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運斤成風(6) 文 / 竹月下幻想
第二天早飯罷,留下少量士兵看守擄掠的趙軍百姓。十萬匈奴大軍開動,回侵趙境,孟闕也跟在裡面。
在搶掠的激情刺激下,行軍速度卻比撤離那時快得太多了,雖然為了準備接下來的戰鬥,不得不珍惜馬力,但在巳時初刻也已到了回程時曾經過的那個兩山夾溝處。匈奴人仍舊遠遠繞過山丘,繞過後卻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但見十幾萬趙軍徹底連天的排布在山前,旌旗如海浪般隨風捲動,戈矛卻似森林般密密排列。前軍是千餘輛戰車,中軍有幾萬步兵,後軍約有十萬弓箭手。
但見這這千餘量戰車排成數排,每輛車由四匹馬駕轅。每輛車上有三個士兵。居左的手持弓箭,腰懸馬刀;居中的手握絲韁,乃是御者,皆身配短劍;居右的士兵皆持長矛。
三人皆披皮甲,皮甲外是能遮蓋上身的魚鱗甲,以青銅甲居多,但可以看出無論厚度長度和甲片的密集度皆不及孟闕身上的,孟闕身上的這件鐵甲,密而且厚,長達腳踝,下身兩側開叉,不影響行動,可謂防護嚴密,應該是特製的。不過這時的金屬甲冑多為胸甲,而這些戰士身上的甲能遮蓋差不多整個上身,顯見李牧是下了本錢的。
中軍的幾萬步兵分為兩部分,前面部分佔多數約有三四十列,皮甲外只有鐵質胸甲,後面十幾列穿著和車兵差不多的鐵甲。再後面的弓弩兵則看不清了,隱約也是兩部分,前面居多數是弓箭兵,後面居少數是弩兵。
最後面似乎是一些騎馬的將官,卻不見成建制的騎兵,孟闕暗疑:「不是胡服騎射嗎?怎麼沒有騎兵,還是埋伏在哪裡?不由得向兩邊看了看,卻毫無伏兵的跡象。
單于初見趙軍,頗為驚詫,但隨即輕蔑感頓生,不過他終究久經大敵,倒也不敢疏忽。孟闕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他一面派出少量偵騎去兩翼搜索,一面安排了兩萬精銳騎兵布在兩翼防守,還派出一千人去身後的兩座土山上搜尋。
匈奴人陣列不是很嚴正,但散漫中似有濃濃的殺氣,士兵多穿皮衣,並無甲冑,軍官則部分人穿青銅胸甲,至於鐵甲,反正孟闕沒看到誰穿。
見李牧不在陣前,單于也不客套,立刻下令,一千匈奴騎兵發起了試探性攻擊。
說是試探性進攻,這一千人卻有著決死衝鋒和睥睨天下的氣勢。這一千人皆穿灰白色皮衣,胯下也多為灰白色戰馬,這些人腰懸鐵鋌,手舉馬刀,馬蹄踏起滿地塵沙,恰如骯髒的雪霧裹著沙塵暴捲地而來,而霧沙裡又有無數惡鬼揮刀斫人。
此時趙軍車兵上的弓箭兵已開弓放箭,命中率頗佳,孟闕奇的是號稱齊射雙絕的匈奴人居然多數只是一味猛衝,試圖快速衝過箭雨,只有少數幾十人張弓發箭,卻也是指東打西,幾乎毫無準頭,只有零星命中。看來在這沒有馬鞍和馬鐙的時代,在顛簸飛馳的戰馬上射箭,的確是個技術活,就是最好的箭手也發揮不出一成威力。反倒是以戰車為依憑的趙軍箭手戰績頗佳。
數輪箭雨過後,匈奴人付出了一百多條人命才衝到車陣之前,趙軍長槍兵挺槍刺出,極長的槍尖越過轅馬的馬頭刺中匈奴兵的身體,匈奴兵的馬刀完全夠不到趙軍,而馬速也被戰車遏制,在馬上成了任人戳刺的活靶子。
此時大多數匈奴人已下馬步戰,讓孟闕大跌眼鏡,暗道:「這叫什麼騎兵?」
出乎孟闕意料的,這些匈奴人下馬後居然趨退靈活,身手如電,戰力猛增。趙軍的長槍太長,一旦被封在外門,很難回救自身,傷亡立增。只是他們並不放棄長矛,長矛戳刺的目標也由刺人改為人馬兼刺,而此時的弓箭兵卻都放下弓箭,抽出馬刀邊護自身,邊掩護持槍的戰友,御者卻居中不動,只是危險來到身邊時才舉劍禦敵。
匈奴人的刀術不可為不高,趙軍卻也並不稍弱,前排的戰車無慮三四百輛,每車三人,敵我雙方人數差不多。匈奴先期所折人手過多,整體戰力不及趙軍,而身無甲冑,防護力又遠不如趙軍,不由得頗落下風。
到折了五百餘人時,趙軍還傷亡不到二百人,領隊的匈奴軍官下令撤退,眾匈奴人紛紛翻身上馬,在刀山槍林中如入草原山林,竟頗為從容,只是也傷亡難免。後撤時居然有幾人還倒坐馬背,開弓放箭,只是仍然命中率不佳。趙軍戰車並不追擊,只是弓箭兵開弓放箭,這下匈奴人後背賣給了對方,傷亡更慘,回到陣前竟然只剩一二成人馬。
