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子明,關羽中計矣!(下) 文 / 新手上路了
第三十四章
子明,關羽中計矣!(下)
關羽正在帳中活動右臂。
周倉匆匆進帳報告。
「將軍,陸口守將陸遜,備了賀禮,來祝將軍大勝!」
關羽聽了,一驚,忙問。
「是陸遜差人?還是陸遜自來?」
「陸遜自來。」
關羽聽了,眉頭跳了一下,心中暗想道。
「此人竟敢自來,倒也有些膽略。我且看他如何。」
關羽想到此,才開了口。
「請!」
候在帳外的陸遜,此時正悄悄囑咐隨從。
「進帳之後,關羽之神色舉止,汝等與我盯仔細了!」
一隨從聽了,冷冷問道。
「將軍叮囑我等,你做何事?」
陸遜聽了,也不生氣,只說了一句。
「汝等不得違令!」
眾隨從聽了,才沒再言語。
周倉出現在帳口,對陸遜一行叫道。
「有請陸將軍!」
陸遜一行得邀,便隨陸遜向大帳走來。
帳中,關羽巍然而坐。
陸遜神色怯怯地進了帳。因年少且矮小,看起來像個大孩子。他只望了關羽一眼,便怯生生地一直低著頭參拜。
「在下陸遜,參拜關將軍!」
關羽見陸遜簡直像個大孩子,怯生生地連正眼也不敢看自己,已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不屑的淡笑,隨口道。
「免了,看座!」
陸遜聽了,仍不敢正視關羽,只低頭而語。
「在下謝座!」
在陸遜就坐時,王甫掃了一眼陸遜的隨從。隨從們人人神色泰然,都注視著關羽。王甫見了,頓生疑色,心中暗想。
「陸遜如此不堪,隨從卻泰然自若,這是為何?」
關羽此時則一直注視著陸遜。待陸遜坐了,才開了口。
「陸、陸將軍此來,不知何事?」
陸遜聽關羽一開始竟不知如何稱呼自己,心中暗喜道。
「關羽全然不以我為意,如此正好。我當再卑微一些,更可助其驕氣。」
陸遜想著,說話時故意聲音抖抖的。
「曹、曹賊屢欺敝國,將軍大勝曹賊,威、威震華夏,亦、亦令敝國揚、揚眉吐氣。今我,噢,不是我,是在下,在下。」
陸遜說到此,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關羽聽了,也笑了笑。
帳內眾人,除了陸遜隨從,聽了盡都忍不住發笑。
低著頭的陸遜聽到笑聲,心中暗道。
「好!今日由你笑,來日便要你哭!」
陸遜想著,裝出惶惶然的樣子,偷偷掃了一眼關羽與眾人,又低下頭說。
「在下聊備薄禮,來賀將軍。乞將軍笑、笑納!」
陸遜戰戰兢兢地說完,還假裝抹了把汗。
關羽見陸遜竟如此怯懦,已全然不以為意,淡笑著隨口說。
「將軍遣一人便了,何必躬親呢?」
陸遜聽了,頗為欣喜,忙道。
「將軍有所不知,在下自來,一示修好之誠,二是瞻仰將軍尊顏。不瞞將軍說,在下乃聽著將軍之英雄故事長大,自幼仰慕將軍,豈可錯過瞻仰將軍尊顏之良機?」
陸遜說到仰慕關羽時,一副孩子氣的激情。
關羽聽了,撫髯大笑道。
「好好好!收下禮物,與我擺酒,為陸將軍洗塵!」
陸遜聽了,連忙拜辭。
「多謝將軍賞臉!在下豈敢煩勞將軍?這就告辭!這就告辭!」
陸遜邊告辭,邊弓身往後退。其形甚為謙卑。
關羽見了,順水推舟道。
「也罷,陸將軍既居陸口,來日方長。送客!」
陸遜退到帳門口,才轉身去了。
其隨從也相隨出了帳。
王甫立即相送出帳,將陸遜一行一直送到寨門外。看著陸遜一行遠去,王甫疑惑地想。
「不對。今日此子親來,必是惑我,以圖荊州!我當提醒君侯才是。」
王甫送走陸遜一行後,關羽在帳中仍忍不住撫髯大笑。
「孫仲謀竟用孺子為將,東吳何足慮哉?」
王甫這時進了帳,憂心忡忡地開了口。
