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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71 劉玄德千里送恩師 文 / e江月

    薊縣州牧府。

    盧植的靈堂前,整整三百零一顆人頭,被公孫瓚拿來祭奠恩師。為首的,正是扶羅韓的首級,已是面目全非,皮肉耷拉,餘下的三百顆,則堆成三座小山也似的。

    再加上靈堂內,燈燭昏暗,煙霧繚繞,所有參與拜祭的人,都大覺這裡陰森可怖,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徐庶也不例外。

    公孫瓚殺了扶羅韓一行,當即就率眾回到城內,一應祭拜事宜,也早就準備好,徐庶作為并州牧呂布的特使,當然不宜就此前期歇息,為禮儀記,都得忍著不適,親自前來參與祭拜。

    可是,只要抬頭看到靈堂前那三座血肉模糊的人頭小山,徐庶縱然年輕時也曾任俠尚義,親手殺過人,又遊歷多地,見多識廣,膽識過人,此刻仍舊心裡一陣陣驚跳。

    他在祭拜完畢,起身時,突然想到一事,如若盧植地下有靈,見到得意門生公孫瓚以如此血腥殘忍的方式祭拜,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這個假想,徐庶也只是稍稍那麼一想,就此擱下,強忍著內心的不適,趁著公孫瓚帳下諸人都在的大好時機,仔細旁觀揣摩。

    這也是他來此的一大重要原因,如今的幽州,已被公孫瓚掌控於手中,那麼,將來終有一日,主公呂布或是要與公孫瓚合作,或是要與公孫瓚為敵,總歸是要與公孫瓚打交道的,而現在未雨綢繆的多瞭解些,都有可能在將來派上大用場。

    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眾人才祭拜完畢,公孫瓚此時卻在左右扶持下,再次跪倒到恩師盧植靈堂前,伏地嚎啕大哭。

    他的哭聲,倒真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情流露。

    徐庶心裡有此判斷,來薊縣前,他就曾多方瞭解過公孫瓚的為人,知道他這人也頗重情義,在幽州諸君,聲望不俗,對恩師盧植的情義,也是真情實意。

    有公孫瓚帶頭,盧植的一應家屬,還有屬官,也紛紛號哭起來,一時間,靈堂為愁雲慘霧所籠罩,聞者無不垂淚。

    徐庶心有所感,兼且對盧植一直心存敬慕,也陪著掉了不少熱淚。

    良久之後,公孫瓚才在左右的扶持下,收起哭聲,站起身來,他就這麼立在盧植靈堂前,淚眼浮腫,掙脫左右的扶持,挺直腰背,左右掃視,立時大有鷹視狼顧之感。

    「恩師視瓚為子,瓚未能盡到人子之責,規勸恩師,致令劉虞妖言惑眾,陷恩師於死地。如今雖殺扶羅韓,為恩師雪恨,可是……」

    公孫瓚陡然提高聲音,近似於是在用沙啞的聲音嘶吼,「可是劉虞,畏罪潛逃至涿郡,對恩師之死,至今未有一個說法,孰可忍孰不可忍!」

    靈堂中一片沉寂,就連盧植的家屬,以及靈堂後屏風隔開的女眷,此時也都停止了啜泣。

    公孫瓚再次環顧掃視,右手猛然往下一揮,吼道:「當然不行!扶羅韓乃是致恩師身死的元兇,可劉虞,亦罪不可赦!」

    就在這時,州牧府外,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喧鬧,昏暗的燭光下,公孫瓚緊皺雙眉,不待他出聲吩咐,早有人出門,匆匆前去查看。

    「劉虞以為躲在涿郡,我就拿他沒辦法嗎?我已聚集大軍,三日後,當盡起大軍,誓要拿劉虞人頭,前來奠基恩師!」

    徐庶聽了,心中已是大起波瀾。

    幽州十郡,如今已大半落入公孫瓚的掌握之中,只有涿郡,太守韓卓,乃是大司馬劉虞的門生,盧植身死這麼久,韓卓只是派人前來做了個樣子,就再沒有其他反應。

    如今公孫瓚聚數郡之力,悍然興兵,劉虞和韓卓再如何整兵備戰,也多半不敵。

    而徐庶想著的,其實更為深遠。

    公孫瓚此舉,無異於開了一個先河,如若劉虞和韓卓不敵,繼續難逃至冀州,照公孫瓚此刻的強硬姿態,只怕會率大軍繼續南下,深入冀州境內。

    這個先河一開,也就無異於宣告著,天下大亂,州郡各自擁兵自重,相互攻伐的亂世,正式來臨。

    此前在穎川書院時,徐庶就以為天下大事已不為,後來北上太原,出雁門關,與呂布長談,更是增添此等認識,故而此刻一聽公孫瓚此等豪言,立刻就意識到此舉對天下大勢的重要意義。

