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婚期 文 / 鳳歌
「差一點兒。」陽太昊說道,「差一點兒你就穿幫了。裴怒這個小子,居然也知道學宮的密道,我還以為,只有我們這些數萬年前的老傢伙知道呢。」
「老不死,你說天秀讓我去她那兒幹嗎?」岳風滿心納悶,「我覺得不太妙。」
「哎,別多心,她幫著你說話呢。」陽太昊語氣曖昧,「沒準兒她想跟你單獨相處一陣,小子,**一刻值千金,你要牢牢地把握機會。」
「閉上你的鳥嘴!」岳風不勝氣惱,「我說過,我對她沒意思。」
「嘿嘿,言不由衷的小子……」
「寂!」岳風將陽太昊趕走,總算鬆了一口氣,抬頭一看,已經到了道師室前面。
這是一棟獨立小屋,屋外一畦寒菊,素淨清雅,另有籐蘿倒掛、蒼松掩映,雅致以外,別有一種幽趣。
跨進門裡,書香撲鼻,書櫥裡、台案上,整整齊齊,儘是各種道書,一邊燃著一爐紅火,火上烹煮茶水,香氣撲鼻。
天秀背對岳風,背影十分窈窕動人,她拎起茶壺斟茶,口中閒閒地說:「把門帶上。」
岳風的心突突亂跳,一股熱血在身上流竄,反身關上房門。回頭看時,天秀已經坐在桌子後面,手捧一杯熱茶,另一杯茶擱在桌上,升起裊裊的白氣。
「坐吧!」女道師若有所思,並不正眼看他,手裡的筆輕輕一揮,青光液體一樣流向屋頂牆邊,很快化為一個青色的光罩,將整座房屋籠罩起來。
岳風認出這是一道符法屏障,有這一道屏障,屋裡人說的話,屋外人休想聽見。突然間,他的心跳更加猛烈,慢慢坐了下來,望著天秀俏麗的側影,腦海裡不由自主,又浮現出雷鼓上面的香艷情形。岳風拚命想要把這畫面趕走,可他越是迴避,畫面越是清晰。
「你想什麼?」天秀抬頭看來,與岳風四目相接,見他目光**,不覺心頭一顫,雙頰滾燙起來。
岳風如夢方醒,趕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天秀,心裡暗罵自己「蠢貨」,口中說道:「沒想什麼。」
「岳風。」天秀沉默了一會兒,「劫掠運金車的是你吧?」
岳風一愣,力持鎮定地說:「天秀道師,你也懷疑我?」天秀深深看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苦笑說:「我希望,即便是你做的,也有正當的理由。」
「我沒有……」岳風話一出口,望著天秀的神情,再也說不下去,他搜腸刮肚,可是怎麼也想不起哪兒出了紕漏。
「昨天未時,我看到的那個人不是你。」天秀望著杯中青碧的茶水,口中幽幽地說道,「那是胡依依!」
岳風的心微微一縮,臉上卻是波瀾不驚:「你有什麼證據。」
「我沒有證據。」天秀瞥了岳風一眼,「可是感覺得到,狐神後裔的變化術很厲害,不過,變化術只能變化她的形態,變化不了她的魂魄,眼睛是魂魄之窗,只要留心觀察,就能發現其中的不同。」
「裴怒就沒看出什麼不對。」岳風心旌動搖,大聲辯駁。
「他是他,我是我。」天秀目光落到腳前,幽幽地說,「他不會用心觀察一個普通的學生。」
岳風的心緊了一下,一股歹念湧上心頭:「殺了她?」這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化為烏有,握緊的拳頭無力地垂下,他看了天秀一眼,歎道:「好吧,你想怎麼做?」
這句話一出,無異於承認了劫掠運金車。天秀渾身一顫,手裡的茶水濺落在地上,她盯著岳風,目透銳芒:「你為什麼那樣做,不說錢的事情,你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
「仇恨!」岳風深吸一口氣,「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斷定,巫朗,就是毀滅落星谷的兇手之一。我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要巫家血債血償。」
「你有什麼證據?」天秀輕輕皺眉。
「證據?」岳風微微冷笑,「今天巫真拿到證據了嗎?我都可以隱藏證據,他們這樣的大世家,只要百般掩蓋,毀滅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又會留下什麼證據?」
「如果有證據。」天秀直起身來,面色十分凝重,「我就可以請求父親插手此事。」
「我沒有證據。」岳風望著女子,露出一絲譏笑,「我跟你一樣,只是憑借感覺。」
「你的感覺也許錯了。」
「那麼你也一樣,昨天的人也許就是我,根本不是胡依依。」
天秀盯著岳風,不知怎的,一股酸熱直衝眼鼻,眼圈微微泛紅,澀聲道:「岳風,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濫殺無辜。」
「落星谷的人全都無辜。」岳風木無表情,這一剎那,他心如鐵石。
「那麼。」天秀徐徐起身,眸子明如秋水,「我會阻止你。」
「隨你的便。」岳風轉過身子,走向大門。
