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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一五 弓箭行人各在腰(6) 文 / 美味羅宋湯

    愛尚.23hh

    坐在上的宦官正是破獲南京朝鮮諜案的楊帆。他本來是王之心名下的隨侍太監,王之心被配南海子之後,他卻被留在了東廠,調回京師繼續做他的老本行。

    會英樓作為一處高消費場所,即便五品官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俸祿承受能力。平日主要是商人之間在這裡應酬。若是舍人科拿到了優惠價,也會在這裡安排集體相親。

    至於外國人來這裡的卻是極少。

    所以會英樓一向是都察院的蹲點位置,錦衣衛偶爾會用,東廠則幾乎不在這裡現身。楊帆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卻是因為最近現大明的奉教鄉紳也開始在會英樓招待泰西傳教士了。

    鑒於《耶教管理辦法》的實行,泰西傳教士只能在教錄司審定的宗教場所傳教,否則會被送去遼東服苦役。同時又因為教會成員必須公開,接受朝廷監管,所以各奉教鄉紳的宅邸也是重點監視區域。

    因為教錄司沒有這方面的能力,所以就歸於東廠,從大類上說,也是防止有人洩露國家秘密給泰西教士。

    教堂不夠,有些人又心存忌諱不敢去,奉教鄉紳肯定要為泰西傳教士尋找新的傳教場所,好打擦邊球。當初在奉教鄉紳家中傳教,打的都是宴飲聚會的幌子,順著這個思路,理所當然就會選擇酒樓。

    而且必須是大酒樓。

    京師人多虛榮,一聽會英樓的名頭,就算對耶教毫無好感,也會來坐一坐,感受一下為啥這裡如此之貴。

    等人來了之後,現在座的有一個藍眼睛大鼻子的泰西清客。也不好當即就拂袖離開。

    「楊公公,這漢社的事,咱們可要報上去?」那正坐的役長小心問道。

    楊帆搖了搖頭,道:「軍中的事自然有五軍都察院管著,咱們撈過界可是要受掛落的。」

    會英樓以典雅、隔音聞名在外,卻不知道暗中另有銅管。方便都察院、錦衣衛、東廠的人監聽。重點的雅間還有夾牆、頂棚,都是可以藏人監視監聽的地方。

    役長是東廠直接負責偵緝事務的領頭人,下屬番子人數不定。這役長只負責會英樓聽記,所以手下只有兩個小役。

    楊帆今日是來視察工作的,正巧碰上了漢社三巨頭的私會。

    「這間雅間不是由湯若望定的麼?怎麼來了這三個啊?」楊帆拖長了聲音。

    「公公,小猴子已經去找掌櫃的問了。」役長道。

    楊帆輕輕點了點頭,覺得箕坐還是太累,索性側臥下來,豎臂屈腕撐著頭。架起腿輕輕搖晃,出一聲愉悅的吟聲:「舒坦!古人說這樣沒形狀,卻知古人都是要跟舒坦對著干的。唉,今人也是一樣。好好的儒釋道放著不信,去信什麼耶教?真是吃飽了撐的!」

    「嘿,公公說的是吶。」役長附和道。

    「咱家早就說過,這世上的禍事啊,無非就是兩個引子。一個是沒飯吃鬧的。如闖逆獻賊那般;還有一個便是吃飽了沒事幹撐的,如這幫子奉教鄉紳。」楊帆翻了翻白眼。望向大門。

    他躺在地板上,已經感覺到了有人上樓的震動。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在門外求見。

    役長去開了門,放那人進來。那人果然是瘦瘦小小一副猴子模樣,不負猴子之名。所以說天下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綽號。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那小猴子口齒也伶俐,先給大佬行禮,又給上司見好,麻利道:「掌櫃的說了,湯若望是晌午時候派人來的。說有事走不開。掌櫃的就順勢將這雅間讓給了總訓導部,他們有總訓的文移,是總訓照磨所結賬會鈔。」

    楊帆嗤之以鼻:「口口聲聲要為了大明好,來這等奢華的地方竟然還用公款。這事咱們不管,卻也不能讓這幾個崽子挖了朝廷的牆角,寫個匿名信寄去五軍都察院。」

    役長連忙稱是。

    楊帆扭動了一下微胖的身軀,站了起來,頭一時有些暈。他道:「今日就這樣吧,好生盯著,只要查出來一樁大案就是飛黃騰達的時候了。」他知道蹲點聽記的枯燥乏味,為了鼓勵這役長,又若有似無道:「咱還要去劉老公那裡聆聽教誨,先走了。」

