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大明鷹犬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波瀾重重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率領隊伍回京,沿路上左顧右盼,來時的近三千五百閩軍、錦衣衛隊伍,如今已經少了好幾百人,另外還有不少人帶傷,也算是損折不少。另一方面作為收穫,則是欽差的行囊裡多了幾十萬兩銀子的銀票和地契房契。嚴鴻看前面護衛的俞大猷,在馬上沉默不語,以為他是心疼閩軍子弟傷損,便出言安慰道:「俞老兄,這邊關一戰,全虧您老兄護衛我得周全。將士們傷折甚多,兄弟這裡自己多出些銀兩,撫恤死者,傷者多發湯藥費,老兄還請寬心。」

    俞大猷答道:「將士既然吃糧當兵,為國捐軀本是分內之事。只是這次馬蓮堡之戰,原本可打成大勝的,皆因楊順胡亂指揮,弄成如今慘烈,實在心有不甘。」

    嚴鴻心道,這事兒已經過了,打退了蒙古人不就好了麼,你還囉嗦什麼。跟這倔老頭真是尿不到一壺,算了算了。他便轉過頭去和錦衣衛說話。孫月蓉此時懷胎已有數月,不但常覺身上乏力,而且口中泛酸,胃口不佳,各種反應此起彼伏。她原本是直筒子一般的脾氣,也不知道啥是隱忍包含,現在行動不便,憋出來,難免口中不忿,或為些小事找茬子。嚴鴻自然不會和她計較,只讓花月仙、耿金鈴多多勸慰陪伴。

    這日隊伍進了北直隸境內,正要入驛站歇息,卻看迎面官道之上,一匹馬奔來,馬上之人雖做男裝,身形窈窕,正是張青硯。張青硯進得欽差隊伍,含笑對嚴鴻道:「相公,回來了。」

    嚴鴻喜道:「青硯。事情辦妥了麼?」

    張青硯道:「已經辦妥了。我不在的時候,相公還好吧?想來不是在馬蓮堡那般艱險,倒也不該有什麼危險。」

    嚴鴻道:「放心,沒什麼大事。青硯。今夜你陪我吧。」

    張青硯掩口道:「相公。咱們分別不幾日,相公便這般難耐了。孫姐姐現在正是身子不適的時候。你還是多多陪她為好。」說著,走近嚴鴻,輕聲道:「相公,那桃松寨啊。我已經也安置在了京郊的了塵庵,讓她和胡家姐姐,還有那田盼兒作伴。我也警告她了,她本是該被辛愛黃台吉剖腹挖心的人,既然得了性命,就不要再想三想四,好好在庵裡待著就是。相公若有興致。去尋她也方便。」

    嚴鴻對這桃松寨倒也沒那麼強的**,不過聽張青硯這般安排,心頭倒是頗為欣慰,又道:「那晚娘對這夷女又是什麼態度呢?」

    張青硯笑道:「晚娘姐姐沒說什麼。難道還多這一個麼?再說我也同她講了,這個夷女,相公您也只是好心救她一條命,才帶回北京。真要有心,早收進房了。現在讓她們彼此作伴,倒也是好的。」

    嚴鴻點頭:「青硯你想的甚是周到,來來,親一個,以資鼓勵。」

    行進路上,嚴鴻目睹孫月蓉的長呼短歎,張青硯的眉目傳情,心中有時卻在思慮:「前番只顧著宣大的事,不知夏紫蘇現在何處?她離開了沈家莊,到底去了何方?這次回京之後,倒要細細的派人查問一番。」

    北京。兵部尚書楊博宅邸。

    楊博倒背雙手,肅立不語,彷彿木雕泥塑一般,只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眸溜溜轉動,看得出正在思索。

    一邊的張四維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伯父,嚴鴻在宣大鬧這一出,沈煉沈青霞慘遭毒手,連帶雁門派霍振北老先生也隨同遇難,小侄看來,多半是那楊順勾結嚴鴻做下的。這殺害國朝士人,乃是第724章中卻說,是混跡在標營中的白蓮教匪所為此事,而如今楊順也已經在邊庭戰死,你說是嚴鴻指示,可有證據?」原本楊博與雁門派的霍振北私下交道,霍振北加入忠義盟,乃是楊博操控江湖的一步棋。因此他也通過霍振北,知道沈煉在宣大搜集楊順的罪證,那麼此次嚴鴻北上查詢,不管嚴鴻自己存什麼態度,只要沈煉在恰當時候把這批證據抖落出來,那麼嚴府都將遭到沉重打擊。卻不料,霍振北在沈家莊一起身故,楊博的這條線卻是受損了。

