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晉王呂布傳

章 節目錄 169 呂布的奠禮 文 / e江月

    扶羅韓這個時候,心裡除了豪情外,還有隱隱的自責,自責自己怎麼就沒了爺爺身上的那股血性,就因為聽到漢軍有可射殺奔馬的強弩,竟然猶豫試探了整整一天。

    太丟人了。

    扶羅韓在心裡暗自唾罵了自己一句,接過親兵遞過來的戰馬韁繩,翻身上馬,大聲令道:「上馬,聚集,快!」

    一眾小帥立即應聲上馬,圍攏過來,紛紛問道:「大帥,強攻嗎?」

    扶羅韓自信滿滿的一笑,道:「先退回去,明日晨早強攻。」

    眾人不解,可扶羅韓不說,他們也只能遵命行事。

    鮮卑大軍這一退,就直接退回到尚在掌控之中的北平邑,說到底,扶羅韓在激起心中的血性時,還是覺得小心謹慎些,總歸不是件壞事。

    這一小心謹慎,就是整整三天,扶羅韓率軍呆在北平邑,每日只是派出小股騎兵,往四面八方查探漢軍動向,探知漢軍車隊一直停留在原地,保持著警惕。

    這讓扶羅韓放下心來,判斷漢軍這裡不是陷阱,**他跳進去的陷阱,而是沒有料到他能這麼快就聚齊六千鐵騎,還如此汗然地率軍出擊,故而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無法將分散在各地的精騎收攏,車隊就只能在原地固守待援。

    次日天色未亮,扶羅韓再次率軍出擊,六千鐵騎疾馳一個多時辰,再次殺到漢軍大營所在,晨早如此疾奔,剛剛好活動開手腳,讓人馬都達到最佳狀態。

    這一次,扶羅韓是有備而來。

    剛剛見到漢軍以大車圍成車牆時,雖然一眾鮮卑小帥打從心底裡很瞧不起這種打法,認為這是漢軍懦弱的表現,可錦屏輕裝踐行慣於長途奔襲的鮮卑鐵騎來說,哪怕是這種程度的車牆,真要強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折損會大很多。

    是以扶羅韓在北平邑的三天,並沒有閒著,而是準備了大批套馬索,還有火箭,準備一舉攻下漢軍大營。

    太陽初升,扶羅韓率軍背對陽光,只是派人稍稍試探,即鐵槊一揮,號令全軍強攻。

    這個時候,太陽剛剛升起一人來高,如站在鮮卑大軍對面看過來,剛剛好會見到太陽位於鮮卑騎卒頭頂處,分外的刺眼。

    這也是扶羅韓從漢人那裡學來的,他一向很推崇一句話,身為統帥,就該當懂得利用天時地利人和,如此方能屹立於不敗之地。

    比如此前的血洗潘縣,看似是他暴怒之下的瘋狂之舉,貌似完全失去了理智,可他自己心裡卻非常清楚,那個時候,別說潘縣城裡只有五百漢軍步卒,就是再多個五百,他一樣可以率手下親兵鐵騎,將之擊潰。

    而如此舉動,當然會大大得罪大漢大司馬劉虞,還有幽州牧盧植,乃至整個漢庭,可是,扶羅韓更為在意的,其實是鮮卑各部的反應,如若乃弟步度根剛被漢軍殺死,他這個做哥哥,卻與大漢和談,一點反應都沒有,消息一旦傳出,以後他在鮮卑內部的威信,將蕩然掃地。

