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九二章 托孤（下） 文 / 星之流年
「小子，你真的不是妖族嗎？」
沈老頭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林夕這些天以來聽到的第一句真正讓自己驚愕萬分的話，林夕扭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沈老頭，大腦卻飛速地運轉起來：沈老頭竟然知道妖族！在普通人的口耳相傳之中，妖族早就被傳說成了三頭六臂的可怕怪物，畢竟五千年來妖族都沒有在軒轅大陸露過面，久而久之曾經讓所有人驚恐的妖族漸漸變成了傳說、閒談和母親用來嚇唬小孩子的話，可是看沈老頭的模樣，他分明知道妖族的實情，而且甚至知道這次並非是兩個弟弟篡奪家產，也不是水源門從中作梗，真正的幕後黑手很有可能是妖族！可他一個普通人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見到林夕此時驚愕的模樣，沈老頭得意地嘿嘿笑了起來：「小子，你剛剛不是很急著走嗎？現在怎麼不走了？」
林夕的臉上卻陡然閃出一片殺機，刷的一聲軒轅劍已經拔出劍鞘，林夕的身影在黯淡的房中拉出了一道幻影，瞬息之間就已經來到了沈老頭面前，劍鋒直指沈老頭的咽喉。
「說，你怎麼知道這次對付你的是妖族？你是不是跟妖族有什麼往來，現在鬧翻了所以他們想要收拾你？」
沈老頭卻絲毫都不驚慌，淡淡地說：「年輕人，衝動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嘿，看你的反應，想來你也察覺到這次想要對付沈家的幕後黑手了。現在我倒是有點兒相信你是天階中級的高手了，畢竟地階初級的菜鳥是對付不了妖族的。」
林夕卻沒有被沈老頭的這些話糊弄過去，他再次厲聲問道：「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不然我不介意先砍掉你的四肢，然後再慢慢的問！」
沈老頭眨巴了兩下眼睛，露出了一抹狡猾的笑容：「砍掉我的四肢？哦，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未來岳父大人嗎？」
呃！這老混蛋，竟然用這種話調侃老子！偏偏這話還是我剛剛說的。
看著林夕吃癟的樣子，沈老頭哈哈大笑了起來，不過他倒也精明，眼看林夕就要惱羞成怒了，他終於止住了笑，淡淡地說：「小子，說到底你也是我的晚輩，對長輩這麼不客氣，長輩調侃你兩句都不行嗎？還有，你這些天不是一直訓練我的笨女兒要保持冷靜嗎？怎麼現在反倒是你自己不冷靜了。冷靜的想想，我知道妖族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這老頭知道我調戲他女兒的事這並不奇怪，畢竟這裡是沈家，他名義上還是沈家的主人，有幾個死忠於他的手下並不稀奇，可是普通人又如何能夠分辨出普通人、妖族和修煉者呢？畢竟妖族已經有五千多年沒有在軒轅大陸上露過面了…想到這裡林夕陡然一愣，他馬上醒悟了過來，也許對於一般人來說五千年足以忘記太多太多的事情了，但是對於沈家來說，漫長的家族歷史足以留下太多普通人甚至普通修煉者不知道的秘聞，五千年前的那場慘烈大戰自然也被沈家祖先詳詳細細地記錄了下來，所以對於妖族的認識沈家的人更為清楚，說不定就留下了什麼能夠分辨普通人和妖族的方法。
想通了這點，林夕長長地吐了口氣，緩緩放下了軒轅劍，目光炯炯地看著沈老頭說：「既然你清楚是什麼人打沈家主意的是什麼人我，為什麼還如此泰然自若呢？你應該知道想要對付妖族的話只有靠修煉者。」
「靠那些廢物修煉者，你認為有用嗎？」沈老頭嘲諷地笑了兩聲，臉色陰沉地說，「水源門，名頭還真大，歷史之悠久不遜於我沈家，蘊藏的實力也相當了得，就算是如今風頭正勁的軒轅意劍門也不敢輕易得罪它。這樣一個修煉大派，卻無聲無息之間被妖族滲透控制了，那些廢物修煉者還能有什麼用？哼，如果五千年前蚩尤懂得先滲透再決戰的話，恐怕就算再冒出來一個軒轅至尊也護不住軒轅大陸吧！」
林夕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老頭，心中卻湧起了一片驚濤駭浪，從沈老頭的話中林夕意識到水源門恐怕已經被妖族徹底的滲透了，水源門可不是巨木門那樣的邊緣小門派，可以說水源門如果完全展現出自己隱藏的實力，一百個巨木門也能輕鬆滅了，這樣一個強悍的修煉門竟然無聲無息地被妖族徹底滲透了，外界卻一丁點兒風聲都沒有，只有面前這個普通老人清楚地看穿了一切。吞了吞口水，林夕勉強平復下心中的驚駭，喃喃說道：「可是為什麼水源門會對沈家下手？沈家雖然有錢，可水源門應該不差這點兒錢吧？應該沒有必要冒著暴露的風險與沈家為敵。」
「錢？嘿，那幫傢伙真正想要的根本不是錢，金銀財寶對於妖族來說有什麼用？他們真正想要的是這夏道平原！」
