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百零九章 :壯志消磨 文 / 古柳
在聖音泉邊上,眾人一呆便是三個月之久。
這其間,所有人每日都是在靜心修煉。這其間顧山顧海兄弟,數次來請蘇寒幫忙取那株藥草,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蘇寒。
進入山谷之後的所見所聞,已讓顧山顧海兄弟明白,眼前的蘇寒並不是個簡單的築基修士,於是說話之間,再也不敢有絲毫的不客氣。
蘇寒一開始自然是不答應,唐益有時候還會在旁邊冷嘲熱諷,但顧山顧海兄弟竟都忍耐下來。要知道,他們兄弟到達築基十層已然多年,遲遲未有寸進,這株藥草,可能便是他們今生進階金丹的唯一機會。與這個相比,其他的反倒是顯得無足輕重。
後來蘇寒看他們可憐,便再度進入聖音泉,將藥草拿來,給了兄弟二人,兩兄弟對蘇寒是感恩戴德,自是不提。
但是另一面,聖音泉外的妖魔群,不但未見減少,反而隨著時日的增加,妖魔數量還有愈來愈多的趨勢。
其他人憂心忡忡,左衛峰還去大門前看了一番,回來凝重道:「起碼有九個元嬰期以上的強大妖魔。」
別說是元嬰期的,光是金丹期的,外面的妖魔數量早已過百。在這些妖魔之外,還有數萬築基妖魔。從聖音泉到入口的青銅大門不過七八里而已,但這已然日漸成為無法逾越的鴻溝。
蘇寒則是所有人中,顯得最淡然的。
不過,在李行彥幾次睜眼,看著大門方向,聽著大家的議論的時候,蘇寒卻注意到李行彥目中那不經意流露出的一點點憂慮。
在外面,可還有一個人在等他。
自那一日之後,聖音道尊再也沒有出現。但蘇寒知道,他一定在暗中看著自己。
終有一日,蘇寒再也忍不住,道:「好,我答應了。」
「哈哈哈。」聖音老祖笑了起來,「很明智的決定。」
蘇寒取出那枚戒指,將其戴在了右手的大拇指上。
他看向大門的方向,就見妖魔群,如若潮水一般散去。
幾個元嬰期妖魔,是最後離去的。
左衛峰在妖魔退去的時候就已經睜開眼。有些驚疑不定。
唐益驚訝道:「妖魔退了?」
顧山顧海急忙奔行過去,一面還道:「大家快走!遲了妖魔怕又回來了!」
左衛峰站起身,拉著左青瑤便往外走,走出幾步,回頭看著蘇寒等人,唐益與周婉君和尹白安已經站起來了,不過他們卻都看著蘇寒與李行彥。
李行彥看著蘇寒,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
蘇寒站起身,微微一笑道:「慢慢走吧。妖魔不會再回來了。」
說著,他便向山谷外走去。
不知為何,聽了蘇寒的話,左衛峰卻覺得原本還有些驚疑不定的心頓時踏實起來。便也不再急躁,跟著蘇寒往谷口走去。
來到谷口,蘇寒很輕易便將門打開,隨後眾人魚貫而出。都出來之後。蘇寒再將大門封上。
顧山顧海本有些急切,但蘇寒幫了他們那麼大的一個忙,先前他們還那樣對待蘇寒。這會兒更是不好意思走,只好焦急地在一邊跟著慢慢走。
不過的確,在回去的路上,不但原本的妖魔海洋不見了,連半隻妖魔也都不曾在看見。
左青瑤看得十分好奇,驚訝問蘇寒道:「蘇群,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寒微微一笑道:「嗯,應該跟今天的日子有關吧,到了這一天,他們都要藏起來,不然就會出問題。」
旁邊的顧山顧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左青瑤半信半疑,左衛峰則神色淡漠,不過面部的肌肉微微抖了抖。
而唐益與周婉君,則神色古怪地看著蘇寒。
穿過青銅大門,眾人出現在水底,依照原路返回。
就在從水中出來的時候,在岸上盤坐的一位修士睜開眼,隨即驚訝道:「你們,你們出來了?」
