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校場鬧餉 文 / 生猛大章魚
楊順見嚴鴻給他安排了這個台階下,恍然大悟,千恩萬謝道:「欽差的主意實在高明。這些下官即克去辦,絕不辜負萬歲爺聖恩,義父提拔,欽差大老爺好意。」
嚴鴻笑道:「免了。叔父,不瞞您說,那沈煉剩下的書裡,還有一些條款,您且聽聽……」他說著,就把沈煉列舉了證據的楊順其他罪行,又說了一遍。末了道:「小侄也知,這裡面說的,要麼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要麼,咳咳,其實都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若是當真匯報到朝廷裡,被那幫官得知,怕是要藉機給叔父找麻煩。還有一條,聽說叔父在山西已經置辦了百萬家產,這事瓜田李下,若被人揪住把柄,也是不好說。」
楊順又不是白癡,自然知道嚴鴻這是手心朝上伸出來了。他雖則貪財好色,但現在擺明了沈煉的書,都落到了嚴鴻手中。到了這一步,也顧不得心疼,趕緊道:「賢侄你誤會了,愚叔哪來的百萬家產?分明是當初在北京時,和嚴閣老府上借了一筆款子,安排家人做些生意,又與北地晉商合作,才賺了幾個錢。當初在京城裡明明說好,這生意愚叔雖然是個經手的,只佔三分股,其他嚴閣老三分股,小閣老二分股,便是賢侄你也投錢入了二分股。這幾年生意做得大了,愚叔年紀卻也大了,正想找個機會把紅利算一算。賢侄你在嚴府便是管賬的,回頭愚叔把您三位的都交割過來,您看方便不?」
嚴鴻呵呵笑道:「那就辛苦叔父了。這幾年給咱這合夥生意打理。倒也辛苦。」心中早已樂開了花。
楊順看嚴鴻不動聲色收了自己七分不義之財。早已痛的肝顫。但此時為了保命,一咬牙又道:「還有那桃松寨,從韃子那裡逃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奸細。欽差大老爺不妨把她拘捕了,細細審問,說不定能問出韃子的軍情來。」
嚴鴻又呵呵笑道:「叔父既然割愛,小侄便且代勞。」他又拍拍楊順肩頭道:「叔父,今次這事兒。您也不必過於緊張。再怎麼說,您也是我爺爺的養子。做的有些事情,是不太體面,但只要沒有殺官造反,沒有勾結白蓮,那都不會出人命。放心吧,小侄回京之後,自有安排。對了,還有一事,這邊軍軍餉。過去報的領的發的,有些虛實。這邊罷了。可從這倆月起,叔父最好還是如實發餉。畢竟,邊軍是拿命來扛著韃子,給他們發餉足了,打仗有精神,對叔父也不無好處。」
楊順被嚴鴻這麼一安慰,心頭的石頭也算放下,連連點頭。他反正已經把七成家財都割讓給嚴府了,少貪幾個月軍餉那是毫毛,也不在這幾個。回到位子上時,吩咐外面道:「來呀,搞什麼名堂,這菜都涼了!快叫廚房再上新的菜來!」
卻忽見房門被人推開,錦衣衛周儔飛身進來,稟告道:「長官,校場來報,有軍人聚眾鬧餉!」
這一聲出來,嚴鴻眉頭一皺,楊順早已嚇得面如土色,要緊喝道:「閻師爺!閻師爺快來!與我點起標營,前去校場,看看哪個膽大不要命的狗才,竟敢聚眾鬧餉!」
片刻,那師爺閻儒連同標營參將羅三剛、游擊項獻忠一起進來。楊順在嚴鴻面前唯唯諾諾,在自家部下面前,卻是官威抖索,喝令道:「欽差大老爺奉皇命來犒賞邊庭,如今在這大同軍鎮,竟有不法之徒鬧餉,豈有此理!你等速速率軍前去,把那些惡徒都給我圍住,不要走了一個!」