身後一片沉寂,沉寂得十分古怪。岳風感覺到天秀粗濁的呼吸,其中帶著瘖啞的哭意,他呆了呆,回頭看去。天秀站在那兒,素白娟好的面龐上淚水縱橫,手指握著桌案的邊緣,指節微微發白,她的身子輕輕顫抖,充滿淚水的眼眸,怔怔地望著岳風。
岳風的心微微一酸,之前的鐵石心腸,突然化為繞指的游絲。
「我就要結婚了。」天秀澀聲說。
岳風心一跳,猛可間握緊了拳頭,他深吸一口氣,笑著說:「好啊,恭喜了,郎才女貌,什麼時候?」
天秀淚如走珠,淒然一笑:「九月九日。」
還有四個月,岳風心想:「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為什麼要對我說?」可是,雷塔裡的情景,一幕幕閃過心頭,老不死的話如在耳邊:「對我們修道之人來說,魂魄的結合,比起**的交媾還要親密……」
岳風的心突然酥軟,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當他醒悟過來,已將天秀抱進了懷裡。女道師個子高挑,兩人站在一起,幾乎一樣高矮,她的體態纖穠合度,酥胸高聳,彈性驚人,淡淡的馨香鑽入岳風鼻中,少年的心中生出一絲迷茫。可他不能動彈,只能任由天秀在他懷裡哭泣。
「好機會。」陽太昊不知何時又鑽了出來,「她現在很柔弱,不會拒絕你任何的要求,小子,你艷福來了,快把生米煮成熟飯,只要你們結合,天來除了解除婚約,可說別無他法。」
「老不死。你這是趁人之危,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我對她沒有別的意思,她是我的道師。」
「哦,你怎麼把自己的道師抱在懷裡呢?」
「我……我這是安慰她,你沒看見她哭得很可憐嗎?」
「最好的安慰就是跟她結合,幫助她擺脫皇不二那個蠢貨。」
「去你的,寂!」
岳風趕走陽太昊,大大鬆了一口氣。天秀徐徐抬起頭來,拭去臉上的淚痕,雙頰嬌紅如花,輕聲說:「抱歉,我失態了!」
「天秀道師。」岳風訕訕地放開女子,「你、你不願嫁給皇不二嗎?」
天秀低下頭,沒有做聲。岳風又問:「那麼,你為什麼不向令尊提出來?你有身份,有能耐,為什麼不能解除婚約?」
「這不是婚約。」天秀宣洩了心中的苦悶,容色冷淡起來,「準確說來,這是兩個天道者的契約。像我這樣的世家女兒,如要門當戶對,能夠選擇的餘地不多,單從身份地位來說,皇不二是最合適的一個。訂約的時候,我才十二歲,不知道什麼是男女之情,一心只想修煉道術,對於婚約,既不熱衷,也不排斥,我不喜歡皇不二,可也不覺得嫁給他是一件為難的事情。」
「那麼,後來呢?」
「後來,我長大了,懂得了許多事,我漸漸明白,這個婚約也是一個契約,父親用它來綁縛皇太一的野心,他不願看見秩序的崩壞,也就無意解除婚約。他已經和皇太一見面,確定了婚期……」說到這兒,她的眼裡閃過一絲痛苦,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不能反抗嗎?」岳風心中不平,大聲說道,「誰也不能決定他人的命運。」
「我……」天秀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我缺少一個理由。」
「理由?」岳風大為迷惑。
「對啊!」天秀喃喃說道,「一個讓我反抗父親的理由。」
岳風的心一沉,他明白天秀所說的理由是什麼。可是,他不能按照陽太昊所說的去做。如果那樣做了,本是最佳的戰略。第一,他可以大大羞辱皇家;第二,他可以利用天秀,得到天來的支持,對他的復仇之舉,百利而無一害,縱然天來震怒於一時,也無法改變天秀的感情;第三,即使不能改變天來的心意,婚約一旦解除,道者世界必然開戰,那時候,就能假天來之手,一舉剷除皇太一、巫真的勢力,皇、巫兩人即便不亡,也會大大削弱,那時候他趁虛而入,加上天秀的實力,足可傾覆皇、巫兩家。
許多念頭在他心中閃過,岳風的胸中起了波瀾,現如今,他和天秀只有一步之遙,只要跨出這一步,一切都將變得不同。可是,他能夠跨出這一步嗎?為了復仇,他應該不擇手段嗎?
岳風站了片刻,苦笑了一下,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說道:「天秀道師,如論如何,我希望你幸福。」
天秀微微一怔,岳風已經轉過身子,大踏步推門而出。
走出道師室,岳風走到一片空地,抬頭望天,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站在那兒,回想天秀臨別時的眼神,心底生出微微的刺痛。
「小子!」陽太昊悠然說道,「你真的不後悔嗎?」
「我不知道。」岳風沮喪道,「我不想看見她跳進火坑,可是,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因為雲若嗎?」
「是,也不是。」
陽太昊長歎一口氣,悄然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