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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畫眉、剝橘,粉飾了誰的夢 文 / 弓楚

    在床上又躺了一天,趙小天實在憋的受不了。

    「能讓我下床走動走動不?」

    「不行!你要好好休息。」雲楚楚瞪了趙小天一眼。

    「娘西皮的,再不出屋我就憋死了,我說了沒事,你咋就不信呢,我是醫生,還能有誰比我更瞭解自己的身子骨?」趙小天像個孩子一樣,跟雲楚楚討好。

    「想要走動的話在病房裡轉圈,也算是舒筋活血了。」雲楚楚剝著橘子說道。

    趙小天看雲楚楚憔悴的表情,死了母親不說,又照顧了自己這麼多天,原本漂亮的臉蛋早就面目全非,眼睛腫的就剩一條線。

    女人能不在乎自己容貌的時候,就是她表達真實性情的時候。這句話趙小天也忘記了是在哪聽來的,想了半天,終於想到。

    那是他的父親趙長林說過的一句話。

    十幾年前,趙小天在院子裡跟父親嗑瓜子,他的母親趙冪正在旁邊的大木桶裡洗著衣服。

    趙長林嗑著瓜子,嘿嘿傻笑。

    趙小天問道:「爹,你笑啥呢?」

    趙長林看著趙冪的動作,指了指說道:「你看看你娘,本來挺好看一個女人,洗衣服的時候卻這麼粗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大家閨秀。」

    趙小天沿著她的手指望過去,趙冪正用力搓著一件衣服,腦門上滲出汗水。她抬起手擦了一下,手的幅度太大,撥亂了自己的頭髮。她的頭髮本來盤著,被手這麼一撥,腦袋上的簪子晃動了一下,落下一撮,顯得有些凌亂。

    那些頭髮隨著趙冪的動作上下翻飛,不一會就伴著汗水貼在臉上。

    趙小天哈哈一笑說道:「我娘最好看了,比隔壁的屈大嬸好看多了,頭髮亂了也是大家閨秀。」

    趙長林點點頭,卡吧一聲磕開一個瓜子,說道:「二雙啊,等你長大了,也要娶你娘這樣的女人。一個女人為你做一件事能不在乎自己容貌的時候,就是她表達真性情的時候。這樣的女人最美,就像你娘。」

    說完,趙長林一臉幸福的看著趙冪忙碌的身影。

    趙冪覺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轉頭看見爺倆正盯著自己傻笑。

    「你們爺倆倒是挺自在,沒看我這忙活呢嘛,快過來幫忙啊。」雖說是怒罵,但是趙冪臉上的笑容一刻都沒停。

    趙長林哈哈一笑,對趙小天說道:「當然了,身為男人,哪能讓自己的女人露出最真實的一面?男人是要為女人做點什麼的!」

    說完趙長林對趙冪喊道:「來啦!」

    趙小天當時年歲太小,不明白父親的話,就盯著父親的動作。

    趙長林走到趙冪身邊,先是給她整了整頭髮,把臉上的碎發撥弄到耳後,拿起簪子重新插上,端詳了一陣發現沒有凌亂,又轉過木桶,幫趙冪洗起衣服。

    男人是要為女人做點什麼的!這句話縈繞在趙小天兒時的腦海裡。

    趙小天盯著雲楚楚的臉,問道:「你的包呢?」

    雲楚楚抬起頭,說道:「幹嘛……」

    「給我。」

    雲楚楚本來不想給,但是看趙小天的表情有點沒法抗拒的感覺,鬼使神差的拿過包包遞給趙小天。

    趙小天拉開拉鏈,在裡邊翻了半天,終於拿出一支眉筆。

    「把臉湊過來!」趙小天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雲楚楚面無表情的放下手中剝到一半的橘子,把臉湊到趙小天面前。