左衛峰冷哼一聲,那修士忙不迭過來,朝著左衛峰拜道:「在下枯骨門張成,奉命在此等候諸位,魔君吩咐,若是諸位出來,還請往枯骨峰上一坐。」
左衛峰道:「你家大師兄呢?」
張成忙不迭頷首,「趙師兄已出外雲遊了。」
「哼哼,雲遊。」左衛峰冷哼一聲,「給枯骨魔君說,這次謝謝他了,不過左某在裡面呆了那麼久,都有些累了,便不去叨擾了。」
說話間,他不再去看那人,帶著左青瑤走過。
左衛峰都不去見枯骨魔君,其他人自然更沒有見枯骨魔君的理由,於是眾人魚貫而過。
出了寺廟,周婉君伸了一個懶腰,「啊——終於出來了,以為再也出不來了哩。」
得了藥草,李行彥亦是很高興,眼中露出笑意道:「我們回去吧。」
「嗯,正好帶蘇寒見見嫂子。」唐益道。
李行彥放出一艘飛舟,眾人上船,就在這個時候,左衛峰道:「蘇群兄弟!」
蘇群正要上船,聞言回頭看去。
左衛峰走了過來,遞給蘇寒一本經卷,「在裡面無意中聽說,蘇群兄弟身懷巨資,靈石之類,便也不再好意思拿出來。不過這本《枯骨經》,乃是早就說好的,蘇群兄弟收下。」
蘇寒接過《枯骨經》,朝著左衛峰微微頷首,隨後登船。
左青瑤走了過來,看著船上的蘇寒,問道:「蘇群,我們可能夠再見?」
蘇寒淡淡笑道:「有緣自然可以再見的。」
左青瑤撇撇嘴,「我最不相信緣分這樣的東西了,你接下來要往哪裡去?」
蘇寒想了想,「不知道,也許是東南吧。」
飛舟升起,左青瑤想了想,朝著蘇寒揮手,「那麼有緣再見。」
顧山顧海兄弟,這個時候也朝著蘇寒拜下。「蘇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飛舟越飛越高,蘇寒朝著他們微微點頭,不再多說。
飛舟飛走。
顧山顧海這時也回過頭,與左衛峰父女簡單說了兩句,當即也騎乘飛禽離去。
左衛峰領著女兒往山下走去。
左青瑤看著蘇寒離去的方向,「真想看看他的真面目是什麼樣子的。」
左衛峰笑道:「怎麼,動心了?」
左青瑤搖搖頭,「才沒有。只是好奇,究竟長得什麼樣子。」
「青瑤,你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左衛峰這時露出古怪的神色,看著左青瑤道。
「啊?」左青瑤一怔,不解地看著父親,「他還有什麼真實身份?」
「他其實並不叫蘇群,不過也是姓蘇。」左衛峰道。
左青瑤搖搖頭,「那我怎麼會知道……」
「與李行彥關係匪淺。」
左青瑤一怔,就在這一瞬間。一個不久前還在四國,不,是在大半個東土鼎鼎有名的名字,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而且名氣頗大。八派掌門,都沒他名氣大……」
「竟然是他?」
「不然誰,還會因為一個李行彥,就來幫忙。你說過的。他本是不願意過來的。」左衛峰道。
左青瑤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但是父親如何確定……」
「在蘇寒被白光卷下湖水的那一刻,李行彥喊出了一個名字。」左衛峰道。「雖然後來他很快改過來了,但是聯想到他與蘇寒的關係,所以很容易就猜到了。」
左青瑤點點頭,不過她此刻還沉浸在震驚之中。
旋即,又過了一會兒,左青瑤道:「還是不對,那……如果蘇寒在這裡,死在古仙人遺跡的,又是誰?」
「誰看到他死在古仙人遺跡了?」左衛峰道。
「當時那麼多人守在那裡,以他的修為,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要知道那時在那裡的元嬰修士,至少有數千人的。」左青瑤道。
左衛峰這時反問道:「你覺得那不是蘇寒?」
左青瑤遲疑。
「事實上,就拿這次進入崇陰界來講,他做的事情,你看得懂嗎?」左衛峰問道。
左青瑤搖搖頭。
左衛峰道:「我也看不懂,這個人,已經不能夠以普通的築基層次,來衡量了。而且,有一點,你也沒注意到。」