    「恭送公公。」役長果然精神一振,送楊帆出去。

    楊帆就是靠朝鮮諜案一下子出人頭地,非但沒有跟著王之心倒霉,更是攀上了劉若愚的高枝。現在誰不知道劉若愚是真正的「內相」,東廠提督都是他的乾兒子。

    ……

    東廠創自成祖時候,開始只是效仿宋之皇城司,從貼刑官、掌班、領班、司房乃至下面的番子、幹事都是從錦衣衛劃撥的。由此也可以知道他們與錦衣衛的關係何其親密。只是東廠提督乃天子私奴,與錦衣衛這等國家干城不同,更受皇帝信賴,所以東廠往往凌駕於錦衣衛之上。

    到了魏忠賢出任東廠提督的時候,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是他的乾兒子,更形象地展現了兩者的關係。

    如今皇太子英明神武,將東廠和錦衣衛徹底分開,一主外,一主內,人事關係上也各自為政,不再有錦衣衛借調東廠的事了。一旦停止供血之後,東廠瞬間就現了自己人才儲備不足,除了挖錦衣衛的牆角,只有自己從市面上找人。

    雖然用都是同一套流程、手冊,但徐惇顯然比丁奧更能幹。東廠至今都無法組建起一個可靠的外圍組織,而錦衣衛的金鱗會都已經開始洗白進入編製了。

    丁奧對此十分著急,更急的則是劉若愚。

    劉若愚為此特意拉下老臉,替丁奧求了皇太子,獲得了前往錦衣衛調研的機會。雖然錦衣衛遮遮掩掩,但也讓東廠看到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錦衣衛原本就根深蒂固,所以他們的組建金鱗會是信手拈來。」丁奧在調研之後,現東廠遲遲不能跟錦衣衛均勢,關鍵在於人手的問題上。

    「金鱗會的組織模式往往以街坊為單位,領頭者稱老大,彼此兄弟相稱。這些人往往都是閒漢,對市井流言最是清楚。其下又有各種小人物為之收羅消息,一日三五條,匯聚起來卻是極大的消息量。

    「這些金鱗會的閒漢,因為地面人頭熟悉,經過考驗之後就會給個錦衣衛或者是順天府警察的編制,量才而用。這是如今錦衣衛最大的人手擴充途徑,保證每個進入衛所的新人都能做事。」

    「另一方面卻還有一個諜報班。」丁奧匯報道:「徐惇早年間就收羅年齡不等的可靠人,匯聚一班,找人傳授各種技法,又讓他們在各行當磨礪。這些人資質極佳,忠心遠勝市井閒漢,手段又高明,所以是錦衣衛派往各地開枝散葉的主力。」

    劉若愚閉目頜,不知道是在聽還是睡著了。

    花廳中冷場片刻,只聽劉若愚出聲道:「既然如此,咱們也照著做便是了。」

    丁奧有些尷尬,道:「爹,就怕咱們沒這能耐。」

    「唉,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啊。」劉若愚搖頭道:「咱家說從諜報選人才,可說了自己去辦諜報班?你將考察調研的東西整理一份出來,咱們名正言順地向皇太子求人。那諜報班是大明的,又不是錦衣衛一家的。」

    丁奧恍然大悟。

    這是要明搶啊!

    且不說徐惇肯不肯,皇太子能答應麼?

    丁奧到底是劉若愚挑選出來的衣缽傳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節:皇太子一定是會答應的。

    如果進了諜報班就等於進了錦衣衛,日後這裡就是個小山頭。如果讓學生在畢業之前不知道自己的歸屬,他們在校期間的歸屬就只有一個:大明。

    而且錦衣衛一家獨大豈是天家樂見的?否則成祖為何要設東廠呢?

    只有讓東廠和錦衣衛均分,互相監督,天家才能得到更全面的消息。尤其是錦衣衛已經出現了兩次吃裡扒外的惡性案件,第二次更是直接變節叛逃,最後都由錦衣衛自己處理了,顯然不能讓人釋疑。

    ——不過,如果東廠也能有一個自己的諜報班,那就更好了。

    丁奧心中暗道。

    ……

    「殿下,第一批達到里斯本的錦衣衛已經傳回了消息。因為人種不同,工作進展並不順暢,只找到三個商人成為外線交通員,並且承諾他們日後可以到大明經商、定居。」

    徐惇在東虜殄滅之後有了更多的時間呆在京師,對蒙古方面進行佈局,同時也不忘在南洋和泰西開展工作。

    從這點上來說,總參軍情司就顯得志大才疏了。他們固然有與錦衣衛一爭長短的想法,卻缺少眼光和魄力。許多事都要上頭的命令,而朱慈烺的位置和壓力是不可能顧及到每個角落的。

    比如在泰西布點,在朱慈烺的行程規劃中屬於既不重要也不緊急的事。這類事想起來了會說一聲,更多情況是想不起來的。但對於大明的諜報工作而言,這事就屬於重要,但不緊急,所以徐惇不可能為此專門來徵詢皇太子的意見,全靠他自己做出工作決策。

    朱慈烺需要的正是徐惇這樣的幹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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