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月劍雕鞍(8) 文 / 竹月下幻想
孟闕先練,他練的當然不是劍,而是大斧,只見他巨斧輪開,回風旋雪,紛舞的雪花如同千萬隻蝴蝶圍著他翩翩起舞,偏偏卻都被他斧風所阻,竟一片也落不到他身上。
良久,孟闕住斧四顧,躊躇滿志。
姐姐格格嬌笑,道:「乖弟弟,好夢郎,人俊功夫也俊,且看姐姐練來。」
只見她一劍刺出,三尺劍芒頓化作二三十道劍影,這自是她出劍太快之故,這「花月處女劍法」每一招多則十幾式,少則七八式,每一式卻都要求刺出二十四道芒影,合二十四節氣之意,遠近高低各有不同。
但見她每一劍都刺落二十四朵雪花,劍氣千重,卻都是手腕的靈動變化,玉臂和身形卻還都是一個,她雲袖輕撫,卻似並無袖風,甚或是連衣襟也未帶風,她恰如另一個世界的仙靈,和此地的風雪不在同一個空間,偏偏又夢幻般嵌於此世,讓周圍的世界也變得夢幻迷離。
孟闕又凝目看她腳下,不但片雪未起,居然連一個腳印也沒有。
及至練完,姐姐雖香汗未出,但也面若桃花,這劍法實在太耗內力了。
孟闕尚未鼓掌,忽聽有人大聲叫好道:「好!好劍法,此真『姑射神功』也,莫非劍處女前輩之弟子耶?」
孟闕姐弟皆是一驚,循聲望去,卻見山腳下站著三人,中間赫然是李牧,左邊竟是公子嘉,右邊那人是個四十歲不到的中年男子,頜下三縷長髯,面目清俊文雅。
先前姐弟二人在山上專心練武,並未注意山腳下,竟不知這三人何時來的。孟闕暗歎,自己也還罷了,姐姐此時武功之高,只怕已世上難逢對手,竟也毫無臨敵經驗,人家都「近在咫尺」了還不知道,幸虧不是敵人。
此時三人已走上山來,孟闕注意到李牧和公子嘉腳下都有腳印,唯獨那中年男子竟也踏雪無痕,不由暗自咋舌。
李牧上得山來,對著孟闕的肩膀就是一掌拍下,大笑著道:「夢郎,好兄弟,你在山上一呆半年有餘,早把老哥哥忘了吧。」
孟闕到現在對男人們叫自己夢郎也還覺彆扭,一開始叫的人或是出於尊敬或是出於鄙夷,但後來傳開了,就成了通稱,他也無可奈何,況且他見到李牧也極為高興,當下回擂了李牧胸膛一拳道:「怎麼會呢,大哥別來無恙。」
李牧又道:「公子嘉不用介紹了,這位也是我的好兄弟,劍術大師,呵呵,也是棋術大師,魯勾踐。」他指著的是那位中年男子,又指著孟闕姐弟對魯勾棧道:「這就是天下第一風流浪子武宋玉夢郎和他姐姐孟月。
孟闕知道自己在山中一住半年有餘,浪子之名怕是真的已傳遍天下了,今後倒是真的「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了,又見魯勾踐眼中並無鄙視之意,不由心生好感,道:「魯兄安好,兄弟有禮了。」
魯勾踐拱手回禮,又對姐姐深施一禮,道:「大姐神功無敵,可是劍處女前輩高弟嗎?」
他這聲「大姐」一出口,孟闕姐弟二人都楞了,孟闕道:「魯兄,您可真幽默,我姐姐才十六歲,你就是再有禮貌也不能叫她大姐啊,應該叫『小姐』。啊不,是姑娘才對啊。」
魯勾踐也一驚道:「十六歲?怎麼可能,我略知『劍處女』前輩武功,其劍術以內力為基礎,縱上智之人,非十年不得成,而其一百零八式劍法更非百年不可成就。我觀令姐已練成三十六式,非至少三十年不可,再加上十年內力,則最少四十年矣,令姐當然不可能從娘胎裡就練功,如此則四十有餘矣,小可今年三十九歲,不稱大姐而何,今言令姐十六歲,這,這,如何可能?」
孟闕暗想,若按這魯勾踐的推算法,姐姐練那內功應只用十一二天即可,為何還練了三個月,看來縱是超級武學天才,也需激發潛能才可,那三個月的內功練習,一方面積累了內力,另一方面也激發了潛能,之後才能一日練劍比得上別人差不多一年的進境,但三個月相當於別人十年,也足驚人了,於是哈哈大笑道:「我還要告訴你,我姐姐不但才十六歲,而且她從未吃過什麼千年朱果,萬載靈芝的。」
魯勾踐矍然而驚,沉吟良久道:「今日方信世上果有此數百年一現的武學奇才。」
孟闕又和公子嘉見禮,姐姐也對三人依次道了萬福。
公子嘉道:「賢夫人言道,先生姐弟入山隨師練劍去了,我知令師必是絕世高人,我等俗人難睹仙顏,也只得耐心等先生之歸。不料數日前有手下人見到先生府中丫鬟霽雯在此山下採買吃食,我等料先生必在此山中,因唐突來見,不知尊師可在左近,我等唐突仙顏否?」
孟闕道:「我師父是朝游北海暮宿蒼梧的神仙姐姐,她前日就離山而去了,不知何年何月再來找我。」
魯勾踐插口道:「尊師是哪位?」
孟闕道:「你沒聽我說神仙姐姐嗎,就是『劍處女』啊。」
