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百三十二章 :荒島餘生 文 / 古柳
無盡的黑暗包裹住蘇寒,他伸出手,向前方抓去,卻根本抓不住任何東西。
感覺非常奇怪,週遭的黑暗似乎連「虛空」也不是,而是完全化為了虛無。
隨即沉沉的黑暗來襲,他失去了意識。
巨海門的船隊從風暴中衝出的時候已然是夜晚,過去一整個白天,他們都陷身於黑壓壓的風暴之中。
原本巨海門的八艘海船,如今已然只剩下了四艘,那個時候,在那一片海域的海中凶獸實在太多,能夠有這樣四艘海船出來,已然是極大的幸運。
李媚晴站在船尾,看著來時的路,目光悵然迷惘,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梁鶯鶯蹲在她旁邊不遠的欄杆邊,垂著頭,抱著膝,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顧同朝坐在不遠外的船艙之上,眺望著重新變得平靜的無盡汪洋,淡淡道:「有白秋那樣一個深不可測的存在的話,蘇寒應當已然無礙了。」
陳卓雲站在他身邊,同樣在向著那個地方看去,目光灼灼,「蘇寒不像早夭之人,定然不會有事的。」
顧同朝看著李媚晴,「也不知蘇寒最後發給媚晴的是什麼。」
「總之沒有讓她義無反顧衝出去,已然是最好的了。」陳卓雲歎了口氣道。
李媚晴看著後方的無盡汪洋,卻一直在想著蘇寒最後給她說的話。她本就是極聰穎的人,蘇寒有事情瞞著她,即便他不說,她也是多少知道的,後來蘇寒說了有難言之隱,她便也不再去問。但此時,蘇寒那矛盾一樣的話,以及之前的許多事情。特別是黑煞教之前大舉入侵時發生的事情,讓李媚晴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媚晴,你說蘇寒究竟死了沒有?」梁鶯鶯問道。
李媚晴搖搖頭,「不知道。」
船尾的這一小塊,一時便陷入沉默之中。
東土,松明劍派。
分一將煉製好的一枚銀盾符收起,向著虛空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氣息怎麼變得這麼弱,可千萬別死了才好。」
他起身,到了外面。這是銀蒼閣在松明劍派開的一家分店,開店大概有十來天,雖然沒有在虎泉城開店那麼熱鬧,但是靠著銀盾符,加上松明劍派如今與黑煞教交鋒甚密,因而對銀盾符的需求也變得格外大,所以銀蒼閣的生意,亦是在短短幾天內便變得異常的好。
「蘇老闆,這銀盾符真的已經沒有了嗎?我師妹就要出去。我擔心他的安危,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給一枚?我可以出高價?」
說話的男子築基五層,實力可謂不弱。原本在和銀蒼閣的店員說話,此時見到銀蒼閣老闆蘇群出來,當即過來說道。
分一微微一笑,「你亦知道。我銀蒼閣已經開了四家,煉製銀盾符的卻只有那麼一些人,所以銀盾符也不是我們想有就能有的。」
那人露出失望神色。但分一旋即就大笑著拍拍男子的肩膀,「不過今天你運氣好,我這裡剛好還有一枚,拿去,看你對你師妹也是一片赤誠,這枚就送你了!」
那人本已以為是沒有希望了,此時得到這枚銀盾符,頓時大喜,連連道謝,丟下一袋靈石就走了。
分一看著那人轉瞬跑沒影了,看著桌上的袋子,撇撇嘴,「說不要錢就不要錢,但這樣就給這麼一點點真的好嗎?」
說著,他提起那個小袋子,倒出了裡面的靈石,入手卻是四個白色靈石。
「乖乖,高等靈石。」分一微微咋舌,隨即笑著將靈石收起。
此時,點蒼深山之中。
這是一處頗為茂密的山林,人跡罕至,因為缺乏靈獸與藥草,點蒼的修士很少來到這裡。
感受到分一那邊傳來的種種,洞府之中的分二睜開眼,攤開手,手中化為粉末的兩顆中等靈石便滑落到了地面。在他兩邊,已然堆起了很高的兩堆粉末。
與蘇寒和分一不同,分二對於修行最為執著,每天在完成固定額度的符菉煉製之後,他便開始修行,與偷懶的本尊與分一相比,可謂毫不相同。
但此刻,他的目光卻向著南方看去,難得地露出了一抹擔憂的神色。
「本尊,太過托大。」
但他知道擔憂亦是無用,此時此刻,若是本尊身死,他與分一就要面對一次很大的危機,而且更不知道的事是,沒了本尊之後,兩具分身的變化究竟會不會在預期之中。兩具分身,會不會各自化為兩個完全不同的,沒有任何聯繫的人格?
