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魂牽黃泉引泉鬼 文 / 楓亭畫雨
「弱則弱，強必強。何有亦強又弱之說？」蚩刃身後，那略微蒼老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哼！所謂物極則必反，盛極則必衰，自然定律。應龍居九幽之首，所負靈力自然是最大，蚩戾所要消耗的真氣當然比起其他八人都要強得多了，若我等能集中力量一擊毀掉應龍，蚩戾必死，此陣自破，可惜就算我等能破了此陣，恐怕也再難抵擋台下那十數人的進攻，你等可要想好了。」蚩刃說著，臉上又白了幾分。
「不破此陣，我等必敗無疑，只有合力破陣，方有逃命機會，此番我等卻是太小看這蚩閻異教了。」
「既然如此，那我等現在就合力對付應龍吧！」
血雲之外，蚩戾雙手法決變換，應龍魔音狂嘯，對著正逐漸變暗的血魔瘋狂弒掠。八方位上，眾人臉色都是極其蒼白，腳下血色魔紋圖案也明顯暗了許多。
血魔裡，似乎有一道暗紅光芒亮起，在血魔雙目中充斥，凝聚血氣。不過片刻，那血氣便由暗紅而變鮮紅，血氣也比剛才強盛了許多。
其上，蚩戾只感手中壓力越來越重，似乎就快要控制不住應龍了。
血魔雙目裡，那凝聚的血氣似乎就要達到巔峰，八方位上的幻宗八大長老似有所察，手上真法凝聚，力圖阻止那強大血氣的爆發。
可惜血氣太強，幻宗八人又已精疲力盡，還沒來得及匯聚更多的法力，那血氣便已向九天上的蚩戾爆沖而去。強大的力量擴開，將九幽魔獸都震退一旁，一道魔影夾雜著無數怨嚎之聲，直貫應龍而過。
上空蚩戾臉色一白，一口鮮血從嘴中吐出，眉心緊鎖，雖然強大的氣息已經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但強大的意念還是讓他勉強支撐起身體，也不知他哪來的力量，手上法決又再次結起，，空中似乎有銘文低頌，本是血色的蒼穹莫名的暗了下來，在急劇流動的黑雲裡，緩緩浮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一股極大的吸力在空中強扯著其下眾人。漩渦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凝聚成形，在震天的怒吼過後帶著恐怖的氣息踏雲而來，那巨大的黑影，在血紅光芒的包裹中浮現。
血魔裡，那「弒」組十人個個目瞪口呆：「冥獒，冥獒，這是血剎冥獒！怎麼可能！」
那聲音，充滿了恐懼，似乎這血剎冥獒比剛才九幽魔獸要強大的多了。
為首，冷汗直冒的蚩刃強行忍住心中的不安，顫聲說道：「不，那不是血剎冥獒。血剎冥獒早在一十三年前就被冰霜冥谷的葬冥殺死，這只是那黑雲漩渦中澎湃魔氣所幻化的魔影罷了。它不是血剎冥獒，而是蚩閻異教的最為恐怖的神器，弒神！」
蚩刃剛說完，只見九天上，那巨大的血剎冥獒在空中咆哮一聲後便分化成一道黑氣，朝蚩戾飄去，蚩戾全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怖的微笑，伸出手接住那飄來的黑色魔氣，只見那魔氣在蚩戾手中匯聚，迅速纏繞成一把黑色刃狀兵刃，在黑氣散開後，一道黑芒沖天而起，一尊巨大的凶神之像在空中浮現。蚩戾手中的黑刃也變成血狀魔刀，在萬千冤魂的纏繞下微微震鳴。
蚩戾手起刀落，只是這輕輕一斬，那九天上的凶神便化作萬魔，盡皆俯衝而下，直壓過那片刻前貫穿應龍的血光，朝那血雲化成的魔物襲去……
蒼穹下，眾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萬魔吞噬著逐漸散去的血魔，說不出話來。
黑雲散開，露出了久違的溫陽，隨不知從何而來的陶土黃沙一起散開。