    趙小天用手托著雲楚楚的下巴,低著頭,用眉筆一下一下的給她畫著眉毛。

    雲楚楚能感受到趙小天的呼吸,和他身上獨有的味道。眉毛上有一絲絲的涼意,像是一把刻刀,在她的心裡劃著什麼字句。

    她突然想起了一首歌詞。

    「偷偷弄墨塗畫你睡臉兮……」

    「齊眉低身對笑兮……」

    「只剩眉線連長……」

    「畫眉鳥成一雙……」

    「比眉伴天荒……」

    「如往共罪兮……」

    「桃花飛往兮……」

    趙小天看雲楚楚臉上笑意漸濃,一邊畫眉一邊問道:「笑啥呢?」

    雲楚楚依舊微微笑,沒有說話。

    趙小天畫完一邊,縮回頭來仔細端詳了一陣,又畫起了另一邊。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給一個女飛賊畫眉毛?」雲楚楚噗嗤笑出來問道。

    趙小天專心致志的塗畫,冷冷的說道:「我是怕你出門的時候人家以為我折騰你沒讓你睡覺,這有損我的清白,我趙小天一生閱女無數,怎麼能跟你這種人發生緋聞?說出去了雖然沒人會信,可是多少會影響別人對我審美觀的評價。」

    「你就會耍嘴皮子。」雲楚楚笑道,也不去解釋什麼。

    「耍嘴皮子是需要智商的,你說不過我,當然不是智商的問題,你挺聰明的,但是要分跟誰比,跟我比起來,唉……可悲啊。」

    雲楚楚哼了一聲,朝左邊別了一下臉。

    趙小天正在畫著眉毛,她冷不丁一動,眉筆沿著眼角畫了一道。

    「哈哈……」趙小天大笑。「沒畫出個美女,倒是畫出個妖怪。」

    雲楚楚拿出鏡子照了照,左邊的眉毛被眉筆帶著飛了起來,確實像想要吃唐僧的那些女妖精。

    趙小天又板過她的臉,用拇指輕輕擦拭。

    「大功告成!」

    雲楚楚看了看鏡子,臉色確實好了點。

    「還行吧,你畫的不錯,但是跟我的手法比起來,唉……可悲啊。」

    趙小天楞了一下,這不是自己的台詞嗎?

    兩人對視兩秒,齊聲大笑起來。

    見雲楚楚的心情有所好轉,趙小天結果她手裡沒剝完的橘子,拿出一瓣來順手放進她的嘴裡。

    趙小天的手到一半的時候,雲楚楚就已經張開嘴等著。

    橘子入口,很有口感。

    兩人的默契像是與生俱來,沒有絲毫的不協調。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吃橘子?」趙小天嚼著問道。

    「因為好吃唄。」

    緊接著雲楚楚陷入了一陣回憶,那個時候她已經偷了兩年的錢包,在火車站附近的商場裡尋找目標下手。

    一對情侶正在逛商場,男的穿著一雙破舊的平底布鞋,腳後跟的地方鞋底已經跟鞋面脫節,隱隱約約能看到裡邊灰色的襪子。

    上身穿了一間洗的發白的褐色t恤,褲子是一條破舊的牛仔褲。渾身上下都顯得很舊,可是卻很乾淨,談不上帥氣,但是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可就是這麼一個窮人,身邊卻有一個穿著光鮮亮麗的女人。

    雲楚楚盯著女人的包包,以她的眼光,裡邊肯定有一個厚厚的錢包,看來今天又會有不錯的收入。

    女人個頭很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她沒有穿高跟鞋,雖然雲楚楚認為這女人如果穿高跟鞋肯定顯得身材非常修長,會很美。