「君侯,陸遜謙卑,隨從卻倨傲靜觀,顯然在探我虛實,惑我心智,我恐有詐呀!」
此前,關羽一直盯著陸遜,未曾關注陸遜隨從,聽了王甫之言,仍捋髯而笑道。
「黃口小兒,乳臭未乾,何能使詐?」
關羽仍笑著,全然不以為意。
王甫聽了,卻憂色不減,又道。
「君侯,陸口之重,孫權不會不知。此前守將,始周瑜,繼魯肅,後呂蒙,皆為都督親自鎮守。今孫權必欲得荊州,反令一小兒守之,恐有慢我軍心之意呀!」
馬良聽了,也贊同王甫之意,忙說。
「是啊。君侯,東吳並非無人,為何獨用陸遜?其詐之意甚明呀!」
關羽聽了二人之言,也思索起來。
見關羽思索,王甫又開了口。
「將軍,適才我觀彼等,陸遜謙卑惶恐,而隨從卻泰然自若,我疑那小兒在演戲惑我呀!孫權遣小兒惑我,小兒又演戲惑我,不可謂無詐呀!」
馬良聽了,也立即說。
「是啊。俗云:巴地草根多,矮子鬼心多。我觀此小兒,定非常人啦!」
關羽聽了,打斷了馬良的話。
「彼進帳以來,便不敢仰視,言語哆嗦,舉止戰慄,有何能為?即惑有詐,一黃口小兒,其奈我何?」
王甫見關羽仍輕視陸遜,有些急了,忙道。
「君侯,孫權取荊州心切,我恐其意在荊州啊!黃口小兒,僅孫權手中布偶也!」
關羽聽了,仍不以為意,說道。
「休說一乳臭小兒,即或孫權,安敢覬覦我荊州?好了,不必草木皆兵!都退下吧!」
王甫與馬良聽關羽叫他們住口,相視搖頭,怏怏而去。
此時,陸遜正傲立在船頭,自信地遙望著遠方。江風吹拂,衣帶飄舞,儼然一英姿勃勃的少年將軍!
眾隨從立其身後,一個個仍憤憤不平,嚷道。
「將軍,那關羽狂傲之極,欺人太甚,全然不以將軍為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陸遜聽了,淡淡一笑道。
「我所需者,正是此也!」
眾隨從聽了,大為不解,怒道。
「甚麼?將軍領了我等,特意去觸霉頭?」
此時,陸遜突然轉過身,神色嚴肅地盯著眾人,全然不像個少年,卻像一位過關斬將的將軍。他盯眾隨從一會兒,才威嚴地大聲說。
「誰說本將軍自觸霉頭?嗯?今日,我等乃大勝而歸!」
眾隨從聽了,全都哭笑不得,叫道。
「大勝而歸?將軍,你沒喝酒呀?」
陸遜聽了,冷冷一笑道。
「哼!我是誰,關羽日後方知。我為何,汝等日後方知。」
又是「日後方知」!眾隨從聽了,一個個莫名其妙,搖頭不止。
帳中,關羽袒出右臂,正在驗看傷口。他的右臂膚色如常,刀口已癒。
關羽用手按了按刀口,立即露出了喜色
關羽又上下左右揮臂、伸屈、扭轉,盡皆自如。
關羽十分高興,過去提起了青龍刀。
此時,陸遜正在營中看吳軍操練。他一邊看,一邊小聲問身邊之將。
「荊州之兵,可有動靜?」
他身邊之將見問,搖了搖頭。
關羽見臂上箭傷已癒,十分欣喜,手提青龍刀出了帳,便在帳外舞了起來。
刀光起處,風聲呼嘯。
二十步之外的帳簾,也被舞起的風掀了起來。
關羽舞了一陣,收住刀,仍氣不喘,汗不流。
關羽欣喜難抑,回到帳中,立即召馬良、王甫、周倉等人傳令。
「我今養傷月餘,傷已痊癒。適才帳外試刀,一如傷前。我意調荊州之兵,攻打樊城。」
聽關羽說到此,帳中眾人大驚,一齊反對。
「不可呀!君侯!」
關羽立即揚起手,阻止了眾人,開口道。
「我沿江有烽火台,即或吳軍有動,我回軍亦不為晚。」
王甫聽了,十分憂慮,忙道。
「君侯,曹仁閉門不出,我奈其何?樊城不下,若荊州震動,則大勢去矣!」
馬良聽了,也很擔憂,說道。
「君侯,孫權用陸遜惑我,意在荊州呀!東吳已蠢蠢欲動,此時當傳嚴令,誡沿江與荊州嚴加守備才是,如何敢動荊州之兵?」
一向少言的周倉,這時也開了口。