……
破亂不堪的亂魔殿後，聚妖魔閣內，聚齊了蚩閻異教劍宗、鬼宗、毒宗為首的大多數人及玄宗、幻宗十數人眾。人群當中，每個人都是黑袍過膝，高高的領子遮住了半張臉，眼神之中，分明都透著濃濃的悲哀。一邊，一張碩大的黑石玉床邊也分別站著兩個男子。左邊仍然是黑袍過膝的打扮，右邊那人卻與其他不同了，一身白衣若雪，隱隱之中透出些許寒氣，卻正是原本在隔世海邊的楓玄了。
床上，臉上看不出一絲血色的蚩戾，半睜半閉的雙目環視在場眾人一圈，慢慢將眼光落向了人群中那唯一白衣的楓玄。
「楓。你……你過來。」
「楓？」楓玄心中驚疑，自己在這魔教一十二載內，從來便沒有人這麼親切的稱呼過自己，就算這眼前授業恩師亦是如此。
「過來，讓為師再看看你幾眼。」
「是。」楓玄不敢多想，忙走到床前，低頭望向床上的蚩戾。
「十二年了。你……你已經長大了，該教你的，你都學會了。以後……以後我也不用擔心什麼了。楓玄……楓玄，你可以答應……答應為師一件事嗎？」蚩戾的聲音不再向從前那樣雄壯，此刻卻是顯得異常虛弱。
看著此刻顯得極為無助的蚩戾，楓玄心中莫名不忍，低聲答道：「楓玄若能辦到，定當應承。」
蚩戾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好，好。為師要你參加……我蚩閻異教七個月後的魔測大會。屆時，屆時你須得第一，以入我教玄宗，你可能做到？」
「玄宗？」蚩戾開口，卻是要楓玄入魔教玄宗而位居血尊之位，這等差事卻是所有魔教門人日夜期盼的，想來楓玄卻是料不到蚩戾要自己做這等事。而在場眾人亦也是大為吃驚，沒想到蚩戾居然會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去當玄宗血尊，不過好在蚩戾沒有把玄尊血令直接給了楓玄，要他在七個月後魔教五年一次的魔測大會上以自己的實力奪得，這也就放心許多。
「這個，如果楓玄能在魔測大會上奪得第一的話，那自然會入玄宗，可是若是敗了，還請師傅見諒。」楓玄修為雖然已達斗轉大乘，但入玄宗的條件是必須修的躍玄方可，他本就不想入什麼玄宗，此刻先行答應，反正日後自己未必就能勝過那魔教數千高手而奪魁，不入玄宗自是更好。
「此事不礙，只要你肯答應為師……參加七月後的魔測大會，以你如今的修為，再加上這七個月的苦修，為師相信，到時……到時你絕對擁有力壓群雄的實力。」蚩戾說罷，又深深望了一眼楓玄，緩緩閉上雙目。許久，才又睜開，對著另一邊的蚩剎，慢慢說道：「剎兒，你……你過來。其他人先到殿外守候。」
眾人接到命令，皆不敢怠慢，紛紛退出了聚妖魔閣。
魔閣內，在眾人退出之後，蚩戾長長出了口氣，轉過頭去，對著屋內書閣說道：「出來吧，引泉兄。」
蚩戾話音剛落，牆角書閣後，一團全身被黑芒籠罩的黑影緩緩飄出，慢慢移向石床。
站在一旁的蚩剎顯然沒有料到這屋內居然還藏有如此詭之人，居然可以躲過他甚至幻宗八大長老的察覺而在這屋內藏了那麼久。
「少宗主不必驚訝，老夫和宗主乃多年深交老友，此次在此也是受老宗主所邀，絕非心存二異之徒，這少宗主自可放心。」
蚩剎上下打量著這一身被鬼氣籠罩著的詭異高人，皺眉道：「引泉？莫非前輩便是南疆楓林遠處黃泉古窟的引泉前輩。」
「哈哈哈哈！正是老鬼了。」那喚引泉的詭異高人正是南疆楓林遠處中土和異族交界處黃泉古窟的引泉老鬼。
「這麼說，前輩或許有辦法救治家父了？」蚩剎雖然不過三十出頭，但閱歷之深，早得蚩戾真傳，幾乎對這世上奇人都有瞭解，這引泉老鬼奇異力量他亦是有所聽聞。
「這，這恐怕不行。蚩戾宗主受十大弒尊蓄力一擊，護體真元盡數被打散了，體內各大要脈被強大的力量震斷，本就回天乏術，其後卻還自以凡識祭陣，喚出了弒神，令本體凡識被弒神吞沒過半。要知道這凡識乃我凡人本命真元所在，乃三魂七魄凝聚之所，凡識受損，那便是滅頂之災，這等傷勢，縱是老鬼亦無能為力啊！」引泉老鬼全身被鬼氣籠罩著看不出什麼表情動作，但語氣中倒也是發自內心的歎息，看來這蚩戾所受之傷當真是無人能救了。
