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七十一章 門前掃雪 文 / 生猛大章魚
當下商量停當,韓梅亭趕緊去調集衛所兵,張居正帶著隨員們自去準備,即刻出發。這張大祭酒自從嘉靖二十六年中進士,至今十餘年,常年在京城當清流官,這回是第一次遇上這等實務,竟然有些興奮緊張,在那裡揮斥方遒,一會兒催促隨員們趕緊備好行裝,一會兒問何秉忠衛隊有沒有準備好,一會兒又叫人趕緊去看看韓將軍那邊,怎的衛所兵還沒有調齊?
嚴鴻呢,畢竟見過大世面,看一貫舉止有度的大改革家張老師這般激動,忍不住有點好笑。他過去勸張居正道:「張先生,揚州去南京,路途遙遠。要不還是先等等消息再說?」
張居正搖頭道:「不等了。若是我欽差不在現場,回頭卻不好與天家交代。」
等到亂紛紛準備停當,卻已經是七月初二的黎明時分。隨員和士兵們被夜裡叫起來準備,此刻一個個哈欠連天。張居正也忙亂一夜,卻強喝了兩杯濃茶,精神抖擻,命手下人舉著王命旗牌,隨他行進。這一路,最前面是參將何秉忠率領的三百京軍開道,中間是張居正欽差隊伍,包括蔣洲以下七十餘名隨員官吏,四十多名扈從跟班,負責保衛的是錦衣衛副千戶劉連率領的二百錦衣。再後面的是游擊將軍余化蛟率領的二百京軍,及欽差隊伍隨行的工匠、雜役等二百餘人。而韓梅亭調集的五百本地衛所兵,則由千戶韓松年帶領著,跟在最後面壓陣。這些衛所兵都是疏於戰陣。雖然不乏長得牛高馬大的壯小伙子。但一個個拖刀曳槍走在最後。開頭還精神十足,走不上幾里就開始無精打采。後面的京營士兵都在暗自嘀咕,這幫小子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累贅。真要打起來,恐怕反而要防著他們擾亂咱們的隊伍才是。
嚴鴻也是一夜沒睡。目送著張居正的隊伍出了揚州西門,逶迤而去,嚴鴻嘀咕道:「張先生畢竟是個讀書人,沒經過大事的。這兵變麼。又不是韃子破城,白蓮造反。你稍微等他鬧兩天,也翻不了天去。再說,從揚州到南京,就這幫衛所兵的德行,我看三天能走到就不錯了。你等三天和等四天有什麼區別?算了,本欽差副使這邊,卻還要迎娶小妾。看我鎮定自若,與民同喜,那才叫大將風度哩。」
他嘀咕完。回房休息。張青硯接著,問了兩句。嚴鴻和她說了。腦袋挨著枕頭就睡熟,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張青硯推醒:「相公,相公,莫家小少爺來了!」嚴鴻睜眼一看,天已經大亮,忙翻身起來。昨夜是和衣而臥,現在倒也方便,起身來穿上外袍,便出到院子裡。卻看那莫興祖蹦蹦跳跳跑來:「姐夫!」
嚴鴻眉頭一皺,這小胖子來幹嘛?他忙道:「興祖,啥事兒?你姨娘好麼?你姐姐好麼?」
莫興祖道:「不好。娘讓我問問您,今兒早上滿城都在傳說,南京鬧什麼兵變啊,那您娶我姐姐的事兒,還辦不辦了?」
嚴鴻轉頭看看張青硯,心中暗道,這尼瑪叫什麼事兒,昨天黃昏才送來的消息,怎麼滿城都傳開了。他對莫興祖道:「當然要辦,沒看姐夫我還留在這裡麼?回去告訴你娘,今晚照辦!就是張先生去南京了,我得另找一個長輩來坐坐。」
按理說來,嚴鴻身上有嘉靖皇帝頒發的密旨,視東南兵備之事。南京兵變的事兒,他去插手管其實比張居正更名正言順。而他之所以不想急著過去,一則是不願意這麼參合進那堆爛事,二則既然許了莫清兒七月初二娶她,若是因為這事兒再起波折,只怕小丫頭多心。再說,南京兵變真要鬧起來,誰也保不定揚州會不會太穩當。現在揚州城是他的基本地盤,嚴大爺親自坐鎮這邊,總還是穩妥一些。若是自己走了,萬一揚州亂起來,讓莫家母女或是王翠翹受到點牽連,都是不好。因此他打定主意,婚禮辦完才走。
