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茫茫東海設賭局 文 / 楓亭畫雨
綠蔭道上，楓玄信步而行，繞過了葬神山，步入了留魄山腳的林間小道。
走著走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談論之聲。
楓玄功聚雙耳，凝神細聽。
只聽一人道：「聽說早間有人從無間煉獄裡逃了出來。」
旁邊有一人接道：「可不是嗎。逃出來的就是上次被鬼使抓來的四個小娃。」
剛才說話的那人又道：「四個娃兒本事可真了不得，無間煉獄兩千年來，好像還沒有人逃跑過呢。」
另一人道：「這次事關重大，還好不是我們值夜，不然今天恐怕要被重責一頓。」
前人道：「這件事鬼尊大人已經知道，四鬼使也出海追趕去了。相信很快便可以把那四個娃兒抓來。」
楓玄聽到這裡，心下微驚，暗道：「四鬼使修為雖不算奇高，但比之他們四人卻稍有勝之，若給他們追上，恐怕真要給抓回來。」
這時另一人又道：「這次抓來，不會再給逃了吧。」
前人接道：「那就不知道了。無間煉獄內部守備雖不怎麼森嚴，但入獄的人都是被禁制了修為的，他們能逃出來，本事定然不小，恐怕這次要交給毒宗處理了。」
楓玄暗道：「若毒宗插手此事，那便不好辦了，看來我還得出一次隔世海。」
楓玄想罷，也不再理會那二人談話，祭起碧波雲瑤，御空而起，頃刻便出了隔世海，朝坎島疾馳而去。
東海遼闊，乃四海之首，單單蓬萊仙境與中土大原就有萬里之遙。
易雲翔四人御空出了隔世海，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便見遠處有一座小島浮在海面。小島不大，周圍被一層濃濃的霧氣籠罩住，飄渺虛幻，看不真切。
易雲翔望著慢慢接近的小島，道：「大概這就是楓玄說的坎島了。」
一旁悟塵點頭道：「嗯。此島虛實莫測，還依楓玄施主所言，大家繞道而行。」
一邊除了滅塵風不大認同外，大家都點頭贊同。
四人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繞過坎島，繼續前進。又飛了兩個多時辰，想來離蓬萊仙島已有三四千里了，四人這才放慢速度，慢慢前行。
此時正值正午，烈陽高照，在這毫無遮蔽的大海之上，毒辣辣的烈陽刺在翻滾的海面，折射出萬道光芒，耀得整個東海金光閃閃。
易雲翔四人瞇著眼睛看著身後的東海，金光之中，似有四道黑光夾雜其間，正急速朝這邊趕來。
四人心下一寒，均知是追兵到了，現在要逃了已經晚了，只得硬著頭皮備戰。
不過頃刻，四道黑芒便已到了四人面前。黑芒散去，四個摸樣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傢伙陰森森地看著易雲翔四人，鬼氣森森的眼神令易雲翔四人全身一震，在這正值春末夏初烈陽高照的正午，竟還有些寒意。
這四人三男一女，這是鬼宗四大鬼使魑魅魍魎了。
四鬼使為首的魑首先開口道：「你們好功夫啊，被禁制了修為居然還能從無間煉獄裡逃出來。害得我四人苦找了一番。哼，這回抓住了你們，先斷了腳筋手筋，看你們再怎麼跑。」
滅塵風憤憤道：「就憑你們四個，想抓住我們，卻沒那麼容易。」
魑冷笑道：「娃兒年紀輕輕，口氣倒是不小。」
一邊魅上前道：「聰明的乖乖跟我們回去，不然動起手來，刀劍無眼，斷了胳膊少了腿可怪不得我們。」
悟塵念了聲佛號，道：「女施主心腸可惡毒的緊。」
魅笑道：「是啊是啊。我可不像你們這些禿頭和尚，也不是什麼正道中人，滿口假仁假義。」
