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04 貂嬋心事誰人知 文 / e江月
呂布說這話的時候,雙手緊緊地摟著貂嬋的小蠻腰,讓她緊緊地靠在自己懷中,微微低下頭,下巴擱在貂嬋的左側肩膀上,呼出的氣息,都是炙熱的酒氣。
可呂布的語調,卻是帶著無限的傷感。
貂嬋嗯嚶一聲,整個人軟倒在呂布懷中,雙手扣住呂布的一雙大手,心中帶著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眼前的情形,已經偏離了她此前的想像。
在啟程前,得知她已被主翁應許給一位叫做呂布的大官後,那些已有類似經驗的姐姐們,七嘴八舌地告訴過她,今夜將要發生什麼,要是遇到性子急的,衣衫都會被那個男人迫不及待地撕碎,男人,真的就像是野獸一樣,哦,不,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野獸!
可眼前的這位,不像啊,更別提野獸一樣了。
可就是這樣從未經歷過的,也從未聽說的事,才讓她心慌意亂,可是,心裡卻又帶著莫名的喜悅,莫名的感動。
呂布此時已經完全醉了,完全不知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時間,是什麼年代,在他的心中,已沒有後世今生的時空天塹,兩個時空完全被他重疊到一塊兒了。
他還覺得,懷中的佳人,正是他的女朋友小嬋,他分明記得,第一次與女朋友小嬋如此親密接觸時,就是在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他坐在公園的長凳上,小嬋則坐在他的雙腿上,舒適地靠在他的懷中。
四周靜謐,唯有蟲兒在鳴叫,兩人的貼耳情話綿綿,猶如喃般,分外地令人沉醉。
不過片刻工夫,貂嬋已是嬌軀漸熱,整個人舒適得再也不願稍稍動那麼一下,懶洋洋的,暖烘烘的,體內似是有一隻頑皮的小耗子,在到處竄來竄去。
只是突然間,她倏然一驚,感覺到左肩上,有水珠滴落。
呀!難道是下雨了?
貂嬋反應過來,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難道下雨了?
可旋即,她就啞然失笑,此刻正在帳內,哪裡來的雨喲。
緊接著,她再一驚,醒悟過來時,嬌軀微微一顫,心中一股酸楚湧起,瞬間將她整個人淹沒,雙眸立時如蒙上一層水霧。
她明白過來,這是抱著她的這個男人,呂布,在落淚。
「小嬋,這麼久了,你又在想著我嗎?我一直在想你,可是,我有好多好多事要忙,忙起來時,就忘了想你了,你會怪我嗎……」
呢喃般的低語,俗白得不忍卒聽,可內中的情意,卻是觸手可及般的清楚明白,貂嬋心知,呂布低喚著的小嬋,不會是她,而鐵定是另外一個女子。
驀然間,貂嬋竟然在心裡,生出一股濃濃的嫉妒來,嫉妒那位小嬋,竟然能讓這位武勇蓋世的男人,如此著迷,如此潸然落淚。
燈燭仍在無聲地燃著,偶爾燈花爆裂一下,崩出幾點火花出來,貂嬋舒適地靠坐在呂布懷中,靜靜地聽著他在那裡呢喃,在那裡敘說著雜七雜八的事,很多時候,她只能聽明白隻言片語,雖然每個字都能聽懂,可呂布說的是什麼,她就完全不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呢喃聲漸為呼嚕聲替代,貂嬋見呂布雙手不再摩挲,壯著膽子將他的雙手拿開,而後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轉身,剛剛準備悄悄地扶他躺下,不曾想雙臂柔弱無力,非但沒有扶住,反而被呂布倒下時,帶得一起倒下。
啪!
低低驚呼聲中,貂嬋不由自主地和呂布一起倒到床榻上,呼嚕聲只是暫歇了一下,就重又歡快地扯了起來。
貂嬋滿臉紅暈,笑意難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壯著膽子,在抽出雙手之前,就這麼輕輕地摟著呂布,輕輕地將嬌軀貼了上去。
方才被呂布摟坐在懷中時,貂嬋平生第一次,感覺到無比的溫暖,無比的安全,這種感覺,即使是在司徒府上,她都從未體驗過。
按理說,司徒,已是大漢三公之一,已是位極人臣,可是,在司徒府上,雖然衣食無憂,可不光是貂嬋,就是所有她的姐妹們,也都時時擔心,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人領了去,然後次日晨早,或是幾天後,帶著一身的疲憊回來,更有甚者,還會帶著一身的淤青和傷痕。
那些年長一些的姐姐,越是長得美的,這樣的遭遇就越多,雖然有的時候,也會帶著好多賞賜回來,可是,每次回來,她總是會見到她們偷偷地躲起來哭。
這讓貂嬋心裡充滿了恐懼,以致平時根本不敢如何妝扮,寧願就這麼素顏朝天,以期不要被主翁的某個客人看中。
可就在剛才,她卻莫名的心安下來,不再有驚懼,不再有不安,彷彿只要靠著這個滿嘴酒氣的男人,這個語無倫次呢喃著的男人,這個為了小嬋而潸然落淚的男人,這個總是笑吟吟的男人,只要聽著他那如同敲鼓一樣的心跳聲,如同雷鳴般的呼嚕聲,如同語無倫次的呢喃聲,哪怕風雨再大,哪怕世道再險惡,哪怕得罪整個天下人,她都無需再擔驚受怕。