    孰輕孰重,哪怕他那時正是酩酊大醉後最為困頓的時候,他依然很快就判斷出來,並作出了他認為最為適宜的反應。

    不過發動強攻時,扶羅韓還是留了個心眼,並未衝鋒在前,而是率中軍壓陣,令左右兩翼同攻一處。

    草原上,蹄聲隆隆,喊殺震天,三千精騎分左右殺出,很快就又匯聚一處。

    距漢軍大營百步處,弓弦震顫聲匯聚在一起,嗡嗡作響,就是扶羅韓,都能聽得到,弓矢形如一片烏雲,自漢軍大營裡飛起,再自空中撲下。

    這種程度的箭雨,因相距過遠的緣故,殺傷力其實有限。待箭雨落進衝鋒的鮮卑鐵騎陣中,連一點漣漪都沒有激起,就此湮滅。

    扶羅韓看得暗暗點頭,雖然他知道,中箭的騎士中,肯定有墜馬折損者,但對整體戰力而言,並未什麼影響。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損失一次比一次大,旋即就輪到鮮卑鐵騎出手,個個嫻熟地拋出手中套馬索,三十人一組,套住相互銜接在一起的大車,再藉著戰馬疾奔之勢,硬生生將大車拖開。

    如此這般反覆施為,三千鐵騎衝鋒過後,自左右繞個大圈,回轉到扶羅韓中軍左右兩翼,漢軍大營則已被拖拽開一個大口子,近十輛大車傾倒在地,裡面裝載的豆料,撒得到處都是。

    而漢軍大營內的營帳,也可窺見一角,內裡士卒來回奔逃,慌亂成一片。

    不光是一眾邑落小帥看得雙眼發綠,就是扶羅韓,也是看得雙眼放光。

    圍攏在漢軍大營四周的大車,足足有三百來倆,如若裝載的都是豆料和谷米,正說明呂布已將平城當做進攻代郡的大營,不斷往那裡囤積士卒和戰馬所需的糧草,一旦他將分散在定襄和雁門各處的精騎聚攏一起,平城的戰備也已就緒,那時,就是他大舉進攻的時候。

    也許是初秋,也許是秋末,不過不管是什麼時候,這對扶羅韓來說,都不是個好消息。

    一念及此,扶羅韓心裡大感慶幸,並尋思著,此戰得手後,要不要再乘勢殺向劇陽四城。

    「出擊,擴大缺口,再殺進去!」

    扶羅韓心裡得意,面上卻冷峻異常,目不轉睛地盯著漢軍大營,目光似乎想要穿過打開的缺口,穿透大漢營帳,看透漢軍大營內的虛實底細。

    「走,兒郎們,殺!」

    得令的一眾邑落小帥,紛紛縱聲高呼,再次率著帳下勇士,嗷嗷叫著,策馬殺出。

    這一次,參與攻擊的,是除扶羅韓及三百親兵之外的所有騎卒,大家的心思出奇地一致,那就是一次將這個缺口徹底打開,然後,就可以一鼓作氣,殺進漢軍大營。

    漢軍的反應也不賴,第一波箭雨,足足在一百二十步處,就已落下,這個距離,這個距離,殺傷力就更弱,可也足夠漢軍再射出三波箭雨。

    只是扶羅韓此時已不再計較這種程度的戰損,與攻下漢軍營地所得相比,這點戰損,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果然,鐵騎衝近,套馬索如條條飛蛇,在空中飛舞著,扭動著,一旦咬上漢軍大車,就會牢牢套緊,數十騎士各自控制套馬索的長度,合力將大車拖拽開來,打開的缺口以可見的速度,在逐漸擴大。

    如扶羅韓及一眾小帥所預計,僅僅是全軍一次衝鋒,就足以將缺口擴大到足夠大軍殺進漢軍營地的地步。

    「出擊,殺!」

    扶羅韓精神大振,鐵槊一擺,吼叫著號令道,而這個時候,距發動攻擊也才不過一個時辰。

    再過一個時辰,就該當暢飲歡慶了。

    扶羅韓心裡如此想著,在一眾大呼小叫的邑落小帥及各自部落勇士之後,率本部鐵騎近兩千,朝漢軍營地殺去。

    挺過四波箭雨,扶羅韓左右一看,並沒有多少墜馬,中箭者倒有些,個個都是一咬牙,揮刀斬斷箭羽,只留小半截箭頭仍插在身上,待大勝後回營在處置。

    所有人都為眼前即將到手的豐碩戰果而振奮不已,在扶羅韓馬前,足足四千鐵騎,如潮水般自缺口中,湧進漢軍大營,手下兒郎的嗷嗷叫聲,此時已變成得意的狂呼亂叫,在扶羅韓身前炸響。

    只是當扶羅韓率軍距缺口尚有數十步時,突然自漢軍營地裡,爆出一陣攝人心魂的嗡嗡聲,還有呼呼聲,和驚恐的叫聲,扶羅韓聽得分明,那是自己帳下的勇士們發出的。

    怎麼回事?