魯勾踐皺眉道:「我聽說劍處女前輩向不收男弟子。」
孟闕打個哈哈道:「神仙姐姐不收男弟子那是不傳武功,她老人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事,傳我的卻是雜學。」
魯勾踐驚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人說夢郎舉凡天文地理,醫卜星象,管弦絲竹,乃至兵法儒墨,陰陽縱橫,無所不會,原是『劍處女』高弟,想她老人家千二百歲,乃是神仙中人,自是通天徹地,博古通今,只是她既是夢郎師父,你如何又稱其為『神仙姐姐』,豈非不敬?」
孟闕道:「這個麼,我師父乃脫略行跡之神仙,她又是女子,哪個女子願意被人叫老了,她雖千二百歲,但望之如二十許人,偏要我叫她姐姐,我也只得從之了。」
魯勾踐欲待不信,但也找不出理由。
李牧道:「不要站著說話了,夢郎還不招待我等進帳篷。」
孟闕道:「好,待我掃雪烹茶,以會高朋。」
此時茶道尚未大興,喝茶也多為煮茶,唯獨孟闕不但常常以茶待客,還煮水泡茶,這也成了他行為風雅的一個註腳,魯勾踐等人自是早已知聞。
三人於帳中飲茶之時,霽雯採辦飲食歸來,孟闕急忙吩咐她再去沽酒,誰知魯勾棧道:「今日不可飲酒,我早知夢郎大才,想必於棋道亦是極精的,我今欲於食畢之時與夢郎對弈,不知夢郎許否?」
孟闕心中打了個突,圍棋他是不會的,象棋還略知一二,他前生曾聽說象棋起源有戰國和北周等幾種傳說,誰知今生在戰國呆了這許多年也未聞象棋之名,於是靈機一動,道:「圍棋雖是大道,人人皆會就不稀奇了,我發明了一種『象棋』,還沒和別人下過,只是自娛自樂,魯兄既是棋道高手,我正可就正於方家。」
魯勾踐聞言一怔,道:「敢問『象棋』為何物?」
孟闕看了看,魯勾踐來時身上背了一個方形的包袱,此時放在一邊,他猜是圍棋盤,於是道:「請借先生棋盤一用。」
魯勾踐聞言解開包袱,果是一副棋盤,棋盤是木質的,還有兩個小包袱,他也打開了,只見一包青銅棋子,一包鐵質棋子,他大概以為象棋是圍棋的改良或說另一種下法,因此道:「棋盤棋子俱在,請夢郎教我。」
孟闕道:「卻是不需這些棋子。」
又對著姐姐用手比量了兩下道:「姐姐,麻煩你,去到外面照這樣的面積和厚度削三十二個小木片來,姐姐聞言一笑出門,眨眼間已回,把三十二個松木片送到棋盤之上,一時松木的清香四溢,頗添風雅之意境。
魯勾棧道:「令姐好快的身法。」
孟闕一笑,又從姐姐手中要來短劍,在小木片上刻起了「帥」,「仕」,「像」等文字,他把象棋紅方寫成了趙國的文字,黑方寫成了秦國的文字,其時各國文字都是從鐘鼎文而來的,通稱大篆,寫法雖不同,但讀過書的人基本還都能通認,因此包括李牧和公子嘉都一邊嘖嘖稱奇一邊不明所以。
孟闕刻完後又道:「唐突了。」。
接著把棋盤翻了個個,在後面又畫了一個象棋盤,然後道:「象棋之道,有歌訣二首,其一曰,四四方方一座城,三十二個大軍裡邊行,兩個王子爭天下,不知誰輸和誰贏。」
公子嘉聞言自語道:「好個兩個王子爭天下,不知誰輸和誰贏,長平戰前秦趙都可一統華夏,長平戰後,咳,不知我大趙可還有復興之日。」
李牧沉吟不語,孟闕又道:「其二曰,馬走日,像走田,車打一溜煙……」
待他具體講解完走法,飯菜已好,魯勾踐匆匆用畢,就在一旁等待下棋了。
因為孟闕暫時不願下山,說要靜下心來,溫習師父所傳神術,李牧和公子嘉也只得回去,魯勾踐卻自這日起也在山上支了個帳篷,天天向孟闕請教象棋之術。
孟闕前生棋藝本不高,可他天生愛看棋譜,心中記了不少名家手段,今生且不說體力不知勝過了前生多少倍,連智力竟也大為提高,此時依著前生所看棋譜,就著此刻棋路變化和魯勾踐下棋,竟是得心應手,平均三盤中總能勝得兩盤,剩下那盤是和局,而且不論魯勾踐棋力如何提高,他依然保持如此記錄。
正是那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轉眼已至春深。
一日魯勾踐忽拜服於地道:「夢郎大才,世所不及,我原不深信,今對弈數月,蒙夢郎教我像棋神術,吾方信此世間果有無所不會之智者。象棋之道,我將一生鑽研之,然夢郎授我神術,勾踐不能不有以為報,我觀夢郎斧技無雙,天下莫敵,然於近戰短兵搏擊之術,似非所長,我有一套錘法,乃是吾友大俠朱亥所授,我今欲與夢郎交流,不知夢郎許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