單于大驚,隨即大怒,立斬帶隊的匈奴軍官,喝令一個五千人的騎兵戰隊再次衝鋒,同時令一個五千人隊做好準備。
這五千人的騎兵部隊戰馬顏色不一,皮衣仍以灰白色為主,氣勢卻比那一千人壯了數倍,直有吞天吐地之威。
卻見這五千人一上馬就拿出了弓箭,奔到離趙軍車陣還有兩陣之間四分之三距離時趙軍開始放箭,匈奴人卻並不還擊。由於陣型過密,受傷者頗多,但距離遠了點,傷勢多不甚重。
奔到兩軍陣前中線時,匈奴人忽然全體停馬,這時匈奴人的驚人騎術才顯示出來,幾千人居然像一個人般動作協調,幾乎沒出現什麼大的混亂就止步了。
隨即匈奴人冒著箭雨跳下馬來,張弓搭箭,和趙軍對射。匈奴人的箭術果真更勝一籌,這一下馬落地,有了依托,立刻命中率遠勝趙軍,五千人分為五排,只見前排一千人飛快的射完10只箭,想是臂力用盡,紛紛貓著腰向兩側陣後退去,第二排再射十隻箭,隨即後退,待第五排射完,第一排臂力稍復,又開始射箭。
幾乎在匈奴人下馬的同時,趙軍車兵也改變了戰法,槍兵和頭排弓箭兵立刻坐倒,頭排弓箭兵開弓放箭,第二排同時站立射箭,第二排射完一箭立刻坐倒再射,同時第三排射箭,第三排射完坐倒放箭,第四排站立放箭,第四排放完並不坐倒,第一,二,三排重複先前射法,趙軍皆上身披鐵甲,戴銅盔,匈奴人箭尖多為骨制,穿透鐵甲縫隙後入肉不深,除非射中頭臉,否則非身中十餘箭不會喪失戰鬥力。
兩軍鬥了個勢均力敵,半空中數千隻羽箭連珠而發,卻聽不到個別的箭嘯聲,只聽得似乎有強風刮過,實是千百聲銳嘯合成在一起,連綿不斷的混響,混響中匈奴人風吹草偃般倒地死去,而趙軍也傷亡劇增。
五千匈奴人兩輪二十箭射畢,已折了1000多人手,而趙軍也死了近三百人,此時第二隊五千人的匈奴兵已到陣前接替,這是生力軍,而趙軍車兵已成疲兵,到第二隊匈奴人撤回,三隊人接替時,趙軍第一排車兵十不存一,只是他們即便戰死,也多數保持著坐著的姿勢,死而不倒,雄魂傲天。後幾排也頗有傷亡。
單于一共組織了三萬人十二番輪射,在折了四五千人馬後終於摧毀了趙軍的車兵。
單于又令四萬生力軍和輪射中休息得差不多了的一萬匈奴兵組成衝鋒陣型,衝向趙軍,領頭的是太子頭曼,只見他身形比被孟闕殺死的兀力合更高更大,偏生一張臉秀氣的不像話,一身青銅盔甲,居然也遮蓋甚嚴,只是他的甲冑是上下分體的,也是魚鱗甲,頭盔中露出金黃的頭髮,兩縷披在胸前,大部在腦後,長可及腰,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只是冷冰冰似乎並無人類的感情,他竟似是個混血兒,又好像某部漫畫中的人物,只是詭異陰鬱,似乎心中藏著某種要毀滅世界的**。
這是一個三角形的衝鋒陣型,橫有千人,豎有百人,五萬人組成的隊形象一個巨大的毒蛇之頭,又如某個不知名世界裡的扁平狀超巨型洪荒怪獸。頭曼所拿的居然不是刀鋌,而是一把長槍,槍尖與槍身流動著同樣的青銅顏色,看重量不在孟闕的戰斧之下,以他為首,三層騎兵皆持長槍,但都是木桿的,但木桿粗大,槍尖皆為金屬,看得出這是一群大力士,而他們的目的居然是槍挑戰車!
這詭異的由人與馬匹**組成的無身蟒頭在草地上流動般前行,而趙軍的五萬步兵突然皆弓起身子,第一排長槍前伸,槍尖輕觸地面,後面的幾十排則都把槍身搭在戰友肩頭。
忽然如同狂風驟起,卻見後隊十萬弓弩兵忽然向兩邊擴散,七萬弓箭兵邊擴散邊發箭,很快在正面形成一個三千人的半圓,皆象車兵那樣放箭,使每刻都有六千隻箭射向匈奴兵的前鋒和兩翼,而後面的三萬弓弩兵不知是身材高還是弓箭手都有意放低身子,居然也數千弩箭齊發,這是名副其實的萬箭齊發,雖然匈奴兵騎在馬上,目標活動不好射,但無奈隊形太密,箭枝過多,立刻傷亡慘重。
在付出了近萬人代價後,匈奴人終於衝到了車陣之前,但見頭曼身無一箭,竟似都被他舞槍擋開了。他大喝一聲,長槍挑出,一輛已死了兩批轅馬,兩匹帶傷的的戰車驀地翻到橫移,帶得死活四馬一起蹄揚頭擺的平著滑了出去,居然又撞翻了一輛戰車,讓人暗讚真是「橫推八匹馬,倒曳九牛回,真神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