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24 洛陽的大事.緊鑼密鼓 文 / e江月
李儒踏足城東并州軍大營時,秋日的朝陽尚未升起,當呂布的親兵為他掀開帳簾,他走出呂布這座宏大的中軍大帳時,朝陽的光輝,讓他瞬間瞇起了雙眼,大感不適。
多少時日以來,他沒有像今日這樣,直面溫煦的陽光,以至於他在帳外瞇著眼站了好一會,這才適應過來。
雖然心裡有這麼一些感慨,李儒卻絲毫沒覺得,他此前慣於行走於黑暗中的嗜好,有什麼不妥之處。
微微整理身上的衣衫,李儒微微低頭,側轉身,讓陽光照在他的半側身子上,如從他的正面看去,會發現,他的半邊臉沐浴在陽光下,半邊臉則隱於陰影中。
直到鑽進早就等候多時的馬車裡,放下車簾,將車內遮蓋得嚴嚴實實,李儒才重重地長出一口氣,感到熟悉的氛圍又出現在四周。
方才行走在陽光的短短幾步路,讓李儒始終緊張兮兮的,心神難以放鬆下來。
至於方才與呂布商議的事,李儒已不再準備多費什麼工夫,這事既然這麼談妥了,剩下的,也就是旁觀呂布如何一步步陷入泥沼中而不自知而已,直到某一天,當他猛然發現不對時,已是泥足深陷,無力逃脫了。
李儒無聲地笑著,笑得甚是暢意,雙手抱在胸前,舒適地靠坐在車壁上,讓自己的心神隨著馬車的搖晃,而舒適地搖蕩……
事實上,就在他如此想著的時候,呂布已也帶著暢快的笑意,步入中軍大帳旁的一頂營帳,這頂營帳毫不起眼,其實李儒在登上馬車前,目光還自營帳上掃過。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正在營帳裡等著呂布的,會是司徒王允的幕僚閔貢,為的也是太后和弘農王之事。
「先生無需多禮,坐!」
呂布剛一進帳,見到閔貢起身施禮,忙笑著阻止道。
閔貢還是恭敬地施禮畢,待呂布在主位坐下,方才落座,道:「方纔李儒拜見使君,可是已確定行事細節?」
「先生高見!」呂布點頭讚許,「關中戰事不利,驃騎將軍心急了,定在明日動手。」
閔貢雙眼一亮,微微沉吟,道:「明日乃中秋佳節,聖上出宮巡遊,與民同樂,嗯,大庭廣眾之下,當然不適宜動手,那就只有在永樂宮了。」
呂布哈哈一笑,豎起右手的大拇指,朝著閔貢一晃,絲毫沒意識到,這個手勢的意思,閔貢可是茫然不知其所謂的。
「聖上出宮巡遊後,永樂宮將有刺客入宮,我將奉令入宮護駕,緝拿刺客,那個時候,就是動手之時!」
閔貢微微皺眉,追問道:「驃騎將軍也將會派人在旁吧。」
「當然,那個人就是李儒李文優!至於事成之後,大可推諉到刺客身上,至於刺客的來源,當然就是袁紹所遣了。」
「果真是環環相扣,李儒不愧其毒士稱號!」閔貢由衷地感慨一句,而後真誠地看著呂布,補充道,「使君當然不會以為,李儒之計止於此吧!」
呂布點頭,滿不在乎地答道:「當然,李儒此計,可是將在下都給算計進去了,在下就是沒有猜透,他到底是準備何時,又準備如何放出風去呢,說我與袁紹等人有勾結,還是說我才是害死太后和弘農王的真兇?」
「該當是後者才是!」
閔貢毫不猶豫地就給出自己的答案,而後解釋道:「世人皆知,使君與關東聯軍不對路,這時突然冒出使君與袁紹等人勾結的說法,就明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以李儒之才智,當不會如此作為。後者,才是順應天下人對太后和弘農王之死的猜疑,又能令他和驃騎將軍置身事外。」
「可那個時候,世人一樣會認定驃騎將軍也牽涉其間呀!」,呂布問道。
閔貢點頭,示意呂布此說沒錯,解釋道:「到時候,有使君在前頂下弒君之罪名,驃騎將軍大可將一切都推諉到使君身上就是。」
呂布默然片刻,當即也明白閔貢所說,這就有些像是晴朗的月夜,月亮光華四射,四周星辰的星光就會被月光掩蓋,此事一了,呂布頭頂上的弒君罪名,就是最明亮的月亮,光芒四射下,李傕這顆星辰的星光再大,也會被月光所掩蓋。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光芒不比月光光華,而是黑色的光芒,還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息。
到那時,世人千夫所指,萬眾唾罵,首當其衝當然就會是呂布,而非驃騎將軍李傕。
明白過來,想明白這些,呂布眼前浮現出天下人聲鼎沸,群起唾罵他的可怖情景,不由苦笑搖頭道:「應司徒大人的要求,在下即使帶著太后和弘農王北返晉陽,仍舊不能將此事真相公諸於眾,以免陷司徒大人諸君於危難之中。可這樣一來,在下這名聲,可就算是徹底地臭了!」