夏道平原？林夕稍微一琢磨，陡然臉色狂變，忍不住脫口道：「你是說，他們想要的是夏道平原的糧食？！」
「哼，還算你小子聰明。」沈老頭哼了一聲算作是承認了。
這幫妖族，還真是計劃周詳啊！林夕握著軒轅劍的手已經微微發白了，他此時已經完全想明白了，妖族真正想要控制的是夏道平原的糧食。夏道平原是整個軒轅大陸最大的糧倉，如果夏道平原的糧食忽然停產了，平時也許不會引起太大的影響，但如果是戰爭的時期必定會引起普通群眾的恐慌，若是軒轅大陸幾個糧倉一起出現問題，很有可能戰爭剛打起來軒轅大陸就會一片混亂，修煉者畢竟不是萬能的，他們也許能夠毀天滅地，但卻不知道如何讓農田里長出莊稼，更別提織布燒陶等等技藝了，沒有了這些日常生活必備的物品，修煉者就算再強大也不過是紙老虎，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打敗。
想到這裡，林夕不禁問道：「沈老頭，這些意味著什麼你應該也清楚吧？看你對於修煉者的瞭解，想來你應該也與修煉門派有聯繫，為什麼不把這些告訴他們？如果說了，沈家的局勢根本不會糜爛成現在這樣。」
沈老頭的臉上露出了一片苦笑，他搖著頭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能夠查清楚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可當我查清楚的時候卻已經太晚了。四年前我的兩個弟弟勸我培養接班人，我一時心動就答應了，自己裝病把外面的工作交給了青黎去打理，誰知道他們兩個沒安好心，實際上是想趁我放權的時候篡奪家產，但當我準備對他們兩個動手的時候，我最忠心的手下卻全都被人偷偷幹掉了，只剩下了青黎身邊的二十六個。不得已我只好忍耐下來，可當我查清楚一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不能離開沈家大院半步了，離開沈家大院就意味著死！」
林夕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半信半疑地問道：「為什麼離開沈家大院才會死？按理來說如果他們掌握了一切，早就應該除掉你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動手？」
沈老頭猙獰地嘿嘿一笑：「沈家在水澤鄉生存了數千年，怎麼可能沒有點兒底牌？那些傢伙又不能鬧得太大，所以只要我留在沈家大院之中他們就絕對傷害不了我。」
沈老頭說的很含糊，顯然對於他隱藏的手段還有所隱瞞，不過林夕卻馬上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沈青黎介紹沈家大院結構的時候林夕就注意到沈家大院的九個院子是按照九宮八卦的順序排列的，很可能是個非常厲害的陣法，這樣看來控制這個陣法的法門並沒有失傳，這應該就是沈老頭最後的王牌。
微微歎了口氣，林夕定睛看著沈老頭說：「那你準備怎麼辦？我和青黎已經決定逃走了，你是跟著我們逃走還是自己留下來。」
一時間房間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良久沈老頭才長長地歎了口氣，幽幽地說：「小子，我已經老了，就算從這裡逃出去，風餐露宿的日子我還能堅持多久呢？四年前我是裝病，但是經過四年的禪精竭慮，我的身體早就垮了。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說到這裡，林夕已經明白沈老頭的打算了，這一刻林夕總算是對這個狡猾的老頭多了一絲好感，自古以來死是最難被看透的，很多人為了活著不惜一切，只要有一丁點兒活下去的希望都會緊攥在手中不放，但是此時沈老頭只是淡淡的兩句話，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沈老頭勉強止住了咳嗽，艱難地從床上站了起來，他輕輕撫摸著屋子裡的每一件東西，良久才開口說道：「其實這並不是個太讓人難以決定的選擇，不只因為這是唯一的辦法，而且我也實在不想離開這裡。沈家大院，從小我就生活在這裡，這裡有我一切的記憶，六十年了從未斷絕，所以就算是死，我也希望能夠死在這裡。」說到這裡，沈老頭從一個花瓶中取出了一顆血紅色的石頭，遞給了林夕，「你們從沈家逃出去之後把這個交給我的女兒，她知道這是什麼。青黎她還太年輕，一切就拜託你照顧了。」
這是在托孤，本來按照林夕的性格，這麼麻煩而且沒多少好處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雖然他現在實力比原來強多了，雖然他身為軒轅一脈的傳人有責任破壞妖族的陰謀，但林夕更清楚自己如果死了就萬事俱空，可此時看著沈老頭一副淡然尋死的模樣，林夕卻怎麼都無法開口拒絕。
也許，這就是我的心魔吧！
林夕歎了口氣，微微一點頭，然後接過石頭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