羅三剛、項獻忠一起拱手:「得令!」嚴鴻卻懶洋洋地道:「叔父,此事不必驚慌。校場有俞大猷鎮守,那老將軍甚是了得,不怕鬧出大事來。咱們這就一起前去,不過叔父你可得叮囑手下標營將士,別再那麼狠巴巴的。這兵變的,無非是大同的一些衛兵。有叔父你的精銳標營在此,殺乾淨他們容易,再要收尾,那可沒那麼容易了。」
這也是嚴鴻總算經歷過大風大浪,再加上自己手中有俞大猷三千閩軍和錦衣衛四百精銳護衛,想來一些烏合之眾傷不到自己的汗毛。至於兵變的責任,大不了還是推給楊順,自己怕個毛?因此上,不慌不忙。那楊順和兩員標將見嚴鴻年紀輕輕,居然如此沉穩,都不禁大為佩服。楊順趕緊道:「欽差大人說的有理。二位將軍,速速率軍出發吧。」
這時大家已經都出了總督衙門。但見衙門外,嚴鴻的百餘錦衣衛隊,已經在王霆、陶智帶領下列好隊形。嚴鴻派兩個錦衣衛去行轅,叫劉連只閉門不出,嚴守行轅,敢隨便闖蕩者格殺勿論,除此之外不要管外面閒事。其餘一百多錦衣衛列開隊伍,將嚴鴻、楊順護在中間,往校場那邊趕去。再往前後,便是楊順的標營兵馬,依然是盔甲鮮明,人人生猛,腳步走在街上嘩嘩作響,端的是北地精銳,總督扈從。
不多時,已經到了校場。遠遠便見黑壓壓一片人群,萬頭攢動,起碼一二萬人,圍住了校場大半。校場上燈火高照,旌旗招揚。三千閩兵排列整齊,一輛輛大車首尾相接,彷彿城池一般。大車之後,又是一隊隊牌刀手,將盾牌相連,又如一片壁壘。盾牌後面,長槍手、火槍手、弓箭手,各依隊伍,槍尖、劍尖、火銃口,森森對著外面。更難得的是三千人馬,連幾個說悄悄話的都沒有,一片肅然。這個軍陣擺出來,頓時從氣勢上將外面那亂哄哄一二萬人都完全壓倒了。外面圍著的很多也是當兵的,知道令行禁止是什麼意思。目睹此情,但要活命,便不敢隨便衝擊。
嚴鴻看得暗自叫好。他雖然穿越前便知道俞大猷的名頭,但在寧波、台州之戰中,只親眼目睹了戚繼光的浙兵如何以鴛鴦陣收割倭寇。俞家軍的戰鬥力,實在來不及親自領會。雖則這一路北上時,也曾見俞大猷的隊伍行動整齊,但他見慣了後世的豆腐塊被子,閱兵方隊,倒也沒留意出稀罕來。只是此刻到了亂時,方才感到大將虎威,果然不同尋常。如今則同樣是遇上變亂,相比山東時,嚴大欽差的底氣真是不一般的足。
這會兒,楊順的標營已經趕到,一陣鼓點,分隊列開,長槍大戟火繩槍紛紛亮出,頓時形成腹背夾擊之勢,將變亂的人圍在核心。那師爺閻儒高聲道:「呔!校場的亂兵聽著,你們
狗膽包天,竟敢衝擊天家派來犒軍的隊伍,莫非想株連九族?如今欽差嚴大老爺和楊大帥皆已到來,汝等還不快束手就擒,免得受那千刀萬剮之苦!」他這一介人,中氣倒是十足。
這一聲喊出來,聚集的人群更是驚慌失措。嚴鴻藉著火把燈光觀察,發現這來的人既有青壯年,也有老弱婦孺,看樣子是衛所軍士和軍戶眷屬都聚集來了。
而且看這架勢,這些人也遠不如當初在山東時候攻擊性強,倒更類似於靜坐請願的架勢。嚴鴻心知楊順在宣大任上干的缺德事也不少,既然如此,自己樂的做個好人。他當即吩咐錦衣衛拿出隨身帶的土喇叭,舉在面前高聲道:「諸位將士,諸位父老,本人乃是欽差嚴鴻,奉天子之命,巡行宣大。爾等有何委屈,不妨對本欽差直說。只要真是有理,本欽差自當為爾等做主。如今爾等這般聚眾鬧餉,豈不是行動嘩變?須知軍法無情!」(……)