閔貢長身而起,來到呂布案桌前,一揖到地,懇聲道:「使君此為,乃忠義之壯舉,上,營救君王太后,下,衛護朝堂重臣,一時會致名聲受損,可一旦真相大白於天下,方才更為彰顯使君為了忠義,不惜自污其身,忍辱負重,到時,天下歸心,指日可待,望使君明察!」
呂布哈哈一笑,雙手虛扶,語帶堅定,道:「先生請坐,布雖粗鄙武人,可滿腔熱血,一顆忠心,胸懷信義,乃是天地可共鑒,此等忠義之舉,莫說只是名聲一時受損,就是赴湯蹈火,布亦是在所不辭,豈會臨陣退縮!」
閔貢鬆了一口氣,自嘲笑道:「使君高義,貢拜服,方才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使君莫怪,慚愧,慚愧!」
既然雙方都已下定決心,剩下的,就是商議行事細節。
只是那邊是要殺人,這邊是要救人,一應細節,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這邊的救人,可是要將李儒這樣的毒士都給瞞過去才行,除此之外,還有永樂宮中的那些眼線,都得一併瞞過去,這事才算是辦妥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一旦行事不周密,以致不再可為,唯一的結局,就會是兵戎相見,那時,就需要司徒王允為首的一眾朝臣,即刻退避東城,托庇於呂布精騎的保護。
這是沒辦法時的辦法,也是情況最為糟糕時的應對,以呂布之能,也難以保證,僅憑三千精騎,就能在李傕郭汜郭太的眼皮子底下,在西涼諸將的圍困中,帶著太后弘農王乃及朝廷重臣,安然渡過大河,北返太原。
整整一天,閔貢就在呂布大營中,與呂布一起反覆推演行事細節,務求百密無疏,萬無一失,為此,他還不辭辛苦,來回司徒府和并州軍大營幾趟,徵求司徒王允的意見。
夜幕降臨,戌時將過,閔貢才帶著滿臉的疲憊,辭別離去,不光是他,就是呂布,也大感吃不消,感覺這般耗腦子,可比沙場拚殺,還要來得辛苦。
為應對明日的艱巨使命,呂布今夜準備養精蓄銳,只是著人去告知貂嬋早些歇息,他則準備另尋營帳睡下。
這其實也是呂布擔心,一旦與貂嬋同床共枕,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又將精力耗費在與貂嬋的纏綿大戰上去。
中軍大帳旁的空地上,呂布負手而立,仰頭看著頭頂的星空。
星空依舊璀璨如昔,圓月已只缺了那麼微不足道的一角,輝光四灑,所到之處,獨霸夜空,銀河如玉帶,橫亙在中天,光是想想,那每一個光點,就是一顆星辰,一方天地,呂布就不由得感慨,哪怕他有如此的神奇經歷,在天地面前,仍舊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一粒灰塵。
這個時候,呂布突然想起來,後世流傳甚廣的一句話,「有兩樣事情,我愈思考,愈覺神奇,心中也愈加充滿敬畏,一是頭頂的星空,一是心中的道德準則。」
如今,呂布頭頂星空,正準備辦下一件足以令天下震動的大事,足以符合這個時代道德準則的大事,可是,呂布心底裡卻極其清楚,他這麼做,至少一半的理由,還是為了自己,為了一己私利,或者說是為了自己這個小集團的利益。
大漢已然衰敗,洛陽朝堂勢必不可避免地繼續在內耗中衰敗下去,此時救下何太后和弘農王,無異於就是為將來投下一個重磅籌碼,說白了,何太后也好,弘農王也好,以及如今坐在皇座上的天子劉協也好,其實都只是棋子而已,而對弈的棋手,則是各方實力諸侯。
無言之中,呂布長歎一口氣,冷不丁聽到身後傳來輕柔的腳步聲,以及溫柔的問話:「夜深哩,夫君可是在感慨什麼?」
這話裡透著幾絲俏皮,呂布含笑轉身,月光下,貂嬋身穿白色深衣,外套白色大氅,宛如月夜精靈,踏地無聲而來。
呂布伸直雙手,任貂嬋為他穿上長袍,謔笑道:「夫君我是在感慨,能有小嬋你在我身邊,這定是月神對我的一番好意。」
貂嬋嬌軀微顫,盈盈一笑,偎依在呂布身旁,與呂布一起,仰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以及明月之上,那璀璨壯麗的天河。
默然片刻,呂布手指明月,低聲道:「明月當空,銀河璀璨,我給你講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