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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劫掠 文 / 鳳歌

    飛了一會兒,過太山地界,向北一千多里,就是逐日草原,向東三千里,就是玉京城。窮奇咆哮連連,以驚人的耐力向前飛進,它們呼吸煙雲,捲起一陣陣大風,吹開兩側的雲霧。

    突然間,前方聳起一座雲峰,雪白裡透出烏紫,其中光亮隱隱,正在雷鳴電叱。

    「前方在下雨麼?」巫刃望著雲峰,心生遲疑,「但願不要出什麼岔子。」

    「吼!」拉車的窮奇發出異樣的吼叫,左衝右突,飛車出現了劇烈的搖晃,

    「畜生!」巫刃用窮奇語銳喝,「怎麼回事?你發什麼癲?」

    「英招,我嗅到了英招的氣味兒!」一頭金色的窮奇陰鬱地答道。

    「英招?」巫刃怒道,「開什麼玩笑?這裡離草原遠得很,英招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他的聲音忽地停下,望著北方,神色驚恐。遠處金光閃爍,殺氣沖天,英招軍團以呼嘯之勢,出現在遙遠的天際。

    「隊伍集中,全體隱蔽。」巫刃發出嘶啞的號叫,押運隊伍應聲集合。巫刃左右瞧瞧,四面薄雲慘霧,無可遮蔽,只有遠處的雲峰,足以隱蔽身形。

    「到雲裡去!」巫刃嘶聲狂吼,揮鞭遙指雲峰。眾人驅趕飛虎,直奔那座雲峰,進入雲團之中。濃雲密佈、閃電縱橫,眾人使出「辟雷符」,擋開天電的襲擊,可是閃電越來越密,雲霧越來越濃,漸漸左右不能相顧,前後一團模糊。

    巫刃並不在意,飛車有強大符咒防禦,風雷水火均不能侵,駕車的飛虎也是百里挑一的強妖,不會畏懼這點兒雷電。

    他害怕的是英招。賀蘭殷雪回歸以後,英招族勢力大增,接連大破窮奇軍團。皇太一又被天來警告,希望他在英招與窮奇的戰爭中保持中立。皇太一不便親自插手,派遣巫真暗中助力,可也難以挽回窮奇的頹勢。經過連場血戰,窮奇退卻了三千多里,幾乎喪失了貝英湖以東的廣大草原,如果再退,只有退回金山腳下,徹底回到昔日的舊地。

    英招族如今威震北方,風頭一時無兩。可是,根據道族和英招的約定,他們無論如何,不能越過太山。

    巫刃側耳傾聽,英招拍翅的風聲越來越近,在四周盤旋了一會兒,忽又發出一陣急喝,掉頭向北方飛去,呼嘯聲越來越遠,漸漸不可再聞。

    巫刃鬆了一口氣,這些蠢馬忽來忽去,實在不可理喻,好在英招族對於道族的錢幣興趣不大,看樣子,他們也沒有發現這一支商隊。

    「隱蔽解除!」巫刃大聲喝叫。

    可是沒有人回答,閃電消失了,雷鳴也慢慢止息,四下裡陷入了一陣叫人心悸的沉寂。

    「怎麼回事?」巫刃的心子猛地抽緊,他大吼一聲:「解除隱蔽,人呢,他媽的人呢?都死到哪兒去了?」

    還是無人回答,突然間,他感覺四周有東西遊走穿梭,如龍如蛇,往來不定。巫刃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嗓子發乾發癢,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誰?」他大喝一聲,手裡的雷鞭呼嘯而出,可是抽了一個空,正要收回,忽地微微一緊,叫什麼東西牢牢扯住。大力陡然湧來,巫刃虎口劇痛,鞭子脫手。他來不及細想,舉起符筆,銳聲叫道:「紫雕浮雲!」

    幻身湧現,一隻巨大的紫雕衝破雲團,巫刃深吸一口氣,正想掃清雲霧,冷不防一股難忍的酸楚湧上眼鼻,突然間,一生中所有的傷心憾事全都湧上心頭,少年喪父,寄人籬下,喜愛的女子被巫朗奪走,犯了小過,被巫真拳打腳踢,打得奄奄一息,死狗一樣拖了下去……一時間,巫刃悲憤難過,無法遏止,耳邊傳來窮奇垂死的怒號,他心知不妙,想要振作起來,可是全不能夠,四周的愁雲慘霧,將他緊緊包圍,數不清的籐蔓從霧裡衝出,連人帶鷹,將他牢牢纏住。

    「誰……」巫刃一邊號叫,一邊哭哭啼啼。

    「我!」雲霧左右分開,走出一個黑衣男子,黑衣如墨,臉上帶著一張弔詭的面具,彎眉笑眼,十足陰沉。

    「你……嗚嗚……你是誰?」籐蔓收緊,巫刃聽到自己骨骼粉碎的聲音。

    「我麼?」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我叫阿甲!」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這是誰家的車子嗎?」籐蔓勒住了巫刃的脖子,血液衝入腦中,巫刃從牙縫裡迸出字來。

    「巫刃,記清楚了,我叫阿甲……」男子的聲音飄渺起來,「告訴巫真,我叫阿甲!」

    巫刃的後腦挨了一下重擊,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高高的斷崖下面,散落著飛車的碎片,窮奇和道者的屍體橫七豎八,碎片上那一隻亮閃閃的貓眼,死死盯著眾人,彷彿充滿了諷刺。