    張四維啞口無言。楊博歎道:「我只道,楊順在宣大幹下如此勾當,早該惡貫滿盈,嚴鴻此次為欽差,不管查與不查,他嚴門皆會落人話柄。誰知這嚴府竟然能演出讓楊順為國捐軀的把戲來。這下,算是被他一俊遮百丑,那楊順既是嚴嵩義子,又已經為萬歲捐軀了,誰再彈劾他貪墨軍糧,刻毒士卒的話,萬歲爺豈能愛聽?而馬芳那邊傳來的消息,這嚴鴻在邊庭倒是廣佈恩惠,收買人心,連馬芳都與他相得甚歡。這會兒要拿這宣大的事來動嚴家,談何容易!」

    張四維聽楊博這般說,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言以對。楊博又道:「罷了,我輩既為人臣,自當以國事為重。嚴鴻此次在宣大雖然難免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然而他親臨一線,在馬蓮堡督率諸軍,大挫韃虜銳氣,此事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功績。再則,楊順這禍害邊庭的酒囊飯袋,這回除去了,換上個江東,倒也是國家之福。這一趟說來,嚴鴻也算給朝廷立了功勞的。我等也不必把私怨時刻放在心上,大處還當公允而為。」

    張四維聽伯父這般訓話,只得點頭。楊博又微微笑道:「只是,卻不知徐子升這一番要如何處置?」

    泰山胡同,徐階府邸,當朝次輔端坐椅上,面沉如水,不動聲色。身旁,張居正正襟危坐,似笑非笑,不發一言。

    過得片刻,徐階歎息一聲:「嚴鴻這小子,手段好生厲害,竟能把楊順在宣大做下的這般劣行,也都輕輕抹去。這一步的手段雖然尚有欠缺,這胸襟,可比那嚴世藩要勝過十倍。有此人在。要撼動嚴府,談何容易。」

    張居正道:「恩師所見甚是。只是以居正看來,我等要扳倒權奸嚴嵩,倒也不須過於急進。譬如嚴鴻此次在宣大作為。其中固然有權術自固。然其駐守馬蓮堡,大戰韃虜。所為也是不錯的。說起來,今春宣大事了,這開海通番之事,大抵便要提上日程。咱們在宣大之事上既然沒能拿出嚴府的破綻。開海上卻不可落了下風。」

    />

    徐階點頭道:「叔大說的甚好。只恨此次我特意囑咐華山派的寧清志前去保安州,暗中保護沈煉,卻還是棋差一步,終使沈青霞為嚴黨所害,反把事情栽贓到白蓮教頭上。嘿嘿,據寧清志回報說,沈家莊被血洗那一夜。他在沈家莊中,與敵人交手,敵人武藝甚是出色,乃是江湖上第724章了楊順的證據,曾派人送口信與沈煉,希望沈煉把證據直接交給徐階。不想沈煉卻反而當面嘲諷徐階在嚴嵩面前裝孫子,是「小妾閣老」,鬧得不歡而散。此次派寧清志前去,保護沈煉是家,想法弄到那批罪證為真,結果卻在沈家莊與來犯的兇徒大戰一場,不敵而退,那罪證也沒撈到手。這也是徐階深以為的恨事。

    徐階又道:「如今,嚴府氣焰日盛,我等若要逆著他行事,那是自取滅亡。唯有順勢而為,趁隙而進,方能有所作為。叔大,我知你於開海一事,頗為熱心,近來又常詢問國子監中的江南、山東子弟,想必有所計劃。待朝中熱議開海時,你不妨放開手腳,參與其中。那嚴嵩本對你頗為欣賞,嚴鴻又是你的記名弟子,由你在內,則開海之事,也可避免完全操控於嚴嵩一黨手中。」

    張居正喜道:「居正謹遵恩師之命。」

    徐階點一點頭:「還有,待嚴鴻回京之後,老夫且看萬歲爺態度。若是因為楊順此事,萬歲爺非但不責罰嚴府,反而恩寵更甚,那我卻也需要再退一步,設法結交嚴嵩,麻痺其心,以圖長遠。」

    張居正道:「恩師的意思是……」

    徐階又微微歎一口氣,撚鬚不語。

    秦嶺,斜谷。

    山路之中,風雪漫漫,兩個女子身裹皮裘,艱難地一步一滑,挨挨蹭蹭行進。好在身後的馬匹駝了行禮,又還乖巧,跟的甚緊。其中年長些的那個,顯然身負六甲,腰身已極粗,行動不便。雖然她練武多年,體質非尋常女子可比,但到了此時,也是行不得幾步,便要拖拽著馬鞍子,勉強行進。

    好容易到了一處道邊無人小屋,兩人忙躲了進去。年輕些的那女子連忙生起火來,扶著高個兒的女子坐下。看著孕婦那張原本嬌美,現在卻強忍著難受的臉,少女埋怨道:「夏姐姐,你看你,弄成這樣子。還不如聽我的,在西安附近尋個地方修養著,找郎中把孩子生下來呢。這孩子,真是那姓嚴的惡賊的?」這女子自然是沈煉之女沈小霞了。