    連成一片的戰馬悲鳴,騎士慘呼聲中,扶羅韓心頭一驚,剛剛策馬再馳出數步,又是一陣攝人心魂的嗡嗡聲,以及接踵而至的呼呼聲,緊接著,又是一陣驚恐的呼嚎,以及人仰馬翻的慘叫。

    驀然間,扶羅韓面色煞白,想起漢軍車中藏有強弩的傳聞,據見者說,那種強弩,一箭可以洞穿射殺奔馬,根本就無從抵擋。

    前方缺口外,鮮卑騎士的馬速紛紛減低,扶羅韓心中隱隱作痛,大吼一聲:「分!」

    兩千鐵騎,當即轉向,緊隨扶羅韓身後,左右分開,可已經擠進缺口的鐵騎,還有擠在缺口外的鐵騎,此時沒有這麼快能脫開身,仍擠在那裡,一時動彈不得。

    漢軍大營裡,箭雨仍舊一波接一波升起,攝人心魂的嗡嗡聲,也仍舊不緊不慢地隔斷時間就響起,扶羅韓率軍繞個大圈子,策馬馳離時,回頭看去,不禁眼前一黑,差點就因此而一頭栽倒在地。

    就在漢軍大營缺口處,已升騰起火苗來。

    完了,四千鐵騎,完了。

    扶羅韓心中滴著血,悲呼不已,即使缺口外的鐵騎已開始四散奔逃,大部仍舊已陷進漢軍大營裡,在漢軍強弩射殺和縱火火攻下,其結局可想而知。

    扶羅韓不敢戀戰,只想立刻匯聚帳下僅存的本部鐵騎,逃回桑干。

    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他抬起頭來時,見到自平城方向,有一道黑色狂潮極速奔來。

    漢騎!相距也就不過兩三里的距離!

    扶羅韓心中一聲悲鳴,這個距離,如若轉身便逃,壓根就沒什麼意義,更何況,在他身後,就是漢軍大營,正在屠宰他帳下鐵騎的漢軍大營。

    「殺!殺!殺!」

    扶羅韓瞬間雙眼通紅,手中鐵槊往前一揮,大聲吼叫著。

    騎兵對騎兵,扶羅韓信心十足,他就不信,漢騎能敵得過他這支悍勇鐵騎!

    兩千鐵騎,很快即匯聚到扶羅韓身側和身後,同樣狂吼亂叫著,朝著漢騎迎殺上去。

    漢騎領頭的騎士,身披大紅披風,手持方天畫戟,縱馬疾馳時,披風迎風飄揚,形如一朵飄動的火雲,而他座下,亦是一匹暗紅色駿馬,一望即知健俊非常!

    「呂布?!」

    扶羅韓心頭冒起這麼個名字,眼角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心頭也隨之輕輕顫動,有一個聲音不斷提醒他,跑,快跑!

    可是,此時乃是兩軍對決的關鍵時刻,他身為大軍統帥,此前已經被漢軍大營的變故奪了先機,如今如再棄大軍而逃的話,無需他多想,也都知道,大軍必定會頃刻間崩散,斷無其他可能。

    況且,都這個時候了,他能逃到哪裡去,沒有大軍,沒有隨從,很快就會被漢軍追上。

    「殺!」

    扶羅韓激起全身血性,將心中的恐懼壓抑住,怒吼著,朝對面的呂布殺去。

    鐵槊猛然一掃,他剛剛為能搶佔先機而心中一喜,可緊接著,鐵槊什麼都沒掃到,讓他大驚失色,不過吃驚只是一會兒,他感到後背被一股巨力擊中,而後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仰頭噴濺而出。

    在他頭頂上,一朵燃燒的火雲飄然閃過,這就是扶羅韓記得的最後一幅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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