卸下滿懷的心事,拋下一肚子的擔憂,貂嬋自覺從未有此刻這般的輕鬆,只有眼皮,變得原來越沉,沉到她再也不想睜開。
貂嬋張開櫻桃小嘴,微微打了個呵欠,就這麼微微扭動嬌軀,尋了個最為舒適地姿勢,摟著呂布,在他那雷鳴般的呼嚕聲中,香甜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貂嬋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村莊,背靠青山,溪流潺潺,自村旁流過,村前開闢有高低起伏的梯田,田間地頭,男男女女都在那裡忙碌著,臉上帶著笑,洋溢著滿足,幸福。
只有年幼的孩童們,懵懂無知,每日裡除了歡笑,再也不知道其他,不知道還有悲痛,不知道還有憂傷,不知道還有兵荒馬亂,不知道還有生離死別,他們聚在一起,在溪流沖匯而成的水潭裡,戲水,玩耍,銀鈴般的歡笑聲,響徹這方天地。
那群孩童裡面,貂嬋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自己,那時,她還年幼無知,還不知道,那個總是如拖油瓶一樣,吊在她身後的那個頑皮男孩,那個總是喜歡捉蟲來嚇她的男孩,竟然會在最後關頭,捨身救她。
可是,貂嬋心裡卻緊緊地揪扯著,彷彿她能知道,在這幅平和的畫卷之後,隱藏著莫大的凶險。
世事就是如此,想什麼,就來什麼,貂嬋一抬頭,就發現,在村前右側的山道上,湧來一群山賊,個個面色猙獰,手裡高高舉著閃亮的長刀,吶喊著,獰笑著,順著山道撲來。
貂嬋心裡大急,拚命地在那裡大喊示警,可是,任憑她喊破了喉嚨,任憑她心急如焚,勞作的村民,戲水玩耍的孩童,仿若對迫在眉睫的危險視而不見,對山賊的吶喊聽而不聞,仍在那裡勞作,仍在那裡玩耍。
火光沖天而起,那是山賊點燃了村中所有的房舍,上一刻還在勞作的村民,下一刻,已經變成一具具毫無生機的屍首,雙眼猶自瞪得大大的,仰面朝天,無語地吶喊著,控訴著。
而在火光中,山賊們卻興奮得嗷嗷怪叫,背著大包小包,有些人還扛著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婦,獰笑著,順著來路,就欲離去。
孩童中,只有兩個躲了起來,倖免於難,此刻仍舊躲在溪流旁茂盛的草叢中,看著近在咫尺逐一走過的山賊,在那裡簌簌發抖,驚恐不已。
貂嬋內心極其憤怒,可是任憑她如何想要衝上前去,恨不得掐死這些山賊,她就是動不了,毫無可想下,她只能將淚眼投向躲起來的自己,還有那個頑皮孩童,心裡默默祈禱,別出來,別出來,千萬別出來。
只是當身材最為魁梧的賊頭子哈哈大笑著走過時,他肩上扛著的婦人,正是她的娘親,正在那裡拚命掙扎著,喊叫著。
「娘……親!」
還沒喊完整,幼時的她,就被那個孩童拖著,跑出藏身地,拚命地往燃起熊熊大火的村裡跑,在她們身後,是嗷嗷叫著追來的山賊。
貂嬋再次大喊大叫起來,即使聲嘶力竭也沒用,她還是看到,那個孩童為了護住她,被山賊一把抓起,順手就扔到了火海中。
這個時候,貂嬋發現,她就是幼時的她,一直在那裡拚命的跑,邊跑,邊哭叫著,身後,是山賊的獰笑聲,叫喊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長大了,可是身前身後,到處都是熊熊大火,她不知道該往哪裡逃,不知道哪裡是出路。
而獰笑聲,叫喊聲,哈哈大笑聲,卻如影隨形,一直在她身周響起。
只是猛然間,所有的這些聲響,都倏然消失,熊熊火海之中,現出一個身影,一個高大的身影,他騎著暗紅色的赤兔馬,手持方天畫戟,踏著烈火,無聲地,隨意地,傲然地,漫步而來。
熊熊燃燒的大火,席捲在他的身周,可是卻無法傷得了他的分毫,他一出現,方天畫戟壓根就沒動過,可那些猙獰的山賊,一個個全部在火海中哭嚎著,扭動著,可是,就是沒有一絲聲音傳出來。
而原本那些獰笑聲,叫喊聲,哈哈大笑聲,一直再也沒有出現過,仿若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伸手,臉上笑吟吟的,貂嬋只覺得自己呆呆的,癡癡的,就這麼被他拉起來,如騰雲駕霧一樣,坐到赤兔馬上,坐在他的懷中,懶洋洋的,暖烘烘的,體內似是有一隻頑皮的小耗子,在到處竄來竄去。
穿過火海,眼前所見,令她呼吸凝滯。
那裡,是那個熟悉的小村莊,背靠青山,溪流潺潺,自村旁流過,村前開闢有高低起伏的梯田,田間地頭,男男女女都在那裡忙碌著,臉上帶著笑,洋溢著滿足,幸福。
孩童們聚在溪流沖匯而成的水潭旁,歡笑著,戲水,玩耍,銀鈴般的笑聲,響徹整片天地。
那裡,她分明見到,父親和娘親依偎在一起,面帶微笑,一臉的幸福,慈祥地看過來,在他們膝下,正是年幼的自己,咬著手指頭,歪著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過來,一臉的迷糊可愛模樣。
再一次,貂嬋潸然淚下,無聲而泣。
只是這一次,她不是因為傷悲,而是因為心安,因為幸福,因為心裡滿溢而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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