他感到一陣煩擾,心中便是一陣煩悶,只好將這種心情拋卻,繼續修行。
海浪陣陣,拍打在岸上。
蘇寒終於醒了過來。
入目是無數的沙子,「嘩啦啦——」,一陣海浪拍打過來,一點點海水湧入了他的嘴裡,他覺得有些苦澀,擺了擺頭。
但這個動作,卻讓他渾身都痛了起來。
過了很久,他的腦袋才重新恢復了思考的能力。
狂風暴雨,與劃破天際的道道銀蛇,在那種情況下,無數道劍芒往來飛舞,激烈交擊,最後所有東西都驟然黯滅,化為一片血紅。
他只記得在無比激烈的爭鬥之後,許彥恆油盡燈枯,得被蘇寒托著才可以不倒下去,在他們旁邊,一位金丹,以及最後僅存的八位黑煞教築基修士,將他們圍攏。
然後一道白芒乍現,他昏厥過去,最後的印象便是無盡的汪洋與黑暗。
「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心中有了片刻迷茫,在那種情況之下,當許彥恆的神勇已然發揮到了極致,以半步金丹的實力幹掉了包括一位金丹在內的十幾位修士,茫茫大洋之上,已然絕無可能再有奇跡發生,但為何,自己竟還活著?
依然是沒有答案。
天色漸漸變得明亮,隨即又變得暗下去。差不多在醒來的第四個晝夜,蘇寒終於積聚了一點力量,坐了起來。
摸摸腰間,乾坤袋還在,這讓他鬆了口氣,他取出了兩顆中等靈石,放入手中,開始屏息凝神,恢復起來。
雖然被許彥恆嚴密保護著,但他也受到了極大的創傷。渾身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血更不知道流了多少,而且更令他頭疼的是,沒有分身在這裡,復原也變為了極為麻煩的事情。
他歎了口氣,將雜念拋出,開始了復原的過程。
大概在醒來的第十個早晨,他睜開眼,看著右邊的汪洋盡頭。一抹紅暈從海平面以下升起來。
那是他此生見過的最美的一道日出,他渾身依然是難以動彈,在他死過一次之後,此時此刻。想到東土大陸他所牽掛的人,和此時還不知是否安全的李媚晴等人,想著在那般劫難之中還可以活下來,而拚命救他的許彥恆卻不知是生是死。想著他一度所夢想的登臨天道,還有修道第一日所見到的那般壯闊雲天……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體會到了「活著」二字的可貴。
在第十二個早晨。他終於可以活動,找了一些丹藥,吃了一些,加速了身體的復原,因為丹藥的緣故,他復原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第十五個早晨,他終於感覺到自身的實力已然完全恢復了。
隨後他開始煩惱起來。
他起身,在島上四下轉了一陣,卻發現這個島太小了,一覽無餘。隨後他在小島最高的山上,看著週遭蔚藍的大海,喟然長歎。
「古人望洋興歎,大概也就是我這個樣子。」蘇寒有些惆悵地自嘲道,隨即一愣,才意識到這是醒來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不過他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因而查看了一下自己可以用來出海的工具。
「靈石倒是夠多,足有一億兩千萬,飛行的戰船一個,但目標太大,赤沙血龜,這個好,就是速度不太快,日行兩千里。白紋虎鯊還有一頭,不拉船的話,好像不太好騎,電光鰻不錯,當初怎麼就沒自己留一頭呢……青蚌,兩個,日行3000里,還可以用劍齒鯊,不過不是騎乘的,麻煩。」