    巫真審視一個死者,刀削似的眉毛微微皺起,目光落在一道深深的勒痕上。

    「好像是長青木神!」巫朗澀聲說道,「難道是刁家?」

    「好大的膽子。」巫真的眼裡噴出火來,「刁之林敢劫掠我的運金車?」

    「豈有此理。」貓鬼王連蹦帶跳,喵喵號哭,「九百萬點金啊,這可是九百萬點金啊?難道這世道變了嗎,巫天道,你要給我一個說法。我的損失太大,再這樣下去,我的王位不保哇!」

    「閉嘴。」巫真怒道,「貓鬼的王位我說了算。豈有此理,這些混賬東西,就是把大地翻一個個兒,我也要把劫掠者逮出來。」

    「我早說過了,讓你親自押運,可你就是不肯。」苗安哭喪著臉,大眼睛裡淚水汪汪。

    「呸,我可是天道者,干押運的事情,不嫌丟人嗎?」巫真越說越氣,飛起一腳,將貓鬼王遠遠踢開。

    兩個巫家子弟,扶著巫刃走了過來,後者口角流涎,兩眼發直。

    「他還沒死。」一個弟子小聲說道,心裡戰戰兢兢,巫真正當暴怒,誰也說不准她會不會遷怒於人。

    「阿甲……阿甲……」巫刃眉歪眼斜,臉上浮現出白癡慣有的表情,悲痛的幻象,已經將他的神志完全摧毀了,「阿甲……阿甲……」

    「你說什麼?」巫真大皺眉頭,揚起符筆,一道光亮閃過,巫刃的眸子清醒了許多,他看了巫真一眼,恐懼中透出一股倦怠。

    「你看見兇手了嗎?」巫真目光陰沉,閃爍殺機,「這到底是誰幹的?」

    「他戴著面具……」巫刃澀聲說道,「他說,他叫阿甲。」

    巫朗的臉色陣紅陣白,忽地尖聲叫道:「這不可能,絕對不會是阿甲。」

    「怎麼不可能?」貓鬼王說,「我認為,這只是一個化名。」

    「閉上你的貓嘴。」巫真緊皺眉頭,盯著巫刃說道,「他真叫阿甲。」

    「千真萬確,他還讓我告訴你他的名字。」

    「不會是阿甲。」巫朗暴跳如雷,「他媽的,這個狗東西,他在嘲笑我們!」

    「閉嘴。」巫真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他叫阿甲,哼,有意思。不過,天底下,『長青木神』的主人,並非只有刁之林一家。」

    「岳風!」巫方重重地一拍桌子,驚醒酣睡的少年,大宮主臉上的怨毒難描南畫,「我的摶煉課真那麼無聊嗎?」

    「沒有啊。」岳風揉著眼睛,「哎,我正聽著呢,說得精彩極了。」

    「聽你個鬼,夢裡聽吧。」巫方冷哼一聲,「好哇,你說說,我剛才說了什麼?」

    岳風沉默一下,笑道:「你剛才說了『辟火神珠』的摶煉方法,三錢帝女玄霜,一兩沙棠樹葉,一顆鮫人眼淚,八十一根夔牛的尾毛,四十九枚虯龍的鱗甲,放入八卦爐,開坤、巽兩門,文火鍛燒一個時辰,武火半個時辰,無明火一刻鐘,加入『辟火符』三道,『精融符』兩道……」

    巫方盯著岳風,眨巴兩眼,神氣古怪。她明明看見岳風睡覺,可是如今所說,跟她剛才說的一般無二,難道說這小子假裝睡覺,其實是在糊弄自己。

    岳風不疾不徐,一口氣說完,課堂上響起熱烈的掌聲。牛鬼蛇神們尖聲怪氣的起哄:「老大太棒了……睡著也能聽課,真他媽神了……左老面你懂個屁,這不叫睡覺,這叫內外同修,看似睡覺,其實存神於內,同玄於外,什麼風吹草動都能聽見……死賭鬼你真能吹,哪兒有這麼玄乎的東西,我看是他使了一道『留聲符』,聽到的話全留在耳朵裡面,巫宮主一問,就自動播放出來。」

    「安靜!」巫方怒視眾人,拍桌大喝,「你們這些混賬東西,這會兒來精神啦?不睡覺啦?什麼東西,如果不是天道布武,你們這些人,全都是街邊的臭狗屎,白給也沒人要。」

    「哎,別說這麼難聽呀。」牛鬼蛇神可不是省油的燈,「我們好歹也是你的學生呀,我們是臭狗屎,您老人家豈不是專撿狗屎嗎?」

    「她撿狗屎幹嗎?」某人故作天真。

    「那還用說,當然是一坨一坨地吃下去咯。」

    「哎,你這是羞辱道師,非得開除不可。」

    「你說她吃狗屎幹嗎?」

    「哎,你不知道啊,活到五十歲還單身的人,心理都有一點兒變.態。」

    巫方氣得臉都歪了,怒道:「你們幾個混賬東西,全都頭下腳上,給我站立三個時辰。」

    「哎,那叫倒立,不叫站立。」

    「她氣昏頭了吧,正的倒的都分不清了,全怪你,龍悔,誰教你說得這樣坦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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