    走在他們身後尋找機會的時候,雲楚楚才發現,女人之所以穿了一雙平底的帆布鞋,是因為旁邊的男人個頭跟她差不多,如果穿了高跟鞋會高出男人半頭。

    兩人並肩逛商場,如果女人較高,男人多少會有些不適。

    以雲楚楚專業的眼光,女人身上的衣物加起來肯定上萬。難道是包養小白臉?可是怎麼看男人都是個憨厚的平凡人,任何地方都不出眾,沒有當小白臉的潛力。

    周圍的人有些多,雲楚楚沒有機會下手,只是跟的很緊。

    女人挽著男人的手,非常幸福的說道:「我給你買身衣服怎麼樣?」

    男人笑著說道:「那我不就被你包養了嘛,不是說好了,我們只散步,不買東西的麼?」

    女人點點頭說道:「嗯,我們只散步,不買東西。」

    過了一會,女人又問道:「明天去我家,你緊張嗎?」

    男人笑了笑說道:「有什麼好緊張的,醜女婿總是要見丈母娘的,我早就想開了,所以一點都不緊張。」

    女人皺眉說道:「如果我爸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怎麼辦……」

    男人拍拍女人的手說道:「這個顧慮你可以打消了,他們會看出我對你的感情的。」

    雲楚楚走在身後,無奈的笑了笑。就憑您這幅尊榮,加上這身打扮,能進了豪門才怪……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女人笑了笑,說道:「對的,有這種自信就好了。只要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你馬上就升職做小組長了,他們還能不同意?」

    雲楚楚強忍著笑,沒出聲。小組長就很牛了麼……這個女人,看上去家裡一定很有錢,別說小組長了,就算是個經理,女人的爹能同意才怪!

    男人身上的衣服很寬大,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個橘子,一邊走,一邊剝著說道:「昨天房東的兒子發燒,房東加班回來的晚,我怕孩子太小燒壞腦子,就送到醫院去了。結果你猜怎麼著,醫生說四五歲的孩子最容易燒出病來,要是晚送來十分鐘,孩子能不能活都說不定。」

    女人嚇了一跳,緊張的問道:「現在沒事了嗎?」

    男人剝著橘子,點點頭說道:「房東在陪她兒子,已經脫離危險期了。」

    女人一直盯著男人的眼睛說話,沒有注意到男人手裡的橘子。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女人伸手在身後的包包裡掏著東西,剛拿出一瓶水,還沒拿到身前,就聽男人說道:「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出門要帶著水,口渴了再想到找水的時候就對身體不好了。」

    說完,男人把手中的橘子掰出一瓣送進女人嘴裡。

    女人左手還背在身後,正拿著一瓶礦泉水,聽到男人的話之後,兩人正好路過一個垃圾桶,女人用身子擋住手臂,把礦泉水輕輕放在垃圾桶上。

    與此同時,正好咬住男人送到嘴裡的橘子。

    女人嚼著橘子說道:「我就是總忘了帶水,但是你不忘就行了啊,有你在身邊我還用帶水麼?」說完朝著男人幸福的笑了笑。

    男人認真剝著手中的橘子,說道:「橘子很解渴的,甜嗎?」

    女人眼睛笑出一個月牙:「很甜。」

    雲楚楚望著女人敞開的背包,再回頭看了看垃圾桶上的礦泉水,楞住了。

    她想,如果有一天,一個男人也像這個人一樣給自己剝橘子吃,哪怕是寒酸的窮人,哪怕是長相平平,他剝的橘子也一定很甜。

    趙小天看雲楚楚發呆,拿著橘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順勢把橘子放進她的嘴巴裡。

    「你這兩天也沒怎麼吃喝,看你面色比我還虛弱,都快脫水了。橘子很解渴的,甜嗎?」趙小天又剝著橘子問道。

    雲楚楚等這句問話等了很久,也許不只是一年,也許記事以來,她獨自一個人流浪的時候就在等這句話,想著想著,眼眶變得模糊起來,幸好眼睛腫了,趙小天發現不了。

    「酸的。」雲楚楚盯著趙小天手中的橘子說道。

    她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心裡的感受。

    很甜!

    那個女人說的對,真的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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