算來算去,也就是一個赤沙血龜和電光鰻可以用,還有大概十頭鷹馬獸和赤鷹,不過這種陸上的禽鳥,在海上飛不了太遠,關鍵是無處落地。而且蘇寒還有個顧慮就是,禽鳥目標太大,在空中容易被發現。
想到這裡,他歎了口氣,翻出了青蚌,可又忽然一怔。
他忽然想起許彥恆說到過的,就是在非航道以外的海域航行,將會有很大的幾率遭遇到海中凶獸。
他便又取了一頭劍齒鯊,將劍齒鯊和青蚌都放入海中,由劍齒鯊在前方,等到劍齒鯊游出四五里之後,他才乘著青蚌離島。
「轟!」
然而,才剛走出數里地,一聲轟然巨響,前方的海域暴起一道水柱,蘇寒感覺到那頭劍齒鯊與自己的聯繫,逐漸斷絕。
他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調轉了青蚌,回到了小島上面。
「倒是奇了怪了,我飄到這邊你不吃我,現在卻要阻我離去。」蘇寒沒好氣地說著,盤坐在島上,開始修行。
「每天要是全力修行,要耗費100出頭的中等靈石,一億三千萬,有三十萬中等靈石,一億低等靈石,差不多可以修行到……考慮到修為的增加,應該能用個十年?」
他很沒自信地說著,隨即他便試圖溝通與分一和分二的聯繫,卻發現根本沒有可能,畢竟太過遙遠了。
「十年時間,要是可以修煉到金丹,就出去把那只海獸打死。」蘇寒罵罵咧咧地腹誹著,無奈開始了修行。
他本身其實也是沉得住氣的人,斷絕了離開的希望,一時倒也安心修煉起來,以後的事情,暫時也不去想,他在出事的前幾天達到了築基一層中期,此時心境大起大落,隨後徹底沉了下來之後,境界便因此得到了鞏固。
他本以為,也許接下來的好幾年都要在這裡修行了,但是隨後發生的一點小小的意外,卻讓事情漸漸向著另外的方向發展過去。
這一晚。海面異常平靜,徐徐海風,靜謐安寧,天地之間除了海浪聲,再無任何其他聲響。
倒扣的深藍色天幕之中,佈滿璀璨的繁星,閃爍明滅,大概在傍晚時候,異常明亮的圓月便升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到了中天之上。
蘇寒無意中抬頭,看到如此美麗的月色,一時不由得癡了,他停下修煉,放鬆全身,躺在了沙灘上,看著無比美麗的天穹。
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身上,微微流轉,一點點滲入他的身體。他便閉上眼,享受著月華的滋養。
修士到了築基,體內氣息循環不止,生生不息。更重要的是已能夠與天地氣機貫通契合,因而日月精華,便成了天地賜予修士最為珍貴的補品。
他這般躺到夜裡子時,有一刻。他忽然覺察到了天地的一絲異樣,那是他對於天地氣機的敏感所帶來的奇異感受,他睜開眼。就看到圓月懸掛於青天正中,星斗不知何時黯滅不見,整個天空,只有這麼一道白玉盤,皎皎可綴。
「這是……」
有一剎,蘇寒感覺明月簡直近在眼前一般,他覺得十分奇怪,坐了起來,這一坐不打緊,他的呼吸也緊跟著急促了起來。
就在在小島的南面,一道紅色的光芒在海底湧動,從海島延伸出去,向著南面汪洋的深處而去。
「天……」蘇寒只感覺此時的一切都已然超出了他的認知,如此奇異的景象,究竟是怎樣發生的?他再看周圍,再無那種紅色的光芒,唯獨在南面。
他飛掠而下,到了近前,才發現那紅光是一種會發光的魚,一條條長有尺許,深一些的地方游動的足有丈餘,組成了一道寬約五丈,長不知有多遠的紅色光芒帶!
