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章 ：女媧聖廟 文 / 小唱天下白
入城之後，眼前的世界陌生而又熟悉。
街道寬有六七米，泥土地面早已被來來往往的車馬行商軋的瓷實，平整。街上制陶、縫布、繅絲的作坊林立。清晨剛剛開張的商戶比肩叫賣吆喝，一派火熱。
販賣黍米、稻米的商販敞著糧食口袋，不住抓起晶亮的穀物，舉給往來客商看。提著半人高的一串香蕉的販子，掰下末端的青澀蕉子，扔給房簷上的野猴。
當街屠夫「通」的狠狠剁下一截牛蹄骨，瞪眼盯著路對面一位剛入城的獵人，他手裡獵刀翻飛，一隻活鹿頃刻被放干了鹿血，引得路上眾人圍觀讚歎。
一隊早晨出城遊獵的貴族子弟，乘著懸浮轅車，後方跟著八位犀牛騎兵，巨大的犀牛稍稍歪頭，撞翻了一家紡布的作坊，耀武揚威而去。
墨軒步入熙熙攘攘的人流，無法不用現代人的眼光，去看三千年前的文明。
此時以後世河南地區為主的中原地帶，屬於亞熱帶氣候的原因，如同墨軒在資料裡看到的一樣溫度比後世偏高，溫暖而潮濕。
城內芭蕉，棕櫚樹四處可見，寬葉植物密佈四周，地面上除了用石塊鋪過的地面外，大都生著綠油油的野草，一片生機盎然。
男人大多只穿著麻布短襟，或是寬鬆布袍，脖子上、手腕腳腕間帶著獸骨的項鏈首飾。女人則是多穿著右衽交左領之上的麻質布袍，用齊膝的襦巾圍裹腰部，攏於胸前。略有些漢服的味道。
身份家產好一些的，則會在領口袖口，繡上卷雲紋之類象徵尊貴的紋路，而一般凡人百姓，則多沒什麼樣式。墨軒此時的衣著，便是灰白色短袍，領口繡有象徵候國貴族的雙層獸面紋。
這些紋路交疊越多，象徵的地位也就越尊貴。墨軒想起父親挖出來的卜辭青銅器，其上風雷雲紋交疊足有六層之多，製作那件青銅器的人，地位應當是極其尊貴的。
……
墨軒沿街走時，夾在一群隊伍中。
這隊伍裡儘是即將出城捕魚的漁民，也有進山狩獵的獵人，更多的，還是為了婚喪病葬前去女媧聖廟問卜的普通百姓。
百事問卜，是這個時代一大特徵，神權之大，幾乎與王權等同而立。
按照已經定下的計劃，墨軒第一步，直奔女媧聖廟。
女媧廟位於金鰲城以北，佔地極大，半倚著一座巨大的山坳。
這座鐘靈毓秀，巍峨連綿的山脈，正是因為女媧聖廟而得名，叫做女媧山。
殷商這一世的墨軒在金鰲學宮修行時，曾多次進入深山獵殺珍奇異獸。現在雖然以現代的記憶為主，但是來自古代的記憶時不時也會浮現，倒也覺得無比親切。
聖廟門前，一座白玉石墩上立著一人多高的巨大石碑。碑上刻有女媧聖廟四個古字，周邊交疊多層的卷雲紋繁華密緻，做工極其精細。
龐大宏偉的廟門宮殿，便在這石碑後方。
一半露在山坳之外，山霧繚繞，清幽飄逸如同仙境。而另一半則是隱匿山坳林間，清幽神秘，在廟門外也瞧不見裡邊有什麼。
尋常百姓到了這裡，也就算終點了。
要進女媧聖廟的門，只有貴族才有資格。
而此時，正有一些帶著僕從家眷的貴族，準備入廟拜謁，墨軒遠遠看了幾眼，那些貴族架著飛轅，隊伍後方跟著百餘名玉矛侍衛，有的侍衛則牽著猛虎獵豹，以示威嚴。
今天來女媧廟拜謁，不用說也是為了明日金鰲學宮開學來問卜祈福的。
自己先進了女媧廟，再趁著人多混亂，偷偷將燈台偷出來，應該是最好不過的了。打定主意，墨軒繫上象徵自己身份的玉飾，先朝女媧廟走了進去。
「站住！」
不遠處一聲冷喝，讓墨軒止住步子。
那些貴族侍衛，提著銅戈玉矛攔在墨軒前方，瞪眼盯著自己。
墨軒心知肚明，貴族們碰到一起，也是要比個高下的。雖說自己表明了有進入資格，可畢竟人家的依仗夠大，怎麼能讓自己這個孤家寡人搶了先。
四下看去，果不其然，還有不少小貴族被攔在門外，不能先行入內。
墨軒提起玉飾，「家父孤竹國主，我乃孤竹國王子，是有資格進的。」
侍衛淡淡掃了玉飾一眼，不屑的說：「有資格進，也要分資格高低。你一個小小屬國王子，焉敢在此攪鬧？你知道那鑾駕上是誰，就敢搶先進入？」
墨軒微微皺眉，「誰？」
「哼！」侍衛看也不看墨軒一眼，來回掃著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偷偷溜進去，「那鑾駕上的，可是東伯候的孫女，姜公主，你孤竹有東伯候地位高嗎？」
「東伯候，姜桓楚？」墨軒暗道，史冊上同樣也沒記載過這個人，倒是影視文學作品裡的東伯候姜桓楚，和他的女兒姜皇后聞名遐邇，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他的孫女。
墨軒朝鑾駕上看去，之間帷帳之中，有一襲紅裙飄出，迎風擺動十分飄逸，但這個姜公主本人則是看不見相貌。
「別看了，在這候著吧。待姜公主拜謁完了，你們便能進了。」侍衛冷冷瞥了墨軒一眼。
