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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卷 別了,匈奴王庭 文 / 童姿

    軍臣單于下了旨意,「廢伊稚斜太子之位,立王子於單為太子。王子伊稚斜三日後跟隨月氏使臣出使月氏……並向月氏女王獻上我匈奴大單于的禮物和致意……」

    閼氏大帳內伊稚斜母子抱頭痛苦,哲哲黎抱住伊稚斜說,「不要擔心,我的孩子,只要母后還活著就不會讓你離開,不會讓你去月氏做人質!」說吧,推開伊稚斜,飛奔到偏妃喇濟兒的大帳。

    哲哲黎挑開帳簾就要進去,門口的衛兵伸手攔住,說道:「請閼氏夫人稍安,臣下先進去稟告大單于。」

    哲哲黎壓住怒火,點頭同意。

    一會兒,衛兵出來,說道:「閼氏夫人請先回去,大單于正在休息,不便驚擾。」

    哲哲黎一把推開衛兵,逕直衝進喇濟兒的大帳,迎面卻看到軍臣單于抱著喇濟兒正在榻上有說有笑。

    看到這個情景,哲哲黎真的憤怒了。她衝上前去,聲音顫抖著質問軍臣單于:「大單于,廢掉伊稚斜太子之位,送伊稚斜去月氏做人質,都是您的意願麼?!」

    軍臣單于看著哲哲黎消瘦、憔悴的樣子,心裡升起一絲愧疚,「嗯……哲哲黎,你聽我說……」

    「好,我聽你說!我聽你說!」哲哲黎拚命壓抑著悲憤。目光如炬,看的軍臣低下了頭。

    「月氏國的使臣一定要我們派一名王子,去月氏為質,」軍臣單于慢慢站了起來,「可是於單還小,這麼小的孩子離不開母親……」

    不等軍臣單于說完,躺在榻上的喇濟兒呼的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哲哲黎面前,眼睛直直的看著哲哲黎,高聲說道:「閼氏姐姐,現說什麼都晚了!大單于的意旨已經下了,是萬萬不能更改的。再說了,伊稚斜王子這也是為了我們大匈奴帝國,為了我們大匈奴的子民!為國家作出犧牲,是每個王室子孫的榮幸。去月氏做個人質,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說完,重新坐回榻上,可是眼睛卻始終盯著哲哲黎。

    「大單于,伊稚斜和於單都是您的兒子。於單還小,您偏疼他,奴婢母子也不敢說什麼。正如喇濟兒所講,為國犧牲是每個王室子孫的榮幸。這樣說的話,就沒有什麼誰大誰小,大單于應該一視同仁。」哲哲黎得胸膛急促的起伏著,好像馬上要炸裂一般。

    「我們大匈奴的祖制長子繼承父業;況且,伊稚斜並沒有犯錯,為什麼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哲哲黎的話句句在理,軍臣單于無言以對。

    「請大單于收回成命,恢復伊稚斜的太子地位!」哲哲黎雙膝跪倒在軍臣單于的面前,抬頭望著軍臣單于。

    「哲哲黎,你……」軍臣單于自知理虧,但是一想到喇濟兒和最愛的小兒子於單,軍臣單于的心又硬了下來。

    「哲哲黎,這是本單于再三考慮的結果。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事已至此,無可更改!」軍臣單于背過身去,不再理哲哲黎。

    「大單于!」哲哲黎跪爬到軍臣單于的面前,道「大單于想過沒有,廢長立幼是禍國殃民的根源,祖制不容、天理不容啊!」說著,哲哲黎死死抱住軍臣單于的雙腿,痛哭道「大單于,就看在不要破壞祖制的份兒上,不要廢了伊稚斜的太子之位吧!」

    「大單于!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喇濟兒急步走到軍臣單于的面前,拉住軍臣單于的胳膊說到:「況且,朝令夕改,有損單于的威嚴!」喇濟兒咄咄逼人,不給哲哲黎一絲喘息的機會!望著哲哲黎的眼睛也要噴火了。兩個女人多年的積怨在這一刻爆發。

    哲哲黎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這個時候只能以理服人,說服軍臣單于,不能像喇濟兒那樣無理取鬧。「大單于!說到祖制,說到朝令夕改,說到大單于的威嚴,奴婢這裡有話要說!」

    「哲哲黎,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吧。」軍臣單于自知理虧,這麼多年對不住哲哲黎母子,況且,在廢太子這件事上,自己實在是私心作祟,違背祖制。

    「其一,祖制是我們大匈奴先祖制定的規矩,歷來匈奴單于不論什麼人都要遵循,哪裡來的什麼死的活的?其二,不管是論長幼還是論嫡庶,伊稚斜都是無可厚非的太子,並且並無過錯,廢了伊稚斜的太子之位就是違背祖制。奴婢敢問大單于,秋祭的時候大單于怎麼向祖先,怎麼向長生天回稟?難道大單于就不怕長生天降罪於我匈奴?其三,大單于廢長立幼、違背祖制,難道就不怕有失大單于的威嚴,不怕臣子們議論?」

    哲哲黎的話鏗鏘有力,句句在理。軍臣單于無言以對。

    軍臣單于的心思似乎要動搖,喇濟兒道:「大單于要是改變旨意,就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好,要是大單于改變旨意,奴婢就割花了臉,抱著我的兒子於單去死!」說著回身拔出護身的短刀,劃破手臂,頓時血流如注。