「君侯,神醫囑您養足百日,今僅三分之一,如何便要起兵?」
聽了三人之言,關羽仍堅持己見說。
「我傷已癒,一如傷前。此時若調荊州之兵,驟然攻之,樊城必下。取了樊城,我立即回軍荊州,何憂之有?」
王甫見關羽仍執意調荊州之兵攻樊城,又力諫道。
「君侯,曹仁死守,徐晃五萬大軍伺機而動。我若攻樊城,徐晃必襲我之後。此時我已腹背受敵,首尾難顧,樊城還能下麼?樊城不下,君侯之計便難行,若到時不能回軍,則荊州之危,即在眼前呀!」
關羽聽到此,已露不悅之色。
馬良雖見關羽已不悅,仍欲諫阻。
關羽見了,立即以手止之曰。
「曹仁、徐晃,豈在話下?再則,呂蒙病危,孺子居陸口,我無後顧之憂。此乃取樊城之良機也。此事我已思之再三,汝等無復多言。即傳我令,速調荊州之兵,攻取樊城!」
眾人聽了,相視歎息,無不搖頭。
陸遜久久不見荊州兵動,心中也不安起來,暗自思忖道。
「依關羽之性,依那日之情,荊州之兵,必往樊城!為何至今仍不見動靜?難道關羽已察覺,我乃驕其心?」
陸遜繼續低頭沉思。他確信關羽已為他所惑,心中暗道。
「不。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關羽性本倨傲,且其心已驕,非劉備、孔明,恐無人能阻。我且稍安勿躁,必有佳音。」
這時,一偏將神色興奮地匆匆而入,欣喜地報道。
「將軍,果如您所料,荊州之兵,已大舉出城,逕往樊城!」
陸遜聽了,僅淡淡一笑。其沉穩,與他的年紀大不相稱。
孫權得陸遜急報,說荊州之兵已大舉出城往樊城,興奮得坐下又站起,踱幾步又站住,興奮得忍不住揮手自語道。
「孤久欲得荊州,今日終得良機矣!」
此時,呂蒙大步進來了。
孫權一見呂蒙,欣喜上前,抓住呂蒙的手,用力握著,興奮地說。
「子明,關羽中計矣!」
呂蒙一聽,也立即興奮起來,忙欣喜地問。
「可是荊州兵動?」
孫權聽了,仍興奮不已,急忙欣喜道。
「正是。據伯言急報,荊州之兵,已大半調往樊城!」
呂蒙聽了,更加興奮,欣喜不已地說。
「伯言果然能惑關羽,不負我望!不知吳侯將如何舉措?」
孫權聽了,神情慷慨,興奮地說。
「此役,荊州必得,稱孤夙願!卿與孤之弟孫皎,同引大軍前去,如何?」
呂蒙一聽,笑了笑道。
「吳侯若以為呂蒙可用,則獨用呂蒙。若以為令弟可用,則獨用令弟。」
孫權聽了,大感意外,忙問。
「為何?」
呂蒙聽孫權問,仍笑著說。
「吳侯,非蒙爭權,為免不睦也。」
孫權聽了,沉吟起來,久久不語。
呂蒙見了,又開口說。
「吳侯,昔周瑜、程普,命為左右都督,事雖決於周瑜,然程普自以舊臣居其下,頗不相睦;後因見瑜之才,方始敬服。此事,吳侯當知也。」
孫權聽了,點了點頭說。
「孤知矣。」
呂蒙聽了,又笑了笑說。
「吳侯,今呂蒙之才,不及周瑜;而令弟之親,則勝於程普;若生不睦,恐誤吳侯大事矣!」
孫權聽了,恍然大悟,忙說。
「子明之言甚當!孤今拜卿為大都督,總督江東人馬,往攻荊州!」
呂蒙聽了,立即叩首領令。
「是!呂蒙遵旨!」
呂蒙領令畢,又說。
「吳侯,今攻荊州,不當用大軍。」
孫權聽了,又不明白了,忙問。
「今荊州空虛,不用大軍一鼓而下,那當如何?」
呂蒙聽了,笑了笑道。
「吳侯,我動大軍,關羽必知。關羽英勇善謀,荊州焉能得下?」
孫權取荊州心切,聽了一臉焦急,連忙問。
「那,依卿之意,當如何取之?」
呂蒙聽了,立即答道。
「當用奇謀。」
孫權聽了,急忙問。
「卿可謀定?」
呂蒙見孫權問,自信地點了點頭。
次日,孫權便聚文武於廳中,宣佈出兵取荊州之令。
「眾卿,孤今決意取荊州。請大都督呂蒙點兵!」
孫權言罷,退身一側。