就算墨軒是後世過來的人，不在乎什麼貴族尊嚴，可隨便兩個普通人，動輒呵斥白眼，也不是禮貌行為。更何況墨軒還要趁著人多進去偷燈台，怎麼能在這裡被攔下。
墨軒不願與這侍衛掰扯，聲音微冷，「我孤竹地位再低，也是王庭冊封的貴族，豈容你一個小小侍衛在這裡呵斥？滾開！」
侍衛猛然轉頭，眼神狠厲瞪著墨軒，似乎墨軒再敢說一句，他便要動手似的。
墨軒前世，作為聞仲親兵，討伐蠻夷部落，四外征戰近二十年。格鬥手段，殺人經驗無一不是資深老手。雖說這一世身體還沒有訓練過，但出手時機，擊打要害的經驗還都在，對於這樣一個侍衛全然不是問題。
「看什麼看？一條看門狗而已，還想動手？」墨軒冷笑一下，在身後反弓手臂。
果然，被墨軒這一激，那侍衛陡然暴怒，抬掌朝墨軒扇了過來。
墨軒一瞧，就知道這廝把自己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人了，不然也不會用這種地痞鬥毆式的打法。
侍衛手剛扇到一半，墨軒淡笑，側身閃出個有利的角度，然後迅雷一擊，右掌並指如刀，打在他腋下要害，又收了回來。
這種位置，不用出手多重，卻能讓人暫時喪失行動能力。除非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一般普通人是不會知道的。
而且墨軒速度倒也敏捷，不仔細看，那侍衛都沒瞧見墨軒出手。
侍衛渾身一僵，揚起的手頓在空中，臉色稍顯抽搐，一頭冷汗涔涔而下。
他知道，今天是踢在鐵板上了。
「你……」侍衛因為劇痛，而整條胳膊都僵住，好似中風一般塌了半邊身子，都快站不住了。
墨軒從錢袋子裡捏出一枚玉貝，扔到侍衛跟前，堂而皇之的越了過去，淡淡瞥了他一眼，「這一枚玉貝，足當你半年俸祿，閉嘴養傷去吧，別自己找死！」
侍衛剛想叫人，可一聽墨軒這話，頓時不敢聲張了。
沒錯，倘若這貴族打不過他，欺負兩下也有姜公主家的地位罩著。可如果貴族真能殺了他，那麼姜公主是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家奴尋事的，殷商的法規更不會去治一個貴族的罪。
侍衛僵著半邊身子，疼的鼻涕都流出來了。他強撐著彎腰撿起玉貝，默默看了一眼墨軒混入人群的背影，不敢聲張。
姜公主拜謁的隊伍人數眾多，雜七雜八的也有不少親戚，多出來一個墨軒沒人注意到。
時辰一到，女媧聖廟內巫師祭司開門放行，姜公主儀仗緩步而入，留下侍從奴隸在廟門外候著，大批的親衛私軍把守四周，不讓閒雜人等靠近。
墨軒自然也輕鬆混了進去。
……
女媧廟內極大，碧樹成蔭，樓台林立。
地面以含玉青石鋪就，古樸典雅，雕樑畫柱之上無不篆刻象徵天威的風雷卷雲紋，以示聖祖威嚴。
女媧聖祖的正殿在山坳的正上方，須得登上九十九級台階。
而台階兩側，無數樓閣之中則是供奉著殷商百姓口耳相傳的民間正神。
比如殷商開國武神，成湯神像，就在僅次於女媧正殿的下方，而傳奇女武神，婦好，則是在武神成湯下手位置，享受香火。
除此之外，水神大禹，財神王亥，獸神相土，等等諸多大地開化至今，誕生出來的傳奇人物，皆在這裡有供奉之位。
按照墨軒在後世的見聞，這些人遠不如那些傳聞之中的先天神明有名氣。
比如財神，後世一般尊稱趙公明為正財神，比干，范蠡之類則為文財神，鍾馗，關羽為武財神。
但墨軒身處這個時代，哪有什麼范蠡、關羽。
就連比干，此時也還在王庭內做相尹，自然是做不了財神的。
可王亥不一樣，商人商人，為什麼管做生意的人叫商人，正是因為商族這第七位首領，發明了行商換物的做法，拉著牛馬牲口，帶著貨物每個部族間遊走，才有了做生意的人，就被稱為商人一說。
所以商朝子民，更願意拜謁他們自己的先祖為神明。
墨軒以兩世經歷的眼光看到這樣的供奉，也不禁點頭讚歎，單看牧野之戰最後，上界仙人屠戮凡人如殺豬狗一般的架勢，也無須再祭拜他們。
……
登上九十九級台階，幾位老者帶領姜公主和其他一些年輕貴族，站在了女媧正殿門外。
墨軒在後方看去，姜公主一襲火紅長裙，在大片的黑袍白袍之中十分顯眼。她後背垂著一條幾乎及地的大長鞭子，用紅綢絲線束起，氣場十足。
隨著老者推開正殿大門，墨軒果然瞧見了牧野之戰時見過的那幅畫面。
殿門之中帷帳飄蕩，正中央是一座鳳鸞寶架。
人首蛇身的妖嬈女子神像，正立於寶架之上，威嚴聖潔。
同樣的，女媧神像伸出纖纖玉臂虛空托著，只是她手中應該有的青銅燈台，此時卻是不見了蹤影。
墨軒心中狂震，難道聞仲已經取走了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