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兩心相念各一方 文 / 楓亭畫雨
回到了村裡,楓玄換了衣裳,吃過飯後便獨自回到屋中,盤膝坐到床上,想著雨小涵方才說的話,閉著眼睛,試圖搜尋著體內弒天龍魂的蹤跡。不知不覺間漸漸進入物我兩忘之境,靈台空明,卻是入定去了。
記憶冰封,力量沉睡。在心口凝結成了冰霜,將一切鎖得極牢。
意識不知不覺間飄了過去,凝視著眼前的玄冰,伸手觸及,冷得寒心。
裡面,似乎有什麼在流動,但被厚厚的一層冰擋住,看不清楚。
是什麼把自己送到了這兒,低頭看向腳下,竟踩在一條藍色的巨龍頭上。
他微微一驚,心中暗道:「真是你嗎?」
那巨龍沒有答話,只是藍光一閃,托著他的身體飛起。接著龍呤一聲,朝冰層衝撞而去。
冰層在龍魂的撞擊下一陣晃動。
胸口似乎也有所感應,不知是不是疼。
冰層裡的東西,好像也渴望從中出來,見巨龍不停撞擊,裡面的事物也按耐不住,紛紛朝玄冰撞去。
胸口的疼痛在擴大,隨著冰層上裂開一條縫隙,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傳了過來。
驚呼一聲,眼前一黑,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再次醒來,已是夜間。
不知何時竟冒了一身的汗。
除下衣服,正準備更換之時,突然發現胸口凝結的玄冰竟然多了一道細微的裂縫。那裂縫極小,若非自己目力極好,幾乎不可發覺。
楓玄心中一喜,記起入定之後所見之事,暗自道:「莫非是弒天龍魂在暗中幫我。」有股力量在游動,分明是從玄冰之中傳來。
他換好衣服,出了屋子,腹中不覺飢餓,便繞過飯堂,出了村子,翻上後山雪嶺,獨自一人坐在崖邊,看著腳下村莊,心中默默念叨,卻是又想起了水鍾婷。
身後,有腳步響起。楓玄回身,只見雨小涵快步走了上來。
她在楓玄身邊坐下,笑道:「你怎麼這麼好心情,跑到這兒來看風景。」
楓玄微微一笑,不知該不該把自己胸口玄冰開裂的事告訴她,想了一會,還是忍住不說,只是道:「呆在屋中太悶,所以出來走走。這兒高,看得遠些。」
雨小涵點頭道:「你喜歡站在高的地方看東西嗎?」
楓玄想了想,搖搖頭道:「也不是。有時站得低點,看的東西反而更明顯透徹點。」
雨小涵道:「什麼時候又該站得高,什麼時候卻該站得低呢。」
楓玄微微一笑,隨即道:「其實只要心擺對地方,站得高些站得低些都是一樣。」
雨小涵略微明白了一點,笑道:「其實你去做教書的先生也不錯啊。你明白的可比我多多了。」
楓玄一愣,哈哈笑道:「若有機會,該去試試。」
雨小涵點點頭,兩人又說笑幾句。
天色慢慢變晚,雨小涵看了看天,道:「現在怕是要亥時了,我們回去吧。」
楓玄看了看天,凝目眺望南面天空,搖頭道:「我還想再坐一會兒,你先走吧。」
雨小涵見楓玄讓自己先走,還以為他想一人靜靜,想了想,道:「嗯。那你小心點,可別太晚。」說罷便轉身回去。
楓玄看著雨小涵漸漸遠去的身影,回頭看了看南面遠處的天空,自言自語道:「若是將來我和婷兒成了親,生得一男半女,我自當做起教書先生,教他們讀書識字,可不讓他們修真學武。」說罷臉色一紅,長長地歎了口氣,心中暗道:「可是今生,我還有機會見到她嗎?」
身後,又有腳步聲響起,楓玄只道是雨小涵放心不下自己,去後復返,也不回頭。
此時有個蒼老卻又慈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心中寒雪,冰封思念,真心相擁,方能融解。」
楓玄聽罷,不是雨小涵,心中一驚,忙回過頭去,只見一老頭緩緩朝自己走來。他手持枴杖,衣裳破爛。皮膚枯槁,臉色發白,一雙眼睛深陷眼眶之中,神水雖然渾濁,卻讓楓玄覺得深邃如海,幽遠難測。
他說著話,咳嗽兩聲,對楓玄笑道:「孩子,你還記得我嗎?」
楓玄一凜,這老頭兒摸樣醜雖,但神態可親,正是當日冰霜冥谷之上,聚陽靈台遇到的那神秘老頭。