蘇寒一探手,抓起一隻魚,扒開那只魚的嘴,卻發現魚的嘴中有一種青綠色的水草,當蘇寒放開手後,魚動了動嘴,將水草吃了下去。
蘇寒將魚丟入水中,再去看水中,就見所有的這些魚,都在吃這些水草。
「哪裡來的這種水草……」蘇寒覺得很奇怪。
他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他離開這個小島的唯一契機。
因為有這麼多魚在這裡,若是有海獸,絕對可以知道。
想到就做,他騎上了一頭鷹馬獸,縱身而起,沿著光芒帶向著南方而去。但有一時,他又有些忐忑,若這是什麼海獸佈置的陷阱該怎麼辦?但隨即就是失笑,若是這海獸有如此神通,還何須為自己佈置陷阱。
海風拂面,明月當空。
下方紅色的光帶,延伸向海洋的深處。
蘇寒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嘯,卻又生生忍住。
當天明之時,魚群漸漸散去,蘇寒也終於看到遠方一片隱隱約約的大陸,籠罩在紅色的雲霧之中。
「那是……」
蘇寒只是迷惘了片刻,隨即便明白了他所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南狄之土。」
在飛出千里之後,他竟然來到了南狄之土,不過想一想也釋然。他出事時的地方本就距南狄之土不遠,此時一路南來,到南狄之土很正常。
想到這裡,他繼續往前,心裡也終於湧起一絲期望,到了這裡,就代表著他有機會回去。
不過旋即,他便忽然想起此前聽到的關於這片神秘大陸的傳說。
距離岸上還有數百丈,蘇寒就落在了海中,踏著一頭劍齒鯊,向著岸上靠近。
「在下蘇寒,因遭遇風暴流落海上,不知可否進入其中?」他運足功力朝著岸上喊道。
紅霧緩緩翻滾。
他又喊了一遍,此時他距離岸上,已然不足十幾丈,站在劍齒鯊背上,已然可以看到水底的沙子。
離近了,他才更看清這據說籠罩了整片大陸的紅霧,高足有百丈,而且一直保持著翻滾卻一點也不會向外逸散,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力量,才可以營造出這樣的奇景。
距離岸上已然不足十丈,劍齒鯊已不能向前,蘇寒最後喊了一遍,卻依然無人應答,他當即身形一動,向著前方飛掠而去,同時渾身肌肉繃緊,只等著一旦有意外便立即作出反應。
「來者何人!」
一聲暴喝陡然響起,蘇寒心中一驚,身形一頓,便直直落下,腳下運氣,踏足於水面之上。
「在下蘇寒,遭遇海難,如今只得來此求助。」
迷霧滾滾,一道魁梧身影走了出來,來人身披銀甲,手中執著一桿金色長槍,鋒芒外露。
實力深不可測。
這是蘇寒見到此人最為直觀的感受。
銀甲武士打量了蘇寒一眼,「東土來的?」
「是。」
「如何出事?」
「遭遇風暴,仇家又引了一群海獸到來截殺。」
銀甲武士淡淡道:「此去東北,有一個小島,島上有船隻前往東土,你可去那裡求助。」
「多謝。」蘇寒道,他只想回到東土,並不想要惹是生非,況且這銀甲武士的態度,已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就在蘇寒轉身欲走的時候,忽地,紅霧翻滾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一點,一位白衣男子從中走出,淡淡道:「蘇寒,我已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