    在一旁的於單早就被眼前的情景嚇得一聲不出。突然看到母親喇濟兒手臂流了那麼多血,嚇得頓時大哭起來。

    看到受傷的喇濟兒,軍臣單于心痛不已,又聽到於單的哭聲,軍臣單于先前的一絲猶豫早就拋在腦後,回身對哲哲黎大吼道:「本單于的旨意已下,決不更改。退下!」

    「大單于……」哲哲黎跪在地上哀求。

    「快,宣太醫!快去!」軍臣單于心裡此時只有喇濟兒,什麼兒子、妻子、祖制全然不顧。

    「大單于……你,你不能這樣對我的兒子!不能!」哲哲黎絕望的吼道,「你要遭到長生天的懲罰!」

    「快把她拉出去,我不想看見她!」和哲哲黎往日的恩情,軍臣單于此刻全都忘記了!

    幾名衛兵將哲哲黎連拖帶拽,拉出大帳。

    得到消息趕來的伊稚斜在偏妃大帳門口目睹了這一切!

    伊稚斜輕輕扶起已經幾近昏迷的母親,同多夏一起將母親扶回閼氏大帳。

    哲哲黎淹淹一息,而伊稚斜的眼睛裡卻沒有一滴眼淚。

    離開匈奴王庭的前夜,伊稚斜徹夜守候在母親的床榻前。天微微亮了,哲哲黎似乎有了知覺,眼睛裡突然閃過一絲光芒。

    「伊稚斜,我的兒子……」哲哲黎聲音微弱。

    「是,母親!」伊稚斜跪在母親身邊,望著母親充滿慈愛的眼睛,淚流滿面。

    「你,你一定要,一定要活著回來……答應母后……」哲哲黎的眼睛流出一滴眼淚。

    「是,母后!」伊稚斜緊要牙關,努力的抑制著自己,但是豆大的淚珠還是滾落在哲哲黎干黃的臉頰上。

    天光大亮,伊稚斜如約同月氏使臣離開匈奴王庭的,到月氏國為人質。祭司的儀式隆重而又莊嚴,伊稚斜仰望著長生天,在心中虔誠的禱告:「崑崙神,我伊稚斜發誓,總有一天,我會重返匈奴,我會拿回屬於我伊稚斜的一切!」

    祭祖儀式完畢,軍臣單于擺下酒宴為伊稚斜和月氏使臣送行。

    納蘭抬已經哭腫了眼睛,伊稚斜走過去,拉著納蘭抬的手說:「還記得你為我編的桑吉花環麼?」

    「記得……」納蘭抬泣不成聲。

    「那你願意做我的女人麼?」伊稚斜看著納蘭抬,聲音沉重。

    「我願意……」納蘭抬望著伊稚斜,幸福、痛苦充滿了納蘭抬純真的少女之心。

    「那你等我回來!」伊稚斜將一枚刻著自己名字的狼牙塞到納蘭抬手裡,轉身離去。

    「伊稚斜,你要會來!我等你,我等你!」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讓納蘭抬的喊聲歇斯底里!

    ……

    送行的隊伍中,哲哲黎在多夏的攙扶下目送著伊稚斜,乾涸的眼睛隨著伊稚斜離開匈奴王庭的背影,永遠定格在無垠的長生天。

    十五歲的伊稚斜踏上了月氏國的土地。

    月氏國和匈奴一樣,居住在氈子和羊皮搭建的帳篷裡,吃的是奶酪、牛羊肉,喝的是青稞酒和酥油茶。雖然國土面積遠遠小於匈奴,但是月氏國領地內的水草肥美,只要能得到崑崙神的眷顧風調雨順,沒有大的風暴和雪災,月氏國的財富幾年內就可以成倍增長。這也就是為什麼月氏國被匈奴打敗後,幾年內便能恢復國力,反過來聯合東胡、羌,擊敗匈奴。

    陪伴伊稚斜在月氏國做人質的只有貼身的侍衛旱拔,也是伊稚斜從小的夥伴,然後就是從匈奴帶來的那匹黑馬。這匹黑馬毛色烏黑油亮,腳力奇好,伊稚斜為其取名為墨黎蛟。

    月氏國歷代由女王統治,水草肥美、物產豐富,月氏國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牧馬、放羊、開採礦藏,自給自足。不依靠對外的掠奪依然可以使其子民過上富足的生活,因此月氏是個熱愛平靜的生活厭惡戰爭的國家。

    之所以月氏和匈奴起了戰事,完全是匈奴垂涎月氏國的富足,侵略月氏,並殺害月氏國的前任女王,更加讓月氏人無法忍受的是,軍臣單于居然把月氏國女王的頭骨做成酒器。

    此後,月氏國便向匈奴稱臣,歲歲納貢、年年朝賀,但是軍臣單于的貪婪無休無止,每年要求月氏進攻的財務越來越多,月氏被逼無奈,所以才暗地裡籌劃聯合東胡、羌,攻打匈奴。崑崙神的垂愛,竟然打敗匈奴,直搗王庭,逼迫軍臣單于納貢並派了一名王子到月氏為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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