    那孕婦當然便是昔日威震江湖的紫衣嫦娥夏紫蘇。聽得沈小霞這般說,她秀眉緊蹙:「小霞,我……我對你說過,不要提嚴……嚴鴻。我現在孤苦無依,那些害我們的惡人,想必也不肯放過我們。只有先回四川我的師門,才是正途。」

    沈小霞道:「依我說啊,還不如先到浙江,尋我哥哥沈襄呢。至少在他那裡,你可以得到庇護,免得這樣東奔西走啊。嚴鴻這惡賊,害我全家,我一定要找到哥哥,報仇雪恨!」

    夏紫蘇道:「妹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沈家莊都被血洗了,令兄那裡又豈能安全?再說,這殺害令尊的,也不知是哪路惡人,卻不可先入為主。」其實夏紫蘇那夜險些被奚童所殺,心中已知沈家莊必然是被嚴鴻所屠滅。只是她心中卻絕不肯接受這個事實,而更不願意對沈小霞承認此事,所以還裝聾作啞地在這個話題上兜著圈子。

    沈小霞歎道:「就算不是嚴鴻派的,也是楊順派的。不然,為何這麼巧,嚴鴻剛來沈家莊,當夜便來了強盜?算了,說這些又有何用,便是把兇手千刀萬剮,我爹爹和二哥,還有莊子裡那些人也活不轉來了。可惜邵大哥不在,不然何至於此。夏姐姐,我總要等你把這孩兒平安生下來再說其他。哎,可惜我二哥,原本是想把這孩兒當做自家的……」

    沈小霞刀子嘴豆腐心,對自家二哥癡迷夏紫蘇這事兒,真是又恨又憐,由此對這夏紫蘇,完全沒有好感。只是自己當夜被惡賊追殺,進而暈倒,全虧這女子恰好救了性命,欠下一份人情。又看夏紫蘇身孕日重,怕是不久便要臨盆,只得強忍著陪伴她。而夏紫蘇原本就素來橫慣了,如今懷孕在身,更是強橫,不顧沈小霞勸阻,硬要往那川西去尋她師門。由晉入川,本有兩條路,自山西到陝西,再至漢中這條路雖然近些,卻要翻秦嶺。沈小霞建議走水路,從河南、湖北逆流入川,路雖然遠些,更輕鬆。但夏紫蘇既怕人多被發現,又怕湖廣本是邵景師門所在,是忠義盟的大本營之一,若去那裡撞上熟人更難辦,因此堅持不允,兩個女人這才折騰到了秦嶺路上,吃盡苦頭。

    現在,想到二哥原本一心娶了夏紫蘇,把她腹內孩兒也認作己出,夏紫蘇卻如此不知好歹,居然私自逃跑,連累得忠義盟的龍雪音等分頭去找她,進一步削弱了沈家莊的防禦力量。念及此,沈小霞禁不住就藉著歎息的名頭抱怨起來。

    夏紫蘇如何聽不出她的話中意思?只是一則對沈二公子全無感情,二則對這一廂情願的苦戀頗為厭惡,現在聽沈小霞這話,竟然隱隱把沈家莊慘劇的誘因給安到自己頭上。她素來心高氣傲,情商平平,此刻身孕頗重,哪裡容得下?氣血一上來,竟而暈了過去。慌得沈小霞忙叫:「夏姐姐!夏姐姐!」……忙亂一團。

    武昌,梁汝元宅邸。

    嘉靖朝大明心學名宿梁汝元,正在書房中,與他的高足邵景談天。面前擺著一壺好茶,兩隻瓷杯,但師徒二人卻都忘了品茶之優劣,水之清濁。

    梁汝元道:「驚風,你帶回來那部奇書,為師已經草草看過。其中所言,頗多精妙之處,只是有些似是而非,與我大明風物絕無相容,若是強行為之,到底是福是禍,難以預料。其中涉及的一些兵器鍛造之法,若是真能造出,那倒是威力匪淺。因此為師看來,對此書不可視為等閒,卻也不能盡信,須得對其細細評估,看哪些條款能在大明朝試用的,步步為營,則或有裨益。」

    邵景眉飛色舞道:「恩師說的甚好。只是徒兒一見這書中所言民治民享,民選

    朝廷,禁不住就心花怒放。若是我大明早行此道,那奸臣嚴嵩如何能把持朝政,讒害忠良?因此,恨不得早行此新法,以匡正乾坤。」

    梁汝元道:「好,驚風,我心學門下,正要有此敢想敢為之氣魄,才能王公陽明之偉業。這樣吧,你且在武昌盤桓些時日,咱師徒倆慢慢研討。至於其中的密器,我在武昌倒也認得幾個精巧匠人,你可趁隙與他們商量。哪怕是造出一支神兵來,於我國朝的防務,也是大有好處的。」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