孫皎聽孫權稱呂蒙為大都督,頓時怔住了。
此時,呂蒙已升帳而坐,大聲傳令。
「眾將聽令!」
「在!」
「韓當、蔣欽、朱然、潘璋、周泰、徐盛、丁奉,七將聽令!」
「在!」
「今令汝七人,各率兩萬人馬,按計回營待命。得我之令,立即各赴所在,迎戰關羽,不得有誤!」
「是!」
呂蒙點了將,又說。
「我自率三萬精兵,往取荊州!其餘八萬人馬,隨吳侯策應!可都清楚?」
「清楚了!」
眾人齊答,聲如雷震。
陸口帳中,陸遜面帶喜色,正在看信。
眾將在注視著陸遜。
陸遜看完信,興奮得一躍而起,明顯露出了孩子氣,興奮地叫道。
「吳侯拜子明為大都督,荊州指日可下矣!」
眾將聽了,卻將信將疑,說道。
「呂將軍守陸口有年,並未下荊州,如何今日拜了大都督,便可下了?」
陸遜一聽,先是一怔,繼之以笑,才說。
「汝等日後方知,日後方知。」
偏將一聽,頗為不悅,說道。
「又是『日後方知』!『日後方知將軍』,你葫蘆裡到底裝的甚麼藥,可否讓我等略知一二?否則,我等還如何用命啦?」
眾將聽了,也一齊應和。
「是啊是啊!將軍且透露一二吧!」
陸遜聽了,笑了笑說。
「此役,無需汝等用命。餘事日後方知。」
還是「日後方知」。眾將聽了,相視搖頭苦笑。
呂蒙部署停當,立即調三萬精兵,登上八十艘大船。
此時,江邊浪濤拍岸,嘩嘩有聲。
八十艘大船停在江邊。江風獵獵,旗旛飛揚,氣勢甚為壯觀。
一艘船上,只掛「隆興號」布幡,別無旌旗,與其他戰船炯異,儼然一艘商船。
船上,四十個身著白色坎肩的強壯櫓手列於船舷兩側。
坎肩背後,也大書「隆興」二字。
此時,呂蒙率眾將立於江邊。
呂蒙神色嚴肅,靜靜地遙望對岸。江風拂動其衣帶,甚是威嚴。
呂蒙一側的馬忠抬頭看了看天。
此時日已中天。
馬忠見了,有些著急,忙說。
「大都督,我等已靜候半日,眼見江風愈大,白浪翻捲,如何還不發船呀?」
呂蒙看了看江面,又望了望天空,才開了口說。
「稍安勿躁,我自有計較。」
馬忠聽了,靜候著,百無聊賴地望著船上。
船上,「隆興號」布幡在江風中蕩來蕩去。
櫓手們也無聊地或坐或立,三五成群閒聊著。
呂蒙回到江堤,坐在青羅傘蓋下,靜靜地望著江對岸。
馬忠看著「隆興號」布幡,開口問道。
「大都督,荊州商號林立,我等為何獨打『隆興號』旗旛呀?」
呂蒙聽了,笑了笑道。
「『隆興號』之掌拒,叫潘雄,乃潘浚胞兄。如今,潘浚暫督荊州之事。汝可明白?」
馬忠一聽,頗為驚喜,忙道。
「末將明白。潘家商船,誰敢小視?如此,便更有勝算!大都督可是此意?」
呂蒙聽了,微微一笑道。
「正是。」
馬忠聽了,又問。
「『隆興號』乃潘家商號,大都督如何得知其詳呀?」
呂蒙聽了,又笑了笑道。
「我曾令人,潛入荊州,私作暗訪。」
馬忠聽了,大為驚訝道。
「噢!如此說來,取荊州之事,大都督謀劃甚久呀?」
呂蒙原來,點點頭說。
「打仗用兵,無所不用其極。所知越多越詳,自有益處。」
馬忠聽了,肅然起敬,忙說。
「大都督苦心,此役必獲全勝!」
呂蒙聽了,自信而笑,又說。
「還有。汝將奪之烽火台,台監姓文。其父為『隆興號』西門分號帳房師爺。汝此去,可以其父捎物之名近之,便一舉可下。」
馬忠聞言,大為敬服,說道。
「大都督謀劃如此周詳,令末將萬分欽佩!」
呂蒙沒答話,而是看了看江面。
江面浪濤更大,拍在岸邊轟然作響。
呂蒙又抬頭看天。
日已西斜。
呂蒙起身一揮手,高聲下令。
「出發!」
「是!」
馬忠領令,大步奔向江邊,縱身上了船,高聲下令。
「出發!」
眾水手得令,整齊有力地蕩起了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