楓玄點點頭,站起身道:「你是那天的那位高人。」
老頭擺擺手,咳嗽兩聲,笑道:「什麼高不高人,不過是個糟老頭兒。」
楓玄恭敬道:「前輩當日雪中指點,楓玄今日已找到了答案。」
老頭又咳嗽兩聲,笑道:「你當真找到了答案?」
楓玄微微一愣,不明他的意思,想了一會,方點頭道:「嗯。已經找到了。」
老頭搖搖頭,緩緩道:「那我問你。你是誰?」
楓玄想了想,道:「玄冥。」
老頭笑了笑,又問道:「你是玄冥,那楓玄又是誰?」
楓玄一愣,隨即道:「也是我。」
老頭搖了搖頭,咳嗽道:「其實這世上,從來便沒有玄冥楓玄,也沒有我這老頭。」
楓玄聽不明白,疑問道:「前輩所言,卻是什麼意思?」
老頭道:「等你真的明白的那天,就會知道。你是你,不是誰。」
楓玄還有話要追問,老頭卻又同上次一樣,化作煙消散開去:「心中寒雪,冰封思念,真心相擁,方能融解。你可要記牢了。」聲音飄渺,卻是去遠了。
楓玄看著老者消失的地方,愣愣道:「心中寒雪,冰封思念,真心相擁,方能融解。」他不明其中意思,只道該是老頭的玄機,默默記在心中。
下了雪嶺,回到屋中,盤膝坐在床上,默默地回想著神秘老頭的話,不知不覺中又漸入空明之境。
龍魂再現,仍是托著他到了玄冰之前。
無數次的撞擊,在龍魂強大的力量之下,萬年不化的玄冰也開始有些動搖。
那道裂縫更大更明顯了,但胸口的疼痛也隨之增加。
伴著一聲驚呼,又是什麼都看不到了。
天亮了,第一縷晨光透入,把楓玄從睡夢中喚醒。
身上的衣裳又給濕透了。除了下來,胸口玄冰上的裂縫,明顯大了一些,相信很快,便可以打開口子,把裡面禁錮的東西釋放出來。
他用過早飯,然後隨眾人出了村子,翻到後山雪嶺,打殺獵物去了。
如此數天。他日間隨眾人出村打獵,晚上回屋盤膝打坐,時間倒也過得極快。
過了半個多月。楓玄又在盤膝中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身前,堅硬無比的玄冰此刻已滿佈傷痕,似乎再過片刻便會碎裂開去。
龍魂撞上,只覺胸口處微微一疼,隨即便消失了。
也不知撞了多少次,玄冰終於投降,一道缺口,在剛毅的執著中打了開來。一道微弱的藍光透出,伴著絲絲寒流溢入體內。
久違的清涼,讓楓玄一陣心曠神怡。
玄冰之中,似乎有一道金光懸浮其間。金光晃動,被藍光圍住,卻沒有絲毫外洩的徵兆。
緩緩醒來,又是清晨。
像往常般除下濕透的衣裳,看向胸口,猛得發現,白色的玄冰竟然被一層金光覆蓋,看不真切。他微微詫異,心念一動,丹田居然升起了一道真氣,朝心脈探去。真氣雖然微弱,還不及從前的萬分之一,但這突如其來的真氣卻讓楓玄心中一喜。
待到了晚上,楓玄回到屋中,趕忙坐到床上,盤膝運功。他只覺丹田的真氣比白天要強大了一點。意念一動,真氣在經脈中流轉,充斥著全身。
藍光泛起,身前,似乎有淡淡的龍魂盤旋遊走。
心漸空明,再次來到玄冰之前,卻是一片神聖的金光。
腳下的龍魂低嚎一聲,卻不再上前,楓玄不明何故,伸手觸向金光,只覺金光柔軟,卻又剛硬無比。金光之下,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缺口,一絲藍光正從缺口處不停地流出,慢慢匯向楓玄經脈之中。
丹田里的真氣,在不斷的壯大,一日勝過一日。
如此又過了月餘,楓玄只覺體內的真氣已和從前相差無幾。只是真氣越多,運用起來卻越困難,似乎受到了什麼的限制,竟發揮不出它的力量。
弒天龍魂已經可以隨心呼喚了,心中的感悟,比從前要更高一層。
力量雖被限制,但總好過一絲全無。
九式冥旋昊天,在此次大難之後,又悟深了一層,已到了第七層的昊天直上,只差一點點,就可領悟到伏魔收仙的精髓。
手中的箭矢,已不再像從前那般軟弱無力,所到之處,勢如破竹。
安穩的日子可能不再有多久,但此刻的他,隨著心境的增加,仇恨日益淡忘,卻不再像從前那般執著。心中的牽掛或許更深了,但能有所牽掛,對他來說,便已足夠。何必在悄無聲息兩個月後,又冒昧的前去打擾,像這樣默默的銘記著不是也很好嗎?