莫興祖聽嚴鴻這般說,拍手道:「那太好了。我就說嘛,姐夫你一定不會失信的。好了,我回去告訴娘了,等著今晚上喝您和姐姐的喜酒呢。」
嚴鴻對莫興祖道:「興祖,你回去告訴你娘和姨娘,多加……恩,就說讓把家裡的細軟都看緊一點,免得到時候辦婚宴時人多手雜,丟了東西。」
莫興祖答應一聲,回去了。嚴鴻坐在院子裡,張青硯送上清茶和早點來,陪他一起吃。還沒吃完,又有錦衣衛來報:「欽差,王家娘子來求見。」
這錦衣衛當初是跟隨嚴鴻一起下紹興救徐海的,對王翠翹甚是熟悉,也知道她和嚴鴻後來這不乾不淨的事兒,因此稟告時,面帶一絲笑容。嚴鴻忙令請進。片刻,王翠翹翩然而至,張青硯滿臉帶笑,上前迎道:「王家姐姐,您好。」
王翠翹沖張青硯點一點頭,對嚴鴻道:「鴻弟,南京那邊的事情,鬧得怎麼樣了?」
嚴鴻道:「翠翹姐,我正奇怪呢。昨天黃昏南京的急報過來,說振武營一大早的就鬧事了,但那是六百里加急消息啊。可是這城裡頭的人,怎麼會這麼早就有傳言?沒事,欽差正使張居正已經帶著隊伍過去了。想來這區區的兵變,要彈壓下去是不在話下的。」
王翠翹道:「只怕這事兒沒那麼簡單。我在揚州待了這麼快一年,因為販賣食鹽,手下也派了不少人四處打探消息。聽說這南京振武營是當初為了抗擊倭寇而設立的,但裡面有許多是地方上惡少無賴子,其中良莠不齊,魚龍混雜。但江南各省的衛所兵被上官盤剝,以至於衣食無著的事兒,倒也真是有的。現在若是這振武軍找個借口把衛所兵給煽動起來,就跟咱江南倭寇的事兒一樣,被少數心懷叵測的惡徒把走投無路的多數窮苦人給裹挾起來鬧事,這事兒就不好平息了。」
嚴鴻道:「若真是這麼說,那倒要認真對待。但無論如何,也得先把亂兵的氣焰給打壓下去,才有後續的整頓。這樣吧,回頭我馬上派兩名緹騎飛馬出行,追上張先生的欽差隊伍,給他老人家提個醒。想來按他的本領,把這事兒擺平也不難。」
王翠翹點頭道:「還有一樁。鴻弟,你今夜迎娶美人,卻不怕有人不高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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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鴻一笑:「翠翹姐,我是何等樣人,你自知道。那莫家小丫頭非要嫁我,我給她個名分,您也多個妹子,這是好事啊。」
王翠翹啐了一口:「你當我說什麼呢?鴻弟,我告訴你,現在南京鬧起來了,我看揚州也不一定太平。我的鹽行夥計,這兩天在碼頭,常見到些面生的人,有的還帶著兵器,聽口音卻也是江南一帶的。再結合南京這事兒,我看啊,鴻弟你要當心,別今夜你迎娶新人的時候,給你來個樂極生悲。」
嚴鴻聽到此,把眼睛眨了兩眨,冷笑一聲:「原來如此。看來那白蓮教之輩,又想在我嚴某身上找不痛快啊。沒關係,那我就讓你們不痛快個夠。今兒老子辦喜事,大家都樂呵樂呵。揚州是老子的地盤,你想叫老子今晚不痛快,老子就叫你一輩子不痛快!」
說完,嚴鴻往外扯開嗓子叫道:「來人啊,去把王霆、邵安、陶智、雲初起、葉正飛諸位長官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