    沉思之際,府外的喧鬧越發響亮,並往內裡蔓延而來。

    眾人愕然看向門口,就連公孫瓚,亦是面色陰狠,雙手握拳,看向靈堂外的大道上,正疾奔進來的那人。

    即使隔著老遠,徐庶見到來人頭髮長鬚蓬亂,當即感受到來人身上的風塵僕僕。

    過不片刻,來人直奔進靈堂,驟然進屋,還沒看清靈堂內的情形,就雙膝一軟,跪倒於地,匍匐跪行,放聲大哭。

    見到來人那雙異於常人的大耳時,徐庶當即明白過來,這必是盧植的另一得意門生,劉備劉玄德。

    認出劉備的同時,徐庶不禁心下駭然。

    劉備此時是在青州牧孔融帳下,任平原太守,從平原到薊縣,足有千里,如若公孫瓚一獲悉恩師盧植身死時,就遣人快馬加鞭趕往平原報訊,那還好說,可徐庶卻從與趙雲的交談中,得知公孫瓚是在盧植夫人的一再追問下,才派人趕往平原等地,將恩師盧植的死訊告知劉備等人。

    這就意味著,劉備從接訊,到趕來此地,壓根就沒多長時間,想必一路上必是日夜兼程,才能這麼快趕至,如此一來,他儀容不整,身上的風塵僕僕,也就可以理解了。

    緊隨劉備之後,進來的是一大漢,鬍鬚怒張,面上猶自帶著怒容,不用看,徐庶都知道,這必是劉備的結拜三弟,張飛張翼德。

    劉備的哭聲一起,靈堂後的盧植家眷,以哭聲相應和,而這番劉備的哭靈,比之公孫瓚來,徐庶聽出更多的情真意切來。

    結合公孫瓚的種種作為,徐庶總以為,公孫瓚的情義,總是帶著那麼一線其他的動機,而劉備的一舉一動,總讓人覺得,他的情義,是發自內心的,不帶一絲一毫的雜質,是如此的純粹,全然是他的真情流露。

    徐庶在偷眼四看時,見到趙雲竟然也在那裡垂淚,心裡不禁大為警惕起來。

    蓋因此前,在公孫瓚率眾人祭拜盧植時,趙雲亦是悲容垂淚,可讓他如此動容,徐庶還是首次得見。

    想到這裡,徐庶不由得心情複雜地看向哭倒在地的劉備,感受到劉備身上的魅力所在,想著,如若不是他念著呂布之約,到了太原後,如若不是與賈詡一席長談,想著去看看大草原的壯美,他也許就會與石濤和崔鈞一起,去往平原,投到劉備帳下。

    良久之後,徐庶才稍稍抬頭,正見到公孫瓚面色陰沉不定,就那麼站在盧植靈前,低頭看著哭倒在地的劉備。

    過不多時,劉備竟然一口氣沒有緩過來,就此哭聲立止,暈死過去。

    「大哥!」

    張飛大叫一聲,驚起靈堂中的眾人,無需公孫瓚下令,眾人立時七嘴八舌地叫嚷著,端水的端水,施救的施救,忙亂成一團。

    好半響後,還是張飛有經驗,一手半伏大哥劉備,一手掐劉備的人中,待劉備嗯嚶一聲,緩緩醒轉過來,當即接過旁人遞過來的一碗清水,體貼無比地送到劉備唇間。

    劉備剛一緩過勁來,即掙扎著站起,來到公孫瓚身前,待見到恩師盧植靈堂前擺放著的人頭小山,身軀一震,呆愣半響,才回過神來,對著公孫瓚一揖到地,道:「備,見過,兄長……」

    聲音裡,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帶著虛弱,透著無比的疲憊,還有傷悲。

    公孫瓚只是淡淡頷首,嗯了一聲,劉備對此似是毫無所感,繼續虛弱言道:「備,備聽聞,兄長,欲興兵,涿郡,大司馬,嘗與備,相遇於道左,言說,言說恩師之事……」

    言及盧植之死,劉備再次泣不成聲,公孫瓚則目光不善地冷聲道:「玄德既然趕到了,就好好地祭奠祭奠恩師,勸慰師娘,其他的,無需多言,有我即可。」

    「兄長,不可!」

    劉備有些急,嚷了句,腳下一軟,踉蹌兩步,差點就因此而跌坐在地。

    「大哥!」

    張飛的叫嚷,如同炸雷,震得徐庶雙耳隱隱轟鳴。

    公孫瓚面現怒意,看向張飛,而後目光落在劉備身上,怒道:「劉虞迂腐,引狼入室,陷恩師於死地,恩師之死,劉虞難咎其責,此事如若就此揭過,恩師死不瞑目,我公孫瓚顏面何在?!」

    「可是,大司馬,乃宗室之後,朝廷重臣,潘縣之事,本非,歹意,他的一番好心,為扶羅韓,扶羅韓……」

    「玄德!」

    劉備話未說完,公孫瓚就不耐地咆哮出聲,將之打斷,而後袍袖一拂,面容轉為冰冷冷的,冷聲令道:「來人,帶玄德下去歇息,著人守著恩師靈堂,未得我的容許,不准閒雜人等進入!」

    「閒雜人等?!」

    張飛鬍鬚怒張,踏前一步,咆哮出聲,「俺和大哥從平原啟程,日夜兼程,累得半死,只為大哥對盧師的一片情意,怎麼就被你視為閒雜人等!」

    如若先前張飛的叫嚷,只是令得徐庶雙耳轟鳴,那這番咆哮,可就令得他雙耳震動,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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