「這，前輩您修為通天地造化，又得有接連黃泉的聖物，難道這樣也救不了家父？」
「若是凡識完好無損，就算體內要脈盡斷，只需心脈還能有一絲跳動，老鬼亦有十足把握從黃泉道上將宗主救回，可是此番……」
「你們……你們不必再說了，我……我都清楚。引泉兄，此次……此次我還要再求你一事。」蚩戾此刻氣息比之剛才更是微弱了許多，看來他卻也是差不多要受不住了。
「宗主有事儘管吩咐，老鬼定當全力完成。」
「嗯，好。剎兒，你……你過來。」
「是，父親。」
「嗯。好，好。剎兒，你今年……三十有五了吧。不錯，三十五歲……便有躍玄……躍玄出神修為，不愧是我蚩戾的兒子，我蠻族……蠻族後人啊。」
「父親，您……」
「不礙事，你……你聽我說完。剎兒，雖然……雖然你現在擁有睥睨天下的修為，但……但正真要擔當起這魔教之主……卻還遠遠不夠啊。正道……一直對我教虎視眈眈，此次……我歸天去後……你要面對的……是太玄清源，天彌禪宗……皇炎仙宮這三大正派之主，這幾人……個個都是幻天修為，別說是你，恐怕寒淵……寒淵他也未必便能勝過他們……任何一個，如果……如果你現在不能擁有超越我的修為，那麼……我教必定……必定難以抵擋這眾多正道大派的進攻，這先祖千年的基業……還有……還有這眼前即將完成的霸業……便都會……都會付諸東流了啊，你可知道？」
「剎兒明白，可是要在這短短時間內突破躍玄而達幻天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你不止可以突破躍玄而達幻天，甚至……甚至可以擁有幻天大乘的修為。」
「這，這怎麼可能？」蚩剎聽蚩戾說完，眼眸大睜，驚訝異常。
一旁的引泉老鬼似乎想到了什麼，也驚訝的說道：「宗主你莫非是要老鬼做……」
「不錯，我便是要你……要你替我施法，將我凡識所剩的所有修為……以乾坤逆施之法轉嫁給剎兒。」
「不，此事萬萬不可啊。若是將凡識內的真元以乾坤倒施的鬼術強行移出注入他人體內，宗主你必定灰飛煙滅，永不超生啊。」
「哈哈……哈……咳咳……超生？我要超生作何？若我教千年基業毀在了我這一輩之上，我……我寧願永不超生。反正我須得一死，如今……如今唯一有用的……也只剩我這近百年的修為了。引泉兄你既有法子能將我這殘軀中的有用之法留住，為何不用，不用多說了……快快為我施法吧。」蚩戾身為一教之主，雖在重傷之下，那身為霸者的霸氣卻絲毫沒減。
引泉老鬼緩緩散開身上的鬼氣，露出了佝僂的身體，那枯萎異常的恐怖臉上，那雙妖芒閃動的雙目注視著床上的蚩戾，緩緩搖了搖頭，歎息道：「既然宗主決意如此，那老鬼便試試看吧。」
「不可……」
站在一旁的蚩剎剛開口，還沒說什麼，就只見眼前一黑，身形佝僂的引泉老鬼突然發起進攻，一隻鬼影撲面而來，蚩剎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在毫無防備下連忙聚起真氣護體，但鬼影觸身，卻立刻化為無形。
「是虛招？」蚩剎心中暗叫不好，忙定住身體，向屋內看去，卻不見引泉老鬼了，就連原本玉石床上的蚩戾也不見了。蚩剎心中一驚，忙衝向石床，掀開被子，突然一道黑氣從石床上衝起，蚩剎一個翻身，正欲躲開黑氣，身後卻莫名的撞上了牆壁，黑氣撲面，只感一陣麻痺，同時前方亦也是冒出了一道牆壁，將蚩剎緊夾其中，牆壁中冒出無數黑影，牢牢鎖住了蚩剎，蚩剎正欲發勁，卻覺週身無力，使不上絲毫力氣，意識似乎也開始模糊。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引泉老鬼的幻術，在那一開始的鬼影便是幻術的前奏，鬼影觸身，便早將自己六感封閉，無形的力量早已迷糊自己的神經，現在破術雖不晚，但恐怕有力破陣也無力阻止引泉老鬼施法了。