易雲翔也笑道：「魅使的真仁真義可要不得，一上來就要人胳膊要人腿。」
魅道：「不但要你胳膊腿，我還要你的舌頭。」
易雲翔抿抿嘴，為難道：「魅使長得美若天仙，本來要易某舌頭，易某當也給的。只是易某今早走得匆忙，忘了漱口，這舌頭不大乾淨，還是下次吧。」
魅微怒道：「牙尖嘴利，不割下你舌頭，我誓不為人。」說罷黑芒一閃，正欲動手。
易雲翔見魅怒氣為閃，知道要動手了，忙躍開數丈，擺擺手道：「等等等等。趁我舌頭還在的時候讓我多說幾句。」
魅強壓下怒火，道：「你還有什麼屁，快點放。」
易雲翔笑道：「屁倒沒有，不過魅使若是想聽，我也就勉為其難放上一個。」說罷擠了擠眉毛，不懷好意地看著魅。
身後，水鍾婷俏臉微紅，低聲道：「易師兄。」
易雲翔回身笑道：「說笑呢，水師妹別當真。」說著回過身來，看著快要噴火的魅使，道：「魅使別動怒。易某不和你說笑就是。」
一邊魑沉聲道：「二妹不必理會他的瘋言瘋語，我們一人擒一個回去，這小子你要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
易雲翔道：「要抓我等回去可以，但還先請聽我說說。」
魑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易雲翔笑道：「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你們贏了，我們就乖乖跟你們回去，如若你們輸了，便讓我們走，如何。」
魑笑道：「到了這關頭你還來和本使耍滑頭。我憑什麼要和你賭。」
易雲翔道：「原來四鬼使也是浪得虛名，不敢和幾個娃兒打賭，既然如此，那我們只好真刀真槍和你們幹上一場了。」
魑道：「四鬼使天下聞名，豈是你幾話撼動得了的，今天就先割了你舌頭，看你還能不能亂說話。」
一邊一直靜靜的魍魎二使也走上前來，魍道：「大哥，別和他們廢話了。抓住了這四人，先挑斷了他們手筋腳筋，看這回還有誰救得了他們。」
魎道：「若單是斷了手筋腳筋，楓玄血尊想救也不難，我們還得廢了他們修為，這樣才萬無一失。」
水鍾婷一聽楓玄的名字，知道楓玄相助一事恐怕已被他們知道，忙上前道：「楓玄血尊？就是那個白臉小子嗎。」
魅道：「女娃兒說話小心點，如此侮辱楓玄血尊，你十條命也不夠用。」
水鍾婷微微一笑，道：「那小子來搜易師兄的劍譜，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說他又如何。」
魎冷笑道：「嘿嘿。小娃兒少來了。誰不知道，要不是楓玄血尊借搜查劍譜之名，暗中做了手腳，替你們解開禁制，憑你們的修為，哪能逃出無間煉獄。」
水鍾婷正想辯駁，一邊魑搶先道：「閉嘴。無憑無據，你再亂說，傳到別人耳裡，小心小命不保。」
魍道：「大哥，此事雖然沒有憑證，但任誰都知道，是楓玄血尊放的人，四弟不說，別人也會說的。」
魑沉聲道：「鬼尊對此事自有主意，不用我們在這裡談論楓玄血尊的不是，管住自己的嘴巴。」
一邊易雲翔道：「賭也不敢打，小白臉也不敢說，四鬼使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魑陰聲道：「賭不用打，楓玄血尊也不必我們四鬼使說，自有人會去說。今天你們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快束手就擒吧。」
「哦。你們在說我什麼。」四使背後，一道藍光毫無徵兆地降下，楓玄白衣獨舞，一雙水眸如古井無波，同他漠然的臉一樣完全看不出什麼表情。
