冷淡，定是討厭我了。」
寒澈搖頭道：「她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你揮劍先救了我倆。」
易雲翔搖頭道：「我只道能和她一起死去便好，卻不想活了下來，此刻竟會是這樣。」
寒澈道：「快追過去吧，若是晚了，可追不上了。」
易雲翔一點頭，快步追了上去。
雲霜看著易雲翔的身影，歎息道：「他對我們雖好，可從來沒有像這般過，他看她的眼神，可比看我們的溫柔多了。」
寒澈點頭道：「我一直以為，他心中多少有我們幾人，卻原來是錯了。」說著低下頭去，長長歎息。
遠處，皇炎大殿已破敗不堪，許多人集結在那兒，搬動碎石，空出塊乾淨的空地，供眾人休息。
刑燎看著四周殘景，眼圈微紅，搖頭道：「皇炎仙宮兩千多年基業，可毀在了我手裡。」
一邊葉顏握著刑燎的手，安慰道：「此次大難，幸得傷亡不大，眾弟子大多都只是受了點傷，也不打緊，你不必如此自責。」
刑燎道：「皇炎仙宮樓宇盡數被毀，眾弟子大多受傷，我身為門主，全歸我一人護宮不力，不怪我又怪誰。」
葉顏道：「若要責怪，我也有份，我也是門主。」
一邊道宗道：「兩位門主何必自責爭辯。此番弒尊出動冥谷高手，雖重創皇炎仙宮，但所幸弟子無事，樓宇壞了可以重建，皇炎仙宮兩千多年的基業可都還在。」
焚世點頭道：「不錯。樓宇壞了我們可以重修，只要眾弟子還在便萬事大吉。」
刑燎歎息一聲，看著四周數百名弟子，搖搖頭，道：「重建皇炎仙宮，可都要落在大家身上了。」
眾人齊聲應道：「門主放心，皇炎仙宮千秋萬載，永不覆滅。」
刑燎點點頭，道：「你們都先去休息吧，養好了精神，才能重建仙宮。」
眾人答應了便紛紛退下，自行尋塊淨地，打作運功。
過不多時日落月升，群星散步，黑夜中一閃一閃，頗為好看。
水鍾婷一個人走到後山楓林，靜靜地看著凌亂不堪的山林，心中一酸，落淚道：「你也和他一樣，就這麼去了嗎？」
緩步上山，走著走著，不多時便到了山頂。前方的楓亭完好無損，楓亭裡似乎站著兩人。
再走近些，卻原來是葉飄霜和易雲翔。只見二人靜靜地站在亭中，許久沒有說話。
葉飄霜抬頭看著天空繁星，易雲翔靜靜站在身後，注視著葉飄霜的背影，眼神中滿是柔情。
水鍾婷見二人站在亭中，便不上前，站在一株倒地的楓樹旁，看向楓亭。心中想著：「若是此刻站在亭中的是自己和他那該多好。楓亭楓亭。一個楓，一個亭，雖然字有點不一樣，但讀音卻是相同，兩人相依其中，便是天塌了下來也不會管了。」想到此處，俏臉一紅，眼神卻黯淡了下來，嘴角有久違了的笑意，雖然很是傷心，卻是高興的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風吹過，夾帶著一絲寒意，落進了楓亭裡。
葉飄霜不知是不是看得倦了，低下頭來，過了一會，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麼還要跟來。」
身後，易雲翔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想來是葉飄霜站了一下午，終於肯和自己說話了，但那絲喜色很快便被悲傷代替：「寒澈師姐說，我不追來，定會後悔的。」
葉飄霜苦笑一聲，道：「是嗎？原來是聽了你師姐的話。」她話中儘是苦楚，想來心中絕不好受。
易雲翔急道：「不是這樣的，我若不追來，真的會後悔。」
葉飄霜道：「後悔？你又會後悔些什麼？」
易雲翔一時語塞，想了一會兒，正要說話，卻聽葉飄霜冷笑道：「想不出了吧。是啊，你有你寒澈師姐，雲霜師姐相伴，又怎麼會後悔呢。」
遠處，水鍾婷雖然站得不近，但葉飄霜說話大聲，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一驚，暗道：「他們這是怎麼了？」
只聽易雲翔忙道：「我要她們相伴做什麼，你是知道的，又為何來冤枉我。」
葉飄霜有些發怒，嘶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什麼，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易雲翔聽葉飄霜話中梗咽，顯然是要哭了，又聽她總說著氣話，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道：「我究竟做錯什麼了，你如此惱我。」
葉飄霜本想說你救你的師姐，把我置之度外，但想到他救他師姐確是沒錯，只得改口道：「你沒錯，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所有錯都是我，不怪你。」說著上前推著易雲翔胸口，道：「你走你走，我不想見你。」