另一邊，引泉老頭和蚩戾卻一直在屋中靜靜注視著蚩剎的動作，直到蚩剎突然倒下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出著氣。
「唉，引泉兄，你也看到了。若是不把我的修為轉嫁到剎兒身上，他日後如何能應付那正道無數高手。」
「少宗主年紀尚輕，能有此修為已經極為罕見了。剛才若不是少宗主毫無防範，即使我突施鬼術也未必便能如此輕易困住少宗主，宗主你確實太過擔慮了。」
「罷了。引泉兄，剩下的就拜託你了，快幫我施法吧。」蚩戾說罷，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還半跪在地上的蚩剎，緩緩搖了搖頭。
引泉老鬼也是跟著搖了搖頭，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張黃色小符，接著伸出右手無名指，輕輕咬破，用血在黃色小符上寫起了看不懂的文字。符文寫畢，引泉老鬼雙手結印，黃符在空中一分為二，分別貼在了蚩戾和蚩剎身上。
符文剛剛觸身，不過一閃，然後便伴著一道黑氣化作無形，蚩戾只感週身一震，體內原本虛弱的真氣竟然迅速凝聚，匯在頭頂天門處。而另一邊，蚩剎也似乎有所變化，身上有黑氣慢慢凝聚流轉，在身外繞成一圈。
引泉老鬼法印結畢，雙手猛的分開，在胸前出突然祭起了一盞淡黃色的小燈籠。燈籠用白紙糊成，紙質卻似乎不大尋常，微弱的黃光下，似乎有幾絲微弱的氣流漂浮旋轉，隱隱間還夾帶著一絲哀怨，一絲悲鳴，一絲惆悵。這無數感覺繞上心頭，就連一旁的蚩戾都有些迷茫，好像自己隻身於九幽黃泉中一般，聽著身旁那無數冤鬼厲鬼的哀嚎。
「魄引，眾生牽。魂斷，上心弦。黃泉路中引，鬼哭嚎哮無盡冤。今以燈一盞，指引九幽萬千緣。三生若有盡，待借凡識以助老鬼法遮天。」引泉老鬼法決念畢，右手捏指虛空畫境，左手五指張開，印在黃色燈籠上，黑芒匯入，只聽鬼怨之聲忽起，在燈籠中若隱若現的漂浮著，引泉老鬼望了望身前的燈籠，低聲道：「去吧。」引泉老鬼話音剛落，只見燈中百鬼盡皆衝出，奔向兩邊的蚩戾和蚩剎。
百鬼纏身，蚩戾只感週身一陣劇痛，似乎全身都被百鬼扭曲起來，他們瘋狂的噬咬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匯聚了上百年的強大修為似乎也在此刻隨噬咬的傷口點點溢出，被百鬼吞服。另一邊，蚩剎就完全不同了。百鬼纏身，給他帶了的卻是強大的法力注入，一點一點法力慢慢匯聚成不可想像的強大力量在蚩剎體內狂漲，雄厚的修為澎湃了身上的每一條經脈。
大約過了半刻鐘，百鬼漸漸散去，引泉老鬼看著蚩戾蚩剎二人，出了口氣，道：「宗主，你吩咐老鬼的，老鬼已經做到，你所剩的時間不多，有什麼未了之事還請速速交代了。」
一旁。石床上的蚩戾竟然比先前枯老了更多，雙目神水渙散，卻當真是要不行了。
「引泉……引泉兄，此間……此間暫無需煩你之事，只是……只是日後，日後還望你多助小兒一把，一統了這天下霸業。」
「宗主放心，老鬼定當竭盡所能，助少宗主一統霸業。」
「父親，您……」
一旁的蚩剎在蚩戾修為的注入後，週身泛出的氣息早非先前可比，雖然還未盡數將蚩戾所給予的那股渾厚無比的內息融合吸納，但也隱隱有壓過引泉老鬼的感覺。蚩戾看著眼前這獨子，欣慰一笑：「你，你去把屋外眾人，都喚進來吧。我還有事，有事要交代。」
「……是。」蚩剎應罷，不敢怠慢，忙出了書閣召回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