四鬼使這一驚非同小可，忙轉身俯身下跪，行禮道：「四鬼使參見楓玄血尊。」
海風瀟瀟，海浪翻滾。楓玄一雙水眸靜靜地注視著遠方，四周的空氣好像在他的眼中凝結，靜的可以殺死人。
四鬼使感覺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但在楓玄無聲的氣息下，竟也不敢起身透氣。
許久，楓玄才道：「都起來吧。」
四鬼使如釋重負，忙起身道：「是。」
楓玄腳踏藍光，飄上前去，看著易雲翔四人，道：「你們也是來抓這四人的。」
魑忙道：「是。我們奉了鬼尊之命，前來抓他們回去。」
楓玄道：「我剛才似乎聽到他們說什麼四鬼使浪得虛名，不敢打賭之類的話，可有此事？」
魑道：「那是他們瘋言瘋語，血尊不必放在心上。」
楓玄搖頭道：「我魔教四鬼使天下聞名，怎可被人說做浪得虛名，如此我楓玄也臉上無光。不如這樣，現在加上我，我們五人和他們賭上一賭，也不丟了面子。」
魑暗自叫苦，但不敢違抗楓玄的命令，只得道：「一切全聽血尊吩咐。」
楓玄呵呵笑道：「嗯。」說著看向易雲翔四人，繼續道：「賭你們打，但怎麼賭法，卻由我說了算。如何？」
魑魅魍魎四人突然見到楓玄都是心中一驚，只怕楓玄有意想讓，礙了四人捉拿易雲翔等人的任務，但又苦於楓玄身份地位之高，實不在鬼尊之下，自己違抗不得，正自籌思之際，卻聽楓玄話中似乎並非有相助易雲翔四人之意，不免一喜，魑還沒等易雲翔四人回應，便搶先道：「楓玄血尊所言賭法，卻是如何？要賭何物，怎生賭法。」
一向不喜歡笑的楓玄此刻卻哈哈大笑，道：「這注嘛，自然是這四個娃兒的去留。至於賭法，那再簡單不過。修真之人，自是鬥法。我們五人與他們四人各出三人，以三局為限，先勝兩局的為贏家。若我們勝了，他們自然全憑我們發落，若我等敗了，臉上無光，自是任他們離去。」
魑魅魍魎四人聽完，皆覺以鬥法論輸贏再好不過，憑自己的實力，無論誰上，以一對一都是穩操勝券。當下也不遲疑，四人異口同聲道：「但聽血尊安排。」
易雲翔嘴上雖放蕩不羈，但心細如絲，行事謹慎。聽楓玄說完賭法，已知毫無勝算，但心下卻奇怪，他既然放我們走，又為何要在這大費周章的抓我們回去。
正猶豫間，卻聽一旁滅塵風怒氣沖沖地道：「臭小子，要殺就殺，還拿什麼賭法為借口，我滅塵風難道還怕了你嗎？我同你賭了。」說著手中黃光一閃，那柄充滿混沌氣息的太虛神劍已然握在手中。
楓玄輕輕一笑，望了望水鍾婷，只見她眼中迷茫，正疑惑地看著自己。他側過頭去，看著滅塵風道：「那在下先領教滅兄高招。」說罷右手五指一張，一道藍光一閃即收，弒天龍魂已然握在手中。
滅塵風見楓玄用上了弒天龍魂，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叫苦：「憑我的修為，本就非他敵手，再加上兵器上的差距，想勝他更是萬萬不能，我滅某一人死不足惜，倒是易師兄乃掌門師伯單傳弟子，我太玄清源日後掌教真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命喪於此，而悟塵師兄亦也一樣，至於鍾婷師妹，讓我用十條命去換我也甘願。」想到這裡，不由憂愁萬分。
滅塵風身後，易雲翔緩緩開口道：「滅師弟莫衝動，讓我先和他過幾招。」
「不必了。」滅塵風向來好勝，此次又關係到師兄性命。他平時雖自視過高，常不把同輩師兄弟放在眼裡，但也只是少年好勝之心，到此刻性命攸關的生死關頭，倒也義氣凜然，轉頭對楓玄說道：「姓楓的，此事由我滅某一人扛了，我與你一對一一決勝負，若我在三百招內不能勝你，便算我敗，滅塵風當即引頸自刎，絕不多言，但你無論輸贏，須得放了我這三位師兄妹。」