「什麼?」左青瑤好奇問道。
「自我知道他是蘇寒之後,我就一直好奇地關注他。」左衛峰道,「那個時候,在我們出來前的那一會兒,他戴上了一枚戒指。」
「戒指?」左青瑤奇怪,「未曾注意到。」
「最奇怪的是,他一戴上那枚戒指,外面的妖魔就開始退卻。」左衛峰道,「我至今想不通,究竟是因為什麼。這個年輕人,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左青瑤聞言,「父親,你可打算將他還活著的消息公諸於眾?」
「不會。」左衛峰笑了笑,「我並不想與這個人為敵。」
蘇寒此時站在船頭,經過防風法器抵消的微風,吹拂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李行彥這時來到蘇寒身邊。
「蘇寒,你在裡面,經歷了什麼?」李行彥問道。
「師兄。」
「我一直在看著你。」
李行彥歎了口氣,「你付出了什麼,才讓我們都得以出來?」
蘇寒道:「師兄猜到了?」
「並不是太難猜。」李行彥看著蘇寒的右手。
蘇寒苦笑,「有得必有失,倒也不一定是壞事。師兄不必為我擔心。」
李行彥歎了口氣,「師兄已經幫不上你了,只能夠多囉嗦幾句。」
「哪裡的話。」蘇寒道,「師兄一直是當年那個將蘇寒護持在羽翼後面的人。」
李行彥苦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愛上了一個人,付出的代價卻是,自此失去了昔日的雄心壯志。有時候想一想,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果然不假。」
在李行彥說著這些的時候,蘇寒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李媚晴的樣子來。
「師兄可曾後悔?」
「無怨無悔。」李行彥道,「哪怕吃盡再多的苦頭。但一想到有她一直在身邊,便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報償。」
他說著,看著蘇寒,「蘇寒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吧。」
蘇寒歎了口氣,「曾經……是有的。」
「現在如何?」
「只剩愧疚。」
「所以不願回點蒼?」
蘇寒默然點頭。
李行彥歎了口氣,「感情這種事,太複雜了,我也不能給你什麼意見。」
「沒事的,一切隨緣吧。」蘇寒道。
「蘇寒,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李行彥這個時候忽地說道。
「嗯?」蘇寒一怔。不知道師兄為何忽然說這個。
李行彥道:「所以蘇寒,不要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在將來,你的成就一定會超過所有人的預期。」
「師兄。」蘇寒看著李行彥,有些不解他為何忽然說這個。
李行彥道:「有的時候,很累很累的時候,也會覺得,為了這麼一個女人,放棄那麼多。究竟值不值得。」
蘇寒默然。
李行彥繼續道:「但是心裡給出的答案,卻是明明白白,很值得,絕不後悔。」
蘇寒看著李行彥。「師兄常為這個問題而糾結嗎?」
「是。」李行彥道,「我曾經的志向,是要登臨天道,看看修煉到了終極。會是什麼樣子的。」
蘇寒道:「但是現在,師兄也還是有機會的?」
「不。」李行彥道,看著蘇寒。目中流露出一抹苦澀,不過卻也有一種淡然地解脫。
蘇寒看著師兄平靜的目光,忽地想起最初見到李行彥時,他的那雙冷淡卻飽含銳意的目光,忽地明白。
「師兄你已經失去那顆心了。」蘇寒道,有些黯然,因為李行彥方纔所說的志向,實則也是他的志向。