夜幕慢慢退去,日出東方,新的一天又要開始。
南疆楓林,皇炎仙宮之內,大殿之中,刑燎和葉顏高高坐在門主寶座之上。
大殿之下,葉飄霜恭敬道:「霜兒拜見師父師伯。」
葉顏點點頭,輕聲道:「婷兒最近怎麼樣了,可有好些。」
葉飄霜點頭道:「婷兒妹妹這幾日面色又好了許多,已願意和霜兒說笑了,相信再過幾日,她便會好轉的。」
葉顏長長地出了口氣,安心道:「如此便好。我真擔心,這孩子如果一蹶不振,那如何是好。」
一邊刑燎道:「你回去之後可要好好陪她解悶,可別又觸碰到她的傷心往事。」
葉飄霜一凜,點頭道:「霜兒知道。」
刑燎擺擺手,道:「那你出去吧。」
葉飄霜行完禮後,慢慢退了出去。
葉顏看著葉飄霜遠去的身影,歎了口氣,向刑燎道:「師兄,你說婷兒當真是因為那人才如此傷神的嗎?」
刑燎搖搖頭,沉重道:「她不願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既然她已漸漸淡忘,無論是或不是,我們都不要在她面前提及那人便是。」
葉顏點點頭,歎息道:「希望如此,她真能快點好起來。」
皇炎仙宮後山,楓林竹林長成一片。
遠處山頭,屹立數千年的楓亭上,水鍾婷神色黯淡,但面色卻比之前好了許多。只見她倚坐在楓亭護欄之上,看著眼前的楓樹,癡癡一笑。
遠處,葉飄霜緩緩走了過來,向水鍾婷道:「原來你在這兒,我都找了你半天了。」
水鍾婷回轉過身,看向葉飄霜,微微一笑,道:「你找我什麼事啊?」
葉飄霜笑道:「告訴你個好消息,太玄清源的道宗真人明日便到我皇炎仙宮,說是來探望焚世神使他老人家的。」
水鍾婷哦了一聲,道:「他們來探望焚世神使,是件好事。」
葉飄霜搖頭道:「聽說一同來的還有易雲翔,滅塵風和劍清宇三人呢。」
水鍾婷點頭道:「那是你的好事,與我何干。」
葉飄霜臉一紅,道:「哪裡和你沒有干係了。那滅塵風可對你關心得緊。聽說他得知你生病之後,特地跟他師父要了一株天山雪蓮,此次前來,該是來看你的才對。」
水鍾婷神色一暗,勉強笑道:「那又怎麼樣,區區一株天山雪蓮,我們也有啊。」
葉飄霜搖頭道:「有人給你帶來了如此貴重的禮物,你卻還不知足。若是有人如此對我,我定當高興極了。」說著想到了易雲翔,心中歡喜,不自覺便笑出聲來。
水鍾婷不去理會葉飄霜說話,只是笑道:「你呀,人家還沒來你就笑成這樣,人家若來了,你豈不是真要高興到天上去。」
葉飄霜臉更紅了,她努努嘴道:「我哪有。」
水鍾婷微微一笑,道:「你還說沒有。」
葉飄霜笑道:「就是沒有,是你有才對。」
水鍾婷心頭一酸,搖頭道:「我本來是有的,可是現在卻真的沒有了。」說罷眼角一紅,卻是又要哭了。
葉飄霜見狀,忙道:「你別哭,是我說錯話了,你打我罵我,可千萬別哭。」
水鍾婷強忍著眼中淚水,搖搖頭道:「不關你事,是我自己太傻,所以才哭。」
葉飄霜搖頭道:「不,你一點也不傻,若換作是我,也會這樣的。」
水鍾婷道:「我和你說的事,你可千萬不能讓師父師伯知道,不然惹他們不開心,我就真的罪該萬死了。」
葉飄霜搖頭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水鍾婷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人,卻是魄雪神式。只見她愛撫地摸著魄雪神式,柔聲道:「我總相信,他還活著。你能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裡嗎?」
魄雪神式寒光一閃,一股悲意從中透出,瞬間又消失了。
水鍾婷輕聲歎息,搖頭道:「你也不知道,那還有誰知道。」
一邊,葉飄霜輕聲歎息一聲,搖搖頭,慢慢坐到了她的旁邊,靜靜不再說話。
遠處,山風吹過,拂過林間,將滿山的楓樹吹得不停搖擺,嗖嗖作響,煞是好聽。
思念在這兒不停寄出,帶著沉沉的相思,溢滿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