楓玄一聽，心中一怔，暗道：「此人雖極其自負，不可一世，但也是重情重義的漢子。」
四鬼使聽滅塵風這麼一說，心中又開始叫苦了，若楓玄答應他，那麼不論這一戰是輸是贏，那四人決計是捉不到了。又何況楓玄本就有放走他們的意思，若借此一局定勝負假意敗陣，那卻是眼睜睜地看著四人溜走，心下不甘，可又苦於楓玄位高權重，仍不敢多言，只盼楓玄突然「良心發現」，斃了滅塵風先。
楓玄淡淡一笑，道：「我的賭法已說得清楚，你愛賭便賭，不賭我也不強逼你。」
楓玄此言讓四鬼使心中大喜，暗道：「即便楓玄血尊有意留手，讓滅塵風贏了一局。但三盤兩勝，剩下的兩局，我們無論派誰出馬，都穩操勝券，實在是最好不過了。」想到這裡，心中均贊楓玄「英明」。
滅塵風平時威風慣了，此次接二連三被人挫了銳氣，大是不服，舞動太虛，黃光一閃，萬千劍氣當空揮舞，直攻楓玄膻中命穴：「既然如此，你就陪我一起死吧。」他說話時潛運真氣，用力送出，一股氣浪頓時將海面震得驚濤四起。
楓玄在驚天巨浪之前巍峨不動，待萬千劍氣離身前三尺處時，右手一揮，弒天龍魂當空一旋，一輪槍影頓時將他包圍的嚴嚴實實，萬千劍氣擊在槍影上，頓時被彈射開來。
滅塵風只道自己在劍上灌入了八成功力，任楓玄如何了得，也不敢正面接招，卻不料楓玄絲毫不把這一招放在眼裡，待得劍影在身前三尺處時才出手擋駕，心中怒意更盛，太虛一抖，滅塵風已隨劍化作一道黃芒，掠過劍影，直取楓玄背心。
楓玄腳下運勁，速度比之滅塵風只快不慢。
只見滅塵風劍氣尚未到及，楓玄已料敵先機，弒天龍魂反身一掃，一道藍光猛地劃出。滅塵風見楓玄這輕描淡寫地一揮，竟剛猛霸道之極，不敢怠慢，忙御劍回守，藍光瞬間撞在太虛劍氣之上，黃藍兩色光芒一閃，滅塵風只覺胸口一悶，身形一晃，險些被震入海裡。
就在這一瞬之間，楓玄突然消失不見。滅塵風正驚愕之間，忽聽背後丈許處有聲音響起：「哼。枉有一把好劍卻不知善用，今日你必敗無疑。」
聲音落下，藍光耀起，連同楓玄一起融入其中。光影一閃，已和滅塵風在空中交接一起。遠遠望去，就好像一藍一黃兩顆星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空中迅速交碰著，兵器交碰之聲轟隆作響，時刻傳來。
只聽那兩道光芒中，傳出了滅塵風的聲音：「你說我不懂用劍，那你便懂嗎？」聲音怒極，遠遠傳開，還雄厚混沌，卻是滅塵風內功修為絕佳。
而楓玄的聲音也緩緩傳出：「劍走靈巧，偏鋒側近。刀重剛猛，力貫千鈞。你如此使劍，招招沉重剛猛。不以巧劍帶我重槍，卻與我硬憾，不是不會使劍又是如何。」他話間平靜柔和，絲毫沒有喘息或疲憊之意。在如此迅速飛馳鬥法間以內勁傳開仍平緩至此，可見其修為可怖，絕非滅塵風可以相比。
滅塵風見楓玄槍法絕倫，看不出絲毫破綻，無論自己如何搶攻，都被他巧妙地擋了回來，隱隱間還牽動著自己的招式。他心下懼意已生，又見楓玄在如此凶險鬥法中仍能心如止水，沒有絲毫煩躁，無論定力修為，都遠在自己之上。而他所傳劍意雖平平無奇，卻又深深地將使劍用刀之道分得極是清楚，縱是恩師悟瀚真人所傳高深難懂的劍法也尚不及他這幾句簡單的一十六字真言實在。想到此處，心中寒意更甚，已然知道此戰是絕無勝算了，但要就此罷手認輸仍是不能，只得硬著頭皮強灌真氣硬接楓玄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