「是。」李行彥道,「雄心壯志都已經沒有了,再好的資質,也不過是枉然而已。」
他歎了口氣,道:「我後來才明白,師父最初所說,修道就是修心的道理。修道之路漫長而又枯燥,這其中,其實什麼事情都容易,唯有一事不易,便是堅持一顆本心。」
蘇寒再次問道:「師兄你後悔嗎?」
「不後悔。」李行彥道,隨後苦笑,「這輩子不後悔,下輩子絕不再愛上別人。」
蘇寒咀嚼著李行彥的話,眺望遠空,一時無語。
飛舟向著南方飛去,一直飛出三日,沿路都不見任何人煙,這一日,飛舟速度變慢,落在一座高山之上。
群峰之間,雲霧繚繞,飛舟落下時,蘇寒看到好幾日猿猴,好奇盯著他們,旋即又一哄而散,攀援著樹木跑遠了,又停下來好奇盯著這邊看。
飛舟在一個頗為精緻的洞府前停下來,李行彥已露出興奮卻又急切的神色,連蘇寒等人也來不及招呼,大步走入洞府之中。
蘇寒等人跟著走了進去。
洞府並不大,正中有一個巨大的丹爐,不知道在煉製什麼,流露出的一點點馨香,只是聞一聞,就讓人覺得精神振奮,神清氣爽。
李行彥進了裡面的一間石室,蘇寒就在外面等著。
唐益這個時候問道:「蘇寒,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四處看看吧。」
蘇寒道,又問唐益,「你們呢?」
「我們在中山國邊境建了一個小門派,專門為了對付黑煞教,蘇寒若是有意,不如過去看看如何?」
「在哪個位置?」蘇寒問。
「黑煞教絞殺地緊,居無定所,一般都是在四國的邊境活動。」唐益道。
蘇寒沉吟,隨即道:「實不相瞞,短期內,我不想再跟黑煞教打交道了。」
唐益露出略微黯然的神色,蘇寒道:「我已過了太久沒有自由的日子了。」
周婉君道:「蘇寒,我們理解的。」
蘇寒看了眼李行彥進去的石室,「看來你們是繼承了師兄未完的事業了。」
「嗯。」唐益道,「當初本就是為了同一個理想走到一起的,他不做了,總要有人來做的。」
蘇寒道:「你們回去的話,有什麼需要,可以去銀蒼閣。如今的銀蒼閣,最不缺的就是靈石,其他方面,應該也能給不少幫助。」
「這個其實倒不用。」周婉君道,「每次伏擊黑煞教修士,收穫也還夠支出的。」
蘇寒問道:「還是聚集一批散修來做這件事嗎?」
「蘇寒你不認真聽。」唐益道,「說了我們是成立了一個門派,掌門還是行彥,我們三個,就是副掌門,不過行彥現在在這邊,短期內倒是無暇他顧。」
李行彥這個時候出來了,神色已然是平靜了許多,道:「蘇寒,還未見過她吧,進來看看?」
蘇寒看了唐益等人一眼,當即走了過去。
一個看起來無比虛弱的女子,斜靠在牆壁上,長髮如瀑,或許因為久病在身,而失去了本應有的光澤。不過虛弱也讓她看起來有了一種更為動人的美麗。
「妾身抱恙在身,原諒不能下床施禮。早在黑煞教的時候,蘇寒師弟的名字就已經如雷貫耳。」東方璇道,朝著蘇寒微微頷首。她說話的聲音很細,語速也很慢。
蘇寒朝著東方璇下拜,「蘇寒見過東方師姐。」
「嗯。」東方璇道,「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些年,行彥一直很擔心你。」東方璇道。
看著這個女子,蘇寒忽地有一種很複雜的情感。
這是師兄所深愛的女子,但也正是這個女子,讓師兄失去了一切雄心壯志。
他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再裡面很客套地寒暄幾句,便走了出來。
李行彥也出來,道:「現在的話,每日只能醒一會兒,然後就是一直昏睡。」
蘇寒道:「有了甘琥草,應該就能好了吧?」
「希望吧。」李行彥道。
「振作點,師兄。」蘇寒道。
李行彥一怔。
「就算為了保護她,你也應該強大起來。」蘇寒道,「強大的理由,可並不是只有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