易雲翔心中一寒，道：「你當真如此惱我，不想見我。」
葉飄霜聽易雲翔重複自己的話，心中一軟，知道自己實是很想見他的，但此刻心中怒火難抑，憤憤道：「沒錯，你快走，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讓我看見。」說著向後倒去，坐在了護欄上，竟哭了起來。
易雲翔見狀，想要安慰，卻又怕再惹葉飄霜心煩，只得道：「我走就是，你不要哭了。只要你不哭，我答應以後不出現在你身邊就是。」說著轉身奔下山去。
水鍾婷看著易雲翔遠去的身影，走到楓亭裡，腳還沒踏進去，卻聽葉飄霜喝道：「我不是讓你走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水鍾婷一怔，低聲歎息，上前柔聲道：「是我。」
葉飄霜一聽是水鍾婷的聲音，猛得起身，衝入水鍾婷的懷裡，哭的更大聲了。
水鍾婷被葉飄霜這麼一哭，又想起了楓玄，不覺落下淚來。但她畢竟時隔甚久，不似葉飄霜這般剛剛嘗試心酸心痛滋味，不一會便忍住了。看看懷裡還在哭泣的葉飄霜，安慰道：「那天我在你懷裡，也是這般哭著不停。」
葉飄霜一愣，抽泣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這麼久還無法釋懷了。」
水鍾婷輕輕歎息，柔聲道：「愛本就如此，你終於也明白了。」
夜並不長，不過閉眼，再次睜開便過了。
西方小須彌山下，一望無際的森林裡，夜幕中一道血色身影暗藏其中，身後，站著兩道黑色身影，兩人衣裳破爛，模樣甚是狼狽。
只聽前面那道血色聲音沉聲道：「如此說來，只剩你們兩人回來了。」
那身後兩道黑色身影裡，背負卷軸的全身一顫，而一旁的黑影卻淡淡道：「不錯，血冥同霸冥已經死了。」
血色身影微微怒哼一聲，道：「東皇鍾就如此厲害，憑你們四人聯手布下的霜冥寒陣也對付不了？」
那黑影道：「東皇鍾固然厲害，但刑燎同葉顏明顯修為不足，無法真正駕馭，只和霜冥寒陣拼了個平手。他們全憑上古諸神遺留下來封存東皇鐘的上古結界一水隔天方才無事。」
那血色身影點點頭道：「你此次探查，也算有點成績，搜尋楓玄一事就告一段落，本尊神功即將大成，你們不可再來煩我。」
黑色身影點頭道：「那在下便先回北冥海，靜待尊主吩咐。」
血色身影點頭道：「去吧，好好守住封魔洞，可別出了差錯。」
黑色身影點頭，同另一道黑色身影一齊化作白光，消失在天邊。
夜幕之下，白色皎潔的月光有過茂密的森林，落在血光之上，一張扭曲的臉猙獰一笑，自語道：「半年，只需半年就可以了。」
皇炎仙宮樓宇宮殿，在經過兩個多月眾人的整頓重修後，終於又恢復了原貌。這其間自然有各派的人馬相繼趕來幫忙。而炎羿羽幾人北冥一行也拖了重修結束後。
此次北冥一行，還是炎羿羽等七人。易雲翔雖答應不再見葉飄霜，但二人在這兩個月中卻時常見到，只是再也沒有說話罷了。故此次出行，一路萬里，仍是沒有說上半句話，五人中除水鍾婷明白之外，其他四人雖都奇怪，為何這二人突然都不說話了，但見這情況，除了劍清宇對此道稍微有些愚笨外，餘人都猜到多少，故也不說破，好在劍清宇並不關心此事，一路之上倒也相安無事，沒出什麼意外。
七人一早出了皇炎仙宮，御風直向北冥。此次拖了兩個多月，太玄清源來報說北冥海邊，龍魂一事千真萬確，而魔教和羅剎神宗近日也開始對北冥海大舉進軍，想來是有所行動。七人不敢多做耽擱，一路飛奔，直飛了七日到了北冥渡口渡冥河邊才尋了一家客棧休息。次日一早，又向北冥趕去。七人飛了三個多時辰，到了預定地點，卻是和天彌禪宗的悟塵和悟心兩個和尚會合，眾人都是熟識，也不寒暄，說了幾句，便向北冥深進。
……
北冥海邊，楓玄和雨小涵兩人仍向往日一樣出村打獵。楓玄得弒天龍魂相助，修為日漸恢復，此刻境界竟比之從前更高一層，步入了幻天莫測之境。只是他心口金光比之從前更甚，雖然修為強了，但全身力道卻無法盡數使將出來，此刻悟得天道更多了些，但是真正動起手來，卻還是大不如從前。
兩人這兩個月來每天打完獵後，便尋到村子外數十里遠處的山嶺中歇息。
雨小涵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心中嚮往，便總趁此時拉著楓玄向楓玄詢問外面種種。
楓玄雖然在紅塵中行走過，但涉世不深，不知該如何講，便將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一一說給雨小涵聽。他口才不佳，也不知哪裡可以簡略哪裡該說多些，一味說來，卻是說了兩個多月還沒說完，但雨小